《寄情于景》苏舟尘

12、第12章

　　最终，纪淮还没有去追。
　　有变态骚扰女生的事儿他只听廖总说过那么一次，之后几天学校里也没有类似的传闻。他不确定那男人是不是那个变态，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去以后能干些什么。
　　天桥上没有监控，先不说他自己没带手机，就算带了，他追上人以后能干什么呢？报警说这里有个变态骚扰女生？可证据呢？若不报警只是将人暴打一顿，那万一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变态，反过来报警说他无故伤人，他得有多冤。
　　再说了，就他刚才犹豫的那么一瞬，对方早跑没影了，他想追也追不上。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变态？
　　纪淮边走边想。
　　对方一见他就撒腿跑路，要说没点问题他是真的不信。
　　所以自己这算不算是放虎归了山？万一以后那人又骚扰了其他的女同学，他今天的不作为算什么？
　　琢磨着琢磨着，纪淮便走到了十班教室门口。

　　二中规定的最晚到校时间是七点二十，此时七点未到，教室里却亮着灯。
　　纪淮心说是哪个小可爱这么热爱学习，长腿往教室里一迈，目光就锁定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哦，原来是景小可爱。

　　纪淮进教室的时候，景界正在画昨天没画完的那幅画。他知道有人来了，可他实在没兴趣去看看来的人是谁。
　　直到那人一路走到了他旁边，并拉开纪大傻逼的凳子坐了上去，他才眉毛一挑，抬头看了过去。
　　“早啊。”纪淮朝他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
　　“早。”景界礼貌性答道，并往窗外看了一眼。
　　纪淮好奇，“你看什么呢？”
　　景界说：“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纪淮的语言功能有片刻丧失，“你……我，我就奇怪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界沉吟道：“可能，就不是个人。”
　　纪淮怒了，一拍桌子：“景界同学！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打你！真要动起手来，你绝逼得跪下叫爸爸！”
　　“别闹。”景界拿起橡皮，“脸都画歪了。”
　　纪淮哼哼两声，收起刚才那股劲儿，瘫在了桌上。

　　景界又画了几笔，发现纪淮一直没动静，憋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说：“有事儿？”
　　纪淮嗯了一声，“没事儿。”
　　景界想说没事儿你嗯个屁，临出口前又觉不太文明，改口说：“没事儿你来这么早？”
　　纪淮打了个呵欠，“提前醒了，反正也没事儿做，就来了呗。”
　　景界上下打量他两眼，蹙眉道：“你昨晚干什么了？”
　　纪淮疑惑侧头。
　　景界接收到他那无辜的眼神，叹气道：“你昨天穿着校服睡的吧，衣服都起褶了。”
　　“啊……”纪淮抓了把头发，“太困了，本来只想稍微躺一下的，结果一睁眼天都亮了。”
　　景界觉得奇怪，“你家里人不管你？”
　　纪淮半天没有回应。景界觉得自己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既然对方不想说，那他就不会问第二次。他收回目光，继续画起画来。

　　教室中很安静，只有少年人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与铅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这种安静一直维持到学生到校高峰期。班里陆续来了很多人，有找人问题的，有找人借作业抄的，你一句我一句，闹哄哄的，倒真像是胡洛经常说的那句话，“你们干脆也别挂着高一十班的牌子了，改成菜市场多好。”
　　但在这一室热闹中，有那么一个角落始终保持着安静。
　　景界觉得这画大体上是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细节和上色得等到回家处理。
　　他搁下笔，活动了一下颈椎和手腕，恍惚中似乎听到他同桌说了句什么。
　　“什么？”景界觉得自己可能是产生幻听了，但纪淮并没有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而是认真重复了一遍说：“我一个人住。”
　　景界瞪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这家伙可能是在回复他十几分钟前提的那个问题，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因为对方的答案不得不强行认真起来。
　　可这话实在是不好往下接。
　　景界头脑风暴了一下，却碍于功力不够，最后憋出一句：“那你生活还挺自由的。”
　　“确实。”纪淮赞同点头。
　　景界又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纪淮向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摇头道：“早上没什么食欲。”
　　景界蹙眉，“你一直不吃？对胃不好吧。”
　　纪淮不乐意了，“谁说的？我胃可好了，初中三年照样一次早饭没吃过，我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么。”
　　“也就是你现在年轻。”景界道：“以后有你受的。”
　　纪淮哼哼两声。
　　上课铃在此时打响，早自习开始，两人的谈话也就此终结。
　　纪淮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转头就忘，却不料第二天早上，在他如往常一般踩点走到座位时，他亲爱的同桌伸手进桌肚里摸出一个塑料袋扔在了他的桌上。
　　那袋子里装的，是两个肉包子。

　　纪淮有些怔愣。
　　上一次有人给他准备早饭，大概还是他上小学的时候。那时他年纪小，吃穿用度都还由段文烟女士负责，每天把他伺候的很好。后来他上了初中，学校强制要求学生住校，段文烟女士不能再管着他，他便每天都把吃早饭的时间给睡了过去，久而久之，便习惯每天少吃一餐了。
　　纪淮看着手中还热乎着的包子，有些感动。

　　景界见他盯着包子发呆似乎没有要吃的意思，啧了一声，“你不吃就还我，我没吃饱呢。”
　　到手的东西哪儿有还回去的道理。纪淮扒开袋子对准那大白包子就咬了一大口，“算了吧，为了帮你保持身材，我就小小的牺牲一下吧。”
　　“嘁。”景界对同桌时不时的犯骚已经有点儿习惯了，不再理他。
　　纪淮趁早自习老师还没来，三两口将俩包子吞下肚，末了一抹嘴，说：“谢谢啊。”
　　“不客气。”景界答。

　　给纪淮买早餐这件事儿，大概是一时脑热。
　　景界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的大慈善家？每天邀请人家一同去食堂用餐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早饭都帮对方买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怎么着他跟对方也得是能称得上声兄弟的关系。
　　可他与纪淮是么？
　　景界不禁想起纪淮有次说他俩是异父异母的同胞兄弟，一边摇头一边默默吐槽自己记忆力要不要这么好，有那功夫记这些，不如多背几个英语单词。
　　操，去他妈的英语单词。
　　不想这个还好，一想到这个，景界就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他课桌的右上角。
　　那里用透明胶贴着一张半个巴掌大的长方形纸片，纸上字迹龙飞凤舞，是纪淮给他写的英语学习计划。
　　有必要一提的是，这学习计划之所以会在景界的课桌上，不是景界主动接受了纪淮的好意，而是纪淮处心积虑，趁他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强行给他贴上去的。
　　手段卑劣至极，令人发指。
　　操，去他妈的同胞兄弟。

　　景界这么想着，却用行动生动阐释了什么叫做口是心非。
　　午饭晚饭照样一块儿吃，早饭他隔天也不小心一块儿买了，行为之诡异，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在干出那些傻逼事儿的时候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了身。
　　他不干净了。
　　景界生无可恋的想着，然而没给他想太久的时间，迟来的体育课便将他扯入了更深一层的地狱。

　　十班的体育课在周四，这让大家一度将周一旗台前副校长的讲话忘到九霄云外。
　　于是乎，在有人于课间提起下节课是不是就要开始学习新操的时候，十班众人集体爆发出一阵哀嚎。
　　但该来的总会来。
　　操场上，体育课赵老师先让苦着脸的众人绕操场跑了两圈，然后拿着个蓝牙音箱开始播放新操的BGM。
　　曲名很青春活力有朝气，叫《向前冲》，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发行的一首老歌。
　　第一遍播放的时候，赵老师只是让他们熟悉一下歌曲旋律。而等第二次播放，大家的主要关注点就要落在赵老师的动作示范上了。
　　等到歌曲第二次播放结束，十班众人一个接一个，全都白了脸。
　　尼玛的，这舞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编的！站出来，他们保证不打死他。

　　景界个子高，体育课四排队形时他站在最后一排的边上，而纪淮身为体委，在没有事情干的时候就会站在景界旁边，让景界不再是一根孤独的电线杆。
　　此时此刻，景界不由侧头看向身旁另一根电线杆子。
　　纪淮若有所感，偏头与他对视。
　　景界递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
　　纪淮：“……”
　　纪淮：“其实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大家都是要做……”
　　“纪淮！”赵老师魔鬼般的声音传进了纪淮的耳朵里。
　　纪淮一个激灵，挺胸抬头就是一声洪亮的“到！”
　　“过来前边站着。”
　　纪淮在景界持续同情的目光中走到了第一排的前头。
　　赵老师道：“废话不多说，我们今天先学一半。先是前奏部分，来，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全都跟着我和你们体委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