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二狗子》语落不休

2、那年三十

　　罗烈三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顾二。

　　要说大学里，十八九岁正青春的孩子到处都是，罗烈自己也从那个年纪走过，对于年轻的□□，并不觉得稀罕。

　　直到那年炎夏的某一天，当回家的电梯门打开，有个光膀子的小孩儿就那么赤裸裸的出现在罗烈面前。

　　那个小孩儿很瘦，蹲在地上能清晰的看到他突出的蝴蝶骨。他头发有点长，像是有日子没修理了，低着头刘海刚好遮到眼睛，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蹲在那里，一只手拿着个不大的快递盒，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地上提溜着画圈圈。

　　“可能没带钥匙吧，看样子应该是隔壁家的。”罗烈心里想着。

　　那小孩儿感觉到有人走近，便抬起了头。

　　罗烈没有迎合他投过来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回了家。只是门锁刚落，罗烈就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好饿啊”，像是在控诉他“见死不救”。

　　“是在跟我求救吗？”罗烈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遇见方起时的场景。

　　“同学，喝口水吧，刚跑完不能这么蹲着，而且你光着容易着凉，快把衣服穿上。”方起给刚跑完一千米的罗烈递过一瓶矿泉水，还捡起了他身旁的白色短袖。

　　“呵。”罗烈轻笑一声，心口却说不出的疼。

　　他转身开了门，探身侧头，问那个小孩儿：“进不去门吗？”

　　“嗯？啊…我…那个出来拿快递，被锁外边了。”小孩儿站起来，慌忙中快递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又捡起来，像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单手紧紧抱在了怀里。

　　刚抽过条的身材看起来瘦弱纤细，但是被阳光晒透的小麦色皮肤下，流畅的肌肉线条隐隐若现。

　　“进来吧。”

　　罗烈有点累了，他一早就去市里参加学术研讨会，会议才开始半个小时他就找借口溜了。那种人多的场合他不喜欢，也让他不舒服。现在他只觉得嗓子干涩，脑袋昏沉。

　　他走到餐边柜前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早饭也没吃，胃里难受，脸色看起来也不好。

　　那个小孩儿进了门，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应该是进到陌生的环境有些紧张。

　　罗烈开口问他：“你怎么没穿衣服？”

　　“那个，我刚睡醒，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就被一阵妖风锁在外边了。”那个小孩儿支楞起耳朵，警觉又老实的回答，手指扣着那个快递盒。

　　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学生罗烈见多了，这么怯懦的小孩儿倒是不常见。

　　罗烈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回卧室给小孩儿找了件T恤，放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说：“把这个穿上。”

　　“容易着凉”四个字在罗烈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没说出口。

　　“等你哥回来了再还我。”停顿了片刻后，罗烈接着说。

　　“你认识我哥吗？”小孩儿放下手中的快递，麻利的套上衣服，然后盯着罗烈问。

　　隔壁住着一对夫夫，顾一凡和林笑一，罗烈是知道的。学校这个圈子本来就小，他们的故事罗烈多少有些耳闻。

　　“不算认识。”罗烈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小孩儿又问。

　　怎么知道？罗烈跟隔壁夫夫也只是几面之缘，并未有过交谈，他也只是直觉，并没有什么依据。

　　“因为，你跟他长的有几分相像。”罗烈随口编了个理由，便端起他的咖啡坐到了沙发上，“你不是饿了吗，厨房有泡面，你不嫌弃的话，就自己弄吧。”

　　罗烈平时几乎不做饭，一来是以前都是方起做，他没经验；二来是学校有五座三层楼的食堂，他换着吃都吃不完，哪里需要做饭。家里有的也只是些泡面，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行，那我不客气了！”小孩儿得到罗烈的许可后，一个箭步就钻进了厨房。

　　罗烈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头越发的沉重，下午还约了学生改论文，这个状态可不行，为人师表，保持仪态是他最后的底线。

　　可是自己去睡觉，又觉得哪里别扭，毕竟这是第一次有除他之外的人进这个家。

　　“啧啧啧。”小孩儿吃完面四处看了看，靠在餐椅的椅背上摇了摇头。

　　不会是看出来我在强撑吧？这孩子心思这么细？罗烈带着疑虑问：“怎么了？”

　　“额，没什么，我吃饱了，谢谢！”小孩儿笑的很干净，“我喜欢你家的房子，比我哥的强多了。”

　　“呵，”罗烈笑自己高估这个孩子了，“你要是无聊，柜子上有台笔记本，你可以上网。我下午还有事，先休息一会儿。”

　　罗烈看这孩子也没什么坏心思，关了电视就睡觉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罗烈的手机闹铃响了，《Mystery of Love》的乐声轻缓悠扬，罗烈却在第一句熟悉的歌词响起前就按了下停止键。

　　他伸手摸了摸枕边的金丝边眼镜，坐起，带上，顺手揉了下肚子，胃疼，老毛病又犯了。

　　跟学生约的时间快到了，他得出门了，今天又是没有按时吃饭的一天。

　　罗烈收拾好，提着公文包走出卧室，看小孩儿安静的坐在那里，怕他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就走过去问：“你要不要给你哥打个电话？”

　　“啊？”小孩儿有些慌张，像是正在看爱情动作片的小崽子被父母抓包一样，“不…不用了，他很忙，打了也回不来，等会儿我一哥回来我就回去。”

　　一哥？林笑一吧，罗烈知道。

　　“行，那我出去了，你自己呆着吧。”

　　“你去你去，不用管我。”

　　小孩儿又着急又局促，有些奇怪，罗烈走到门口，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我看这电脑上存的有电影，就打开看看。”小孩儿回答的时候没有抬头，像是怕错过一句中文字幕，又催促着，“哎呀你快走吧，别迟到了。”

　　“嗯。”时间是有点紧张了，罗烈赶紧关了门。

　　出门后按了电梯，罗烈开始努力回想那台被他遗忘的笔记本里，到底存着什么电影。方起走后，那台电脑他清理过，应该没什么东西才对。

　　“叮！”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罗烈猛然抬头，眉头一紧，脱口而出：“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