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曾听过的

71、支线——影妖 其二

　　我早早地被院子里的喊声吵醒。

　　“我弟弟怎么样了？”

　　“你还担心你弟？你直接把你弟弟杀了算了！”

　　爹爹就这样朝姐姐吼着，仿佛忘记了昨晚她也是差点被恶鬼杀死。

　　“娘，娘！”

　　我焦急地呼唤着我的母亲，她也明白了我的心意，安抚了我一声便整理一下衣服出门了。

　　“夫君，不要动怒，自留昨天也为了保护弟弟受了伤，让孩子把伤养好再罚也不迟。”

　　母亲说罢姐姐小声哭了起来，以我对她的观察，这次她是真哭了。

　　母亲将姐姐抱在怀里安慰道：“我儿莫哭，你弟弟没事。”

　　听到母亲的话姐姐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了，她对父亲认错：“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也不去弟弟房间了。”

　　父亲只能摆摆手。

　　“你先回院里修养吧！我已经差人找了大夫，算着时间也快回来了。”

　　如此无人打扰地过了半个月，姐姐她果然还是耐不住性子来我这里了，不过这次她在窗外我在窗内。

　　我想要打开窗户，姐姐制止了，她说：“这样说说话也挺好的。”

　　她告诉我这半个月来非常努力，书房里的书都要被她全学去了，只是上次教给我的那个火术还不会。

　　“父亲不会阻止你吗？”

　　“咱爹一直都知道我偷学道法，他不让我学是说祖上规矩，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爹他只有上次我被咱二叔碰巧抓到了才这么凶，我随便哭一哭喊一喊过得了台面就行了。不过……”

　　姐姐隔着窗户轻笑几声，那笑声犹如雨点击水般令人留恋。

　　“不过，父亲他还是想要我赶紧出嫁，近来好几个媒人串门，我都没给她们面见。”

　　我心底泛起了忧愁。

　　“那你什么时候出嫁？”

　　“我才不嫁呢！媒人介绍的那些个公子哥儿……呕！我都在外面见过，一个个歪瓜裂枣，还没我弟长得好呢！”

　　隔着窗户我仿佛都看到了姐姐做干呕状的表情，被逗得笑了起来。

　　顿时间我心里的忧愁消散。

　　我自小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与父母住在同一个院中。父亲说要把我藏起来，于是连名字都没给我起，他说起了名字，判官本子上就能查到我了，等你成年以后再给你起名字，保证以后能长命百岁！

　　那时我还不解，我问：“那为什么不把姐姐藏起来，那样姐姐也长命百岁了。”

　　父亲被我问的没话，姐姐替父亲做出了回答：“不把姐姐藏起来姐姐也能活上千岁，万岁，姐姐可以生生世世都陪着你。”

　　就这样，家里的下人们都听从指令，一日三餐从门缝里塞了就走姐姐还不顾父亲责罚一趟趟与我解闷，给我说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可是生生世世的承诺终究只是泡影。

　　父亲奉旨面圣，需要几日停留，就在这段时间的一个夜里，院里书房着火了。

　　下人们大声叫唤着：“走水啦！老爷院里走水啦！”

　　所有人都惊的往院子里探头，母亲忙来安慰我：“没事，我儿，不要怕，很快就好了。”

　　她叫来父亲安排来保护我的二叔，让他在这里看好我，越乱越是有脏东西来搅浑水。

　　可是扑了半天，火势一点也不曾减少，我隔着窗户上全是火光。

　　二叔看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火，于是叫来母亲，给她说明情况，并说自己有办法灭火，只是需要开坛作法。

　　开坛做法准备需要时间，下人们对这些又帮不了什么忙。最后二叔说：“不需要太多准备，把法器符箓拿来就好，俩人跑一趟几分钟就行。”

　　母亲终于点头，让我照顾好自己，就几分钟。

　　他们走后，我打开窗户观察火势，院里的人很少，几个身影也是来去匆匆。

　　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我看到了满脸灰尘的姐姐，身上的衣服也被烧掉了些。

　　她秘密前行在草丛中，最后跑到了一堵墙面前，她整理一下衣服做出准备姿势，墙体虽高，但耐不住姐姐是爬墙好手，一跳就扒住了墙头。

　　在她正要跳下去时，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姐姐这是……要走了吗？

　　我不想她走，伸出手想要挽留，但是做出来的却是摆一摆手。

　　期望再见。

　　火灭掉的当晚，母亲就发现姐姐不见了。

　　她顾不得院子里的狼藉，抽出所有人手去寻找姐姐。

　　二叔提醒道：“自留那小妮子喜欢偷跑进书房，你不……”

　　母亲瞪了一眼二叔，随后抽出一些壮丁在冒着热气的废墟上翻查。

　　她还问我有没有见到姐姐，我不能说，她闯了这么大的货，等到父亲回来了即使不罚也躲不掉家族的问责。

　　“我没见到姐姐……”

　　母亲安排我不要害怕，早些休息。两条腿一出我房间便瘫软下来。

　　她抬头唉声：“夫君，家里流传的道法被烧，孩子也丢了……我有何颜面在这等你回来！”

　　不多时她重新整理好自己，开始召集府里上上下下所有家奴，对这次失火做出奖罚记在账上。

　　奖的最多的自然是阻止火势向我房间蔓延的几位家奴。有奖有罚，姐姐院里的几位丫头不仅被革去了几个月银钱，还被吊起打个半死。

　　这几天，母亲亲自掌管银两，安排事宜，所有后事都被处理的妥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找到姐姐。

　　又过了几日，父亲从京都回来了。

　　他们相见时母亲一改往日强势形象，以领罪的形态向父亲下跪。

　　“夫君，你不在的时候书房深夜起火，我们女儿也在那晚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夫君你休了我吧！我已经没脸做你的妻了！”

　　父亲双手颤抖扶起母亲，他们手牵着手去看已经修复好的院子，最后目光落到一个被红绳缠绕的房间。

　　“我的妻啊！我怎么有脸去责怪你呢!”

　　父亲直接坐到地上掩面而泣，母亲也发觉了父亲的异常，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没等父亲回答一个太监就进来了。

　　太监脖子里发出尖锐的声音质问父亲：“怎么了？大法师，是不信任皇上？”

　　“不是，大总管。我儿身体特殊，待我收拾一番，待到子时一过开始由阴转阳即可出发。”

　　父亲解释道。大总管听了很满意，点头道：“这些都是皇上特许的，咱肯定仔细执行。”

　　母亲听到这些话两眼发直，身体摇晃。

　　“你要把我儿送哪去！老狗！你要把我儿送哪去？”

　　“哪去？咱奉了皇上的旨，将贵公子接到宫里去住。”

　　母亲听罢不悲也不喜，摇摇晃晃回房里去了，临到我要走的时候才抱着我好好哭了一场。

　　她泪水涟涟，熟练地把自己头上的桃木簪子拔下来将我头发粗糙挽起插到我的头上。

　　“有时候娘真觉得你是个女孩多好。你不像你姐姐那样，你安静的性子，长得又那么俊秀……好孩子，你一个人不要怕，等爹娘把你接回来就再也不让你住在这里了，到时候你想干嘛，就干嘛!好不好？”

　　“好……娘……”

　　我们母子俩相拥而泣，父亲的眼泪也无声息地掉落。

　　“唉，也不是咱狠心，只是错过了这个点就没法按时给皇上交差了！”

　　陈老狗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眼泪也慢慢流干了。

　　他儿子坐的马车如蚕茧一般被厚厚的红线包裹。

　　他长叹一声缓缓移步至大院深处的祠堂里。

　　里面牌位并没有多少，或者说这个祠堂是从陈老狗祖爷爷那里开始供奉的。

　　他上了一炷香，自言自语道：“祖宗，当初您念在皇室恩情，不顾规矩拜作护国法师。仰仗皇家力量我们陈氏从衰微变成颍川三族中最强大的一族……只是因果报应不爽，我们搭上家族未来运道去维护国运昌隆。皇帝贤明也好，只是当朝皇帝他……唉！”

　　“如今我族传人命道坎坷，继续侍奉皇家恐怕会断后啊！现在有人扰乱国运，皇上让我去镇压，还听信后宫之言携族小以作质子！这……唉！待我处理好扰乱国运之事，我便举全族回归颍川。”

　　随后他端正姿势，恭敬地朝几片灵牌拜了起来。

　　“先祖在上，我颍川陈氏第十七代家主陈典元，定会带领陈氏繁荣昌盛！”

　　抵达皇宫之后，小叔操办着让随行来的家仆门生们开始布置房间。

　　这间房典雅宏丽，或许少有人住以及宽阔的原因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

　　我坐在房间正中央临时准备的椅子上，左右观察着这个地方，自己幻想着这里如果挂一个帘子，那里摆上一个屏风，这里放镜台旁边搁盆架。

　　那会多么美妙。

　　小叔年轻力壮，什么事情办的都很快。不出两个时辰这间房子便如盘丝洞一般了。

　　“乖侄儿，你在皇宫里暂住一些日子，小叔很快就会接你回去。”

　　“嗯！”

　　不知是害怕还是不舍，我的眼眶里面不断涌出泪水，我又告诉自己不要哭，于是只能低声啜泣。

　　“乖，别哭。我在路上的时候给你买了一个小礼物，我拿给你啊！”

　　只一会，小叔就拿出了一个被黄纸包裹的东西，我拆开黄纸是一副糖画，画的是一只鲤鱼。

　　我将鱼尾含到嘴里，一边哭一边说：“小叔叔，都化了，这肯定不是你来的时候买的。”

　　他摸摸我的头：“哈哈，怎么会呢！”

　　“布置好了，就速速离去吧！皇宫重地，可不能让你们随意地待呀！”

　　尖锐的生音催促着小叔离开，在此刻他眼底的不舍与怜惜也终于隐藏不住了。

　　“乖，相信小叔，小叔不会骗你的。你等着，我会把你接回去的。”

　　他再三保证，我也信了他的话，看着小叔越走越远的背影手里握着竹签倒不舍的再吃了。

　　小叔随后给了门口的几个太监一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他们看过之后喜笑颜开，他们的笑声在门关了后好久还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