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母亲的苦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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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啊，这次考试成绩不错,别松劲，别让那些个老不死的看扁了，咱们静静，就是比那些个瘪三生出来的儿子强……听说，前天那个老不死到村头去嚼舌根，我不就是没生个儿子给他们家……你爸，就知道抽烟、喝酒，就是懦夫，生不出儿子的孬种……”
欧阳静，拿着话筒，长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无力的靠在墙上
呵，果然，又是这个样子……
传达室外的知了“吱……吱……”地叫着，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让人从心底里升腾着厌烦.
话筒里，絮絮叨叨的女人不知厌烦的表达着对没有生出儿子而遭受的“非人”待遇的屈辱与不公。
欧阳静，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不自觉的拿这声音与知了声对比，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样做应该是很不孝的，苦笑了一声。
对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嘟嘟的忙音代替了略显干枯的絮叨的电话，默默的出神，直到传达室的李大爷嘟囔着“真是遭罪的鬼天气”时才堪堪反应过来。
欧阳静挂下电话，转过身笑着说：“大爷，不是这天热，您这台老电风扇都赶上您这年纪了，早该换了。”
李大爷，笑着摇了摇头，“是啊，老了啊，老了啊，老了就不招人待见了，”说完，又对着电风扇拍了拍，“老伙计，别人不心疼你，我心疼你……”
欧阳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了声别，迈出传达室。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欧阳静心想，如果我老年也是这样被儿孙们抛弃会是怎样呢？呵，我应该不会结婚的吧，又何来儿孙。想到这，不觉心中一痛，眼里泛了些许微红，抹掉脸上的汗水，又该回去预习课文……
传达室里，李大爷怔怔看着惨白的地上的拿一两点水渍，就这样静静的出神……
欧阳静的家，在北方海边的一个小城镇里，是个很小很小的城镇，镇上的人大多都是熟知的。这是欧阳静祖辈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地方，所以，虽然欧阳静不喜欢回家，但是，心里仍然十分惦念着这里“家”的气息。
欧阳静常常想，是不是就因为祖辈们在这里生活了太长时间，所以那些沿袭下来思想才会如此的根深蒂固？就比如说，重男轻女。
是的，欧阳静的爷爷奶奶的重男轻女观念太深，所以，欧阳静的妈妈才会因为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生出个儿子而被欧阳爷爷奶奶不待见，欧阳奶奶时不时的向她的好友们吐露自己的“不幸”。
其实，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如果，欧阳爸爸细心的呵护着欧阳妈妈，就算是假意安慰也好，妈妈的处境也不会这么糟，懦弱的欧阳爸爸唯欧阳爷爷奶奶是从，不敢露出半点维护姿态，以致于在这么多年的强压下，当初的那个温婉贤淑的小女人在如今这个这天叉腰与婆婆骂街的胖妇人身上找不出一丁点的影子。
这个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保护呢？应该是的吧，要不然，欧阳静现在或许就跟着老妈一起，像很多外出务工的家庭一样，四处漂泊了呢。
当初，欧阳静的妈妈在产房刚生下欧阳静时，身体还很虚弱，可是，爷爷奶奶一看到又是个女娃，按政策欧阳静的妈妈已经不能再生了，如果，不采取些措施，欧阳家就真的“绝后”了。
故而，欧阳静的爷爷奶奶就想了一个自认为两全的好方法，不顾身体虚弱的可怜女人，坚定的要让欧阳静的老爸和老妈签离婚协议，要让欧阳爸爸再娶，而孩子分配问题也想好了，姐姐跟着爸爸，刚生出来到妹妹跟着妈妈。
欧阳静的爸爸懦弱着跟在欧阳爷爷奶奶身后不说一句话，这件事要不是当时在镇子里当司法局局长的舅舅用法律威胁而压下来，说不定这婚还真就离了，其实，这婚离了就好了，欧阳的妈妈到现在为止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欧阳时常不厚道的想。
事情虽然是安然过去了，可是，就像是破碎的玻璃，再怎么修补都会留下疤痕的，这件事在所有人的心头留下了根刺，而这刺刺的最深的便是欧阳的妈妈，是了，从那以后，欧阳的妈妈性格就大变了，温婉的气质保护不了她们母女要了还有什么用？从此，镇子里有多了个泼妇骂街。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内里的苦楚。
也许就是因为第二胎的欧阳是个女娃，所以爷爷奶奶更不待见欧阳，对这同样是女孩子的欧阳的姐姐倒是一副的和蔼可亲摸样，而欧阳的爸爸总是沉默着对待欧阳，冷漠的不会多说一句话，所以，欧阳从来没有享受过，躺在在爸爸怀里的殊荣。
也许，就是因为欧阳是第二胎的女娃，享受过欧阳妈妈温柔对待过的姐姐，将欧阳妈妈现在所遭受的苦楚的罪责都推到了欧阳的身上，因为这，欧阳没少受过姐姐的白眼和责骂。
而母亲则扭曲的严酷的要求欧阳，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欧阳必需要一言一行做到最好。
欧阳尤记得，小时候眼馋别的小朋友的好吃的，欧阳妈妈看见了，立刻把欧阳带回家又打又骂，恶毒的语言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求饶却引来更多的打骂，而放学回家的姐姐却只在旁边看热闹，欧阳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妈妈不满，但是却记住了一点，就是不轻易在别人面前透露出一星点自己的想法，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不然，要吃苦头的。
在这些个亲人中或许唯一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待欧阳的，甚至是颇为疼爱欧阳的，也只有当年那个很有气魄的为自己妹妹撑腰的舅舅了，欧阳也异常崇拜这个有气魄，又颇具书生气质的舅舅，所以，小时候，欧阳常常缠着舅舅，而这个舅舅，对着这个乖巧伶俐又聪明好学的小欧阳竟比对待自己亲生女儿都要好上几分。
欧阳舅舅写了一手漂亮的行草，便也手把手的交小欧阳写毛笔字，欧阳舅舅书房从来不让自己的女儿进去，却允许小欧阳随意的在里面看书。
或许，小欧阳的那些苦，作为舅舅的他，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小欧阳，对舅舅的感激一直都记在心里，努力着每天都练习毛笔字，努力着要把舅舅书房里的书看完，以作为对舅舅的回报。也是因此，如今的欧阳写着竟是比自己的老师（欧阳舅舅）还要潇洒俊气的毛笔字，每每考试都名列前茅，跳级不在话下。
说到跳级，其实，欧阳的想要跳级目的除了是对舅舅的教养的回报，更多的就是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迫切。
被压迫的孩子早当家，每天对着爷爷奶奶的冷言冷语，姐姐的白眼，爸爸的冷漠，母亲的严厉苛责、嘲讽，十几年如一日，任谁都要疯了，欧阳有一堆的苦楚想要倾诉，可是，却无处倾诉，更不能倾诉。
舅舅是个可以倾诉对象吗？小时候的欧阳也曾经像舅舅抱怨过，可是，舅舅却突然板起了面孔，眼色也渐冷，愣是让见惯了舅舅温柔的小欧阳害怕的颤抖起来，欧阳害怕唯一喜欢自己的舅舅也变得讨厌自己，极度惶恐抱着舅舅的腿大哭，哭喊着“舅舅，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呜呜呜……”
哭累了的小欧阳迷迷糊糊间听到舅舅软下的声音，“静静，你妈妈的苦衷别人不理解，但你不能不理解，你母亲受了太多的苦，我不能时时刻刻的守着，能保护你妈妈的也只有你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清楚，知道吗？……”
那些记忆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欧阳现在每当要和别人说些什么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反复斟酌，该说还是不该说，以至于想的太多，该说的也都不说了。也是，兜兜转转，别人的身边的人是越聚越多，而欧阳身边的人却是越聚越少。
其实，欧阳妈妈的苦，欧阳是一直都知道的，每天每天都看在眼里，听着这个那个人的评价，看多了，听多了，自然而然也有了自己的价值观，自己的评价准则，爷爷奶奶的观念是改变不了的，却又是欧阳妈妈痛苦的源头，欧阳爸爸的沉默更是重磅一击，在与老辈们抗争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一个人的战斗，压力太大，最终会让人心灵扭曲。
这给欧阳妈妈一种错觉，自己这一辈子太窝囊了，这种心理太沉重，于是就转变成了对小欧阳的厚望寄予，至于为什么这寄予厚望的对象是欧阳而不是欧阳的姐姐，任谁看了满满对号和慢慢错号的两张考卷，都就清楚了。
小欧阳自懂事起就自己洗脸、刷牙、穿衣、叠被……，欧阳妈妈从来不会让别人代劳（实质上，也没有人可以代劳），吃饭要细嚼慢咽，不准出声音，更不能挑食，说话不能乱吼乱叫，走路不能乱蹦乱跳，考试必须考满分否则就要挨棍子……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小欧阳的童年，唯一能形容的也只有“苦行僧”这个词。绝绝对对的有组织、有纪律、有文化、有理想（欧阳妈妈的理想）的新小四有新人阿！
可是，知道是知道，不能反抗是不能反抗，心里却弱弱的在反对，这么多的弱弱的反对，就形成了了有点强的反对，不想再被束缚，想离开这个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唉，迟来到叛逆期阿……）
欧阳是从老师那里得知的现在所在的这所学校——H高，全寄宿式的，从全省招收好学生组成实验班，欧阳完全有实力，不经过中考认证就轻轻松松的进实验班，所以，当时，还在上初一的欧阳偷偷和老师协商，让老师推荐去这所全省重点的高中，于是，在H高的入学考场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不久，考试成绩就出来了，欧阳毫无悬念的取得了里家较远的B市H高的实验班的录取通知书，欧阳的老师亲自送到欧阳家里，当时的情景给人的感觉太过强烈，因而，欧阳至今还记得。
欧阳妈妈会心的笑了，从骨子里透出的喜悦和骄傲。从那双明亮的满载喜悦之情的双眸里，欧阳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个顾盼生情的温婉的女子。
在那一刻，欧阳心里充满着深深地感动，又有些许小小的失落和后悔。突然，心里就升腾起了一种信念：让母亲的这种表情一直保留下去，一直，一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母亲的苦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