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都偏爱你》鲸鱼皇后

23、第 23 章

　　入夏。

　　文青的生日是7月6号，正好是小暑。而在她生日前一周，宋修并无动作，文青疑心他压根不晓得自己的生日，却不想自己去说，想让他发现。

　　宋修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暗暗发笑。他当然知道文青的生日，这种事情，稍加留意便能知道了。

　　期末考后，宋修回到家，宋母惊慌地扑上来叫道：“你爸，你爸没了！”

　　宋良才跟船出海，船队遇上了海浪，电路故障。宋良才爬上桅杆调试，而安全扣却早已损坏得很严重了，一阵大风裹挟着暴雨扑来，宋良才一时惊慌，往一边歪去，安全扣喀地崩坏了，宋良才坠海身亡。

　　可笑又简短的死因。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宋母从宋良才的虐待中解脱了，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了，宋修一时茫然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宋母说：“那个负责人来联系我，说是要赔偿，你爸也买了保险，这些我都不懂，你来安排吧？”

　　宋修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宋母没有为宋良才的死去掉眼泪，宋修也没有，只有巨大的迷茫。宋母偶尔晚上会惊醒，敲响宋修的房门，惊疑地说：“你爸是不是没了？！”

　　宋修给了她肯定的回答，于是她又回房睡觉。

　　宋母怀着孕，非必要宋修便不让她奔波，自己整天忙着各种事宜，学校那边也请了好多天的假。

　　一连好几天，文青都没有看见宋修。而最后一次见他，是他在办公室请假，脸色很疲累憔悴。

　　葬礼那天下着暴雨，天很阴。宋良才生前的狐朋狗友和同事来参加葬礼，而他的亲戚几乎没几个人来。宋修一身黑地站在棚下，沉默不语，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眼珠略微一转，落在雨幕里。文青身着一袭肃穆黑裙，打着黑伞站在雨中，安静地看着他。

　　宋修抹了把脸，淋雨出去把她带来棚下，文琴收了伞要悼念宋父，宋修制止了她：“别拜，他不配。”

　　文青怔怔地看着宋修冷峻的脸，好久都没动作。文青慢慢伸出手去，贴着他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抚了抚，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父亲。”

　　宋修抿紧了唇，注视着文青在宋良才灵前闭上眼睛默念。

　　文青回来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凝视着他。

　　宋修鬼使神差地说：“我没事。”

　　文青眉眼柔和，眼中湿漉漉的，仿佛能看穿一切暗藏的心思，宋修忽然泄气，肩膀垮下，把文青圈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不知道……我明明很讨厌他，可是……”

　　文青回搂他。

　　宋良才到底是他的父亲，他曾经无数次地期盼又失望，终于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而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父亲了。宋修用力地抱住她，把她压在自己身前。

　　两人抱了一会儿，宋修理理她的头发让她回去，文青又陪了他一会儿，看他状态好点了才稍稍放心离开。

　　而之后，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前来悼念，宋母解释道：“这是妈妈以前的同学，最近刚好碰见了。听说你爸没了才来的。”

　　那个男人与宋母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而宋母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宋修冷眼地瞧着，不置一词。

　　“为什么要搬？”

　　宋修压着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宋母。

　　宋母小心道：“那个叔叔，就葬礼上来的那个，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房子，环境又好又便宜，也方便你读书。”

　　宋修眯着眼睛：“他给你介绍房子？”

　　宋母抠了抠手指甲，说：“你爸没了……我在这里住着难受，就跟他说了几句，他就帮我找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了。碎发遮掩了他的眉眼，落下一片阴影，宋母摸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劝说道：“他人很好的，跟妈妈关系也好，不会骗咱们。”

　　静谧的空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扩散开来。

　　“你和他……”宋修停顿了一下，“是不是？”

　　“不不不！”宋母惊慌着连连摆手，否认道，“怎么，怎么会呢……”

　　宋修冷静而默然地盯着宋母的眼睛，宋母心下忐忑万分，又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自己的儿子看穿了，于是吞吞吐吐道：“就是，这，他，是他先来找妈妈的，我，我……”

　　宋修追问道：“你们在哪里碰见的？”

　　“我去医院做孕检那天，”宋母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也在那里，正巧遇见认出了我，然后就一直都有联系。”

　　“他跟他老婆结婚很久都没有孩子，然后就离婚了。他来检查，发现是他的问题，然后，刚好，我才怀孕……”

　　宋修凉声说：“所以他就想娶你，说你的孩子是他的，刚好宋良才死了，他就没顾虑了。”

　　宋母使劲扣着指甲，颤声：“对，是，是这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宋修怒喝。

　　“我还能怎么办……”宋母哭道，“我忍了你爸这么久，好不容易摆脱了，我为什么不能……”

　　“你当然可以找别人，但是这个男人？！”

　　宋母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信得过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对我……他真的很好，现在也当了工厂的老板，会照顾咱娘俩。”

　　“我说过，”宋修无力道，“我能赚钱，不需要别人。”

　　“为什么要这么累呢？轻松点不好吗？”宋母说，“宋修，修儿，我们搬过去，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好不好？”

　　宋修很轻很软地说：“……你去吧，我留在这里。”说罢径直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母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坐在沙发中不言不语。

　　宋修猛地打开了房门，大步向门口走去，目不斜视，草草换了双鞋，重重地摔了门出去了。

　　23：21.文青已经快要睡了，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宋同学：【文青。】

　　只有这两个字，无论文青发了多少个问号，他也没有回。

　　文青盯着这两个字，越看越心慌，蓦然翻身下床，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在哪。

　　文青换好衣服，宋修终于回了：【拳馆。】

　　文青只觉有一股滚烫的气血一下冲上天灵盖，心脏跳得极快。文青定位了一所离学校比较近的拳馆，也没心思想别的，叫了车去了拳馆。

　　司机很热心地说：“去拳馆啊？小姑娘，这么晚了，很危险的。”

　　文青控制着自己慌乱的情绪：“我有个朋友在那里，我去接他。”

　　司机了然：“男朋友是吧哎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啊……”

　　文青勉强笑笑，不再回应。

　　等她匆匆到了拳馆，前台一个很壮实的小哥拦住她：“成年了吗？证件出示一下。”

　　文青努力冷静道：“我来招人，宋修，你知道吗？”

　　小哥听到宋修的名字，脸色瞬间就变了：“你是他朋友？”

　　“是，我来接他。”

　　小哥引着文青进去，边走边说：“赶紧把他带走，他今天跟不要命似的，打了好几轮了，拉也拉不住。”

　　小哥把她带到地下一个很大的房间，台上有两个人在交手，底下一帮男人大声叫喊着。他们看见文青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吹口哨起哄，小哥打发着他们，护着文青穿过人堆。

　　旁边有个男人看拳看得太兴奋，挥舞着胳膊，眼看就要打到文青。文青遽然被一只手用力拉过，撞进一个滚烫的胸膛，听见他的胸腔震动着寒声说：“都滚开。”

　　他把文青大力压在怀里，把人带着往外走。文青听见他剧烈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左拐右绕之后，宋修停下放开她，双目赤红，严厉喝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穿着黑色的背心，露出来的地方都是伤，眼下也破了一块口子，还在流血。文青不敢碰他，声音颤抖着：“我才要问你……你来做什么？！”

　　“都是，都是伤啊……”

　　宋修先前喝了很多酒，情绪上头，根本不觉得痛，现在停下来，反而有些晕了：“你快回去。”

　　文青扶着他：“你才是快回去啊！”

　　后劲渐渐上来了，宋修忽然失了力气，软倒在文青身上：“……回哪？”

　　文青费力拖着他走：“回家啊。”

　　宋修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家？”

　　走着走着，有个小哥想帮忙来扶宋修，谁知道宋修一把推开了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文青歉意地笑笑，咬牙撑着宋修：“你家在哪，我叫车送你回去。”

　　宋修一路都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没有”，文青好不容易把人扶到门口，却半天也问不出他家在哪。

　　那个送她过来的司机居然还没走，靠在车在抽烟，看见文青，惊道：“你男朋友啊？怎么这样了，要我送你们回去不？”

　　文青咬着后槽牙，思索了一会儿，干脆不管不顾道：“麻烦你了，去星月湾。”

　　文青把人按进车里，待他坐稳了，自己也弯腰进去。

　　司机稳稳地开着车，宋修倒在她膝盖上，呼吸又重又烫，文青不住地梳理他的黑发。司机一路上感叹着年轻就是冲动，文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外车不能开进星月湾，只能停在入口处，文青把宋修拖下车，付了钱，拽着宋修进去。

　　宋修在她身后，双手从后面搂着她的脖子，宋修很高，脚踩着地面，几乎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文青身上。文青抓着他环在脖子前的并在一起的手腕，真的是半背半拖地带着人走。

　　她气喘吁吁，咬牙道：“你能不能站直了，我有点没力气了。”

　　宋修半阖着眼皮，顺从地略微站直，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于是文青懂了，他还是听得懂人话的，文青说：“能不能独立行走？”

　　宋修好像是摇摇头，没放手，文青心累，只好任他撒娇。

　　终于到家，楚楚和陈姨都在睡，文青小心地开了一盏挂灯，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把宋修抬到自己的卧室里去。

　　两只小猫倒是正嗨，两双镭射电眼灼灼地盯着两人，迈着猫步跟着他们上楼。

　　文青待小猫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扬了扬下巴：“去，去沙发上坐着。”

　　宋修乖乖地放了手，坐到大床旁边的懒人沙发上。

　　他脏兮兮的，文青去隔壁翻了文志宏没穿过的内裤和睡衣，拿来给宋修。宋修正用两根手指挠着奶盖的小下巴，奶盖被伺候地爽极，眼睛都舒服地眯上。

　　文青把衣物给宋修，指了指一边的浴室：“去洗一洗。”

　　又不放心地说：“你一个人可以吧？要不还是别洗了？”

　　宋修木讷地接过衣物，点点头，抬脚进了浴室。水声响起，文青疲累地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又下楼提着医药箱上来。文青敲了敲浴室的门：“牙刷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拆一个用，毛巾也有，自己拿就是了。”

　　宋修没说话，不过应该是听到了。过了一会儿，宋修黑发滴着水，穿着有些小的睡衣出来了。

　　文琴接了杯水给他，宋修咕咚咕咚喝光了，又找了条干毛巾丢给他，说：“坐到凳子上，自己擦擦。”

　　宋修温顺地跟着命令坐下擦头发。文青打开医药箱，半跪在他身前给他擦药，边念叨着：“疼不死你，这么晚去打拳，还喝酒……”

　　宋修擦着头发，文青在帮他处理伤口，看不见他温柔至极的眼神。文青说：“到底怎么了？”

　　宋修低头看着文青的发旋，倒是跟倒豆子似的全说了。虽然说得颠三倒四、稀里糊涂的，但文青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文青好久都不说话，下手轻了许多。她换了根棉签，沾了碘酒去擦宋修脸上的伤。她终于看见宋修似水脉脉的眉眼，心间微微一颤，定了定神，小心地给他擦拭着伤处。

　　文青收了棉签，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都碰到一起。有一滴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欲流不流地停在宋修长长的眼睫上，宋修觉得有些痒，眨了眨眼，那滴水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像是落了一滴泪。

　　文青吻了吻他的眼睛，微凉一片。文青收了医药箱放到一边，抬眼就看见宋修定定地看着他，文青站起身，宋修就跟着昂头，追着她的眼睛。

　　太乖了。文青忍不住捧起他的脸，在他两只眼睛上又啄了几下，呼吸轻柔。

　　她想问，你要不要住到我家来。但是她知道，宋修一定会拒绝，于是叹着气在他的脸上落了一个又一个吻。

　　宋修闭着眼睛感受她温热柔软的唇瓣和轻缓的呼吸，昏昏欲睡。文青收了他的毛巾，头发差不多干了，于是把人放倒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缓声道：“睡吧。”

　　宋修几乎要睡着了，却还撑着：“几点了？”

　　文青看了眼手机，说：“1点了。”

　　宋修强睁着双眼，声音轻得如同耳语：“青青……生日快乐。”

　　文青一怔，接着眼底含笑在他眉心亲了亲，说：“谢谢，我收到了。”

　　宋修安心地睡去。文青坐在床边沉默着，许久不动作。好半晌她才把两只困倦的小猫放到他的枕边，小家伙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入睡。

　　文青找了床被子，躺在懒人沙发上盖好，抬手关了灯，也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