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玉尊宫内的宫女杜鹃抖着手拨弄着灯花，一双眼睛不断地往门外撇去，显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身着女官服的邱宁行色匆匆走过来。杜鹃瞧见了，连忙伸出手拉住秋凝，哆哆嗦嗦地问：“姑姑，我们可如何是好？”
邱宁惯来是个严厉的，将玉尊宫上下治理得铁桶一般，更是不允许这些说三道四的存在，当即面色一沉：“做自己的工去，没有殿下的意思，谁都不许乱一步！”
杜鹃平日里最怕的邱宁，此时却是梗着脖子顶撞起了一句：“姑姑，叛军都打进宫了，您这不是让我们白白送死吗！”
邱宁脸色更沉了。
“邱宁，殿下的枇杷膏拿来了吗？”内殿里出来了一个身着深蓝正五品女官服的女官，皱着秀气的眉毛看向这边，“殿下都醒了。”
邱宁点点头，走过去，进入了内殿。刚准备向殿下行礼，便被一道大力推开，杜鹃跌跌撞撞冲进来。守在门口的婢女都懵了。杜鹃直至冲到了金丝楠木千工拨步床前才停下步子，声音中带着怒气与怨怼：“长帝姬，叛军都打到宫里了，你不走，怎能不让我们走，你这是……唔唔唔……”
巧月伸手捂住了杜鹃的嘴，伸腿就是一踢，杜鹃吃痛着跪下了。巧月呵斥着门外的宫娥：“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没上没下的拖出去！”
杜鹃被拖出去了，殿内又是一片寂静。一张床被层层叠叠的鲛绡遮挡住，床塌上的人此时正坐着，瞧不清容貌，却不难瞧出是个曼妙女子。
邱宁将拿进来的枇杷膏放在鸡翅木镂空雕桃花空心碟几上，然后轻声哄着，像是在对一个孩子一般：“殿下莫听那些胡说的，宫里好着呢。”
纱幔后的女子抬了抬手，巧月连忙上前挑开了纱幔，扶着女子起身。女子乌发浓密，垂在身后。
“叛军打进宫里了，是吗？”长帝姬一边穿上衣衫，一边问，“哥哥可还安全？”
邱宁连忙摇头：“没有的事，殿下别听她胡说，帝君那边好着呢，今晚就会来与您一起用膳了。”
巧月也说：“是啊殿下，帝君让您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长帝姬挥开了巧月的手，神色中带上不高兴：“我已经好了，你们不必再瞒着我。”
“殿下……”巧月和邱宁挣大了眼睛。
还来不及说话，就见长帝姬忽然之间捂住了胸口的位置，面色变得苍白，眼中带上了惊惶。不等穿好斗篷，长帝姬忽然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邱宁和巧月见状，赶紧跟了出去。长帝姬身子一向柔弱，今日却跑得飞快，珊瑚色的裙衫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又好似这雪中的红梅。
“殿下，快停下，殿下——”看清楚了方向，邱宁瞬间大惊失色。那是去摘月台的方向。众所周知，帝君极度宠爱双生镝妹长帝姬，特意筑建高台摘月台，要月亮绝不给星星的。
只是现在叛军都被帝君引去了那个方向，帝君还特意交代了她们一旦有变就立即带着长帝姬从密道离开。只是长帝姬忽然昏迷，又忽然醒来，一切都被打乱。
但是长帝姬不知怎么的，往那边跑去了，还跑得如此之快。
长帝姬心乱如麻，只觉得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慌张到不行、一定是哥哥出事了。当初哥哥出事，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路上的士兵都没有拦住她，很奇怪，但是现在她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不断跑向摘月台。
好不容易跑到了摘月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血红。原本白玉无暇的摘月台染上了鲜血，到处是血腥与厮杀。她瞬间红了眼，毫不犹豫跑向楼梯，径直往上爬。如今是寒冬腊月，楼梯上结满了冰霜。在滑到了好几次后，长帝姬干脆脱下了镶嵌有珍珠宝石的鞋子，仅穿着厚袜子就继续往上跑。
可是一切都晚了。
帝君站在摘月台的边缘上，依旧是一副浅笑吟吟的模样。身着月白色双龙戏珠绣金袍，头戴十二珠串帝王冠冕，肩披雪白狐裘，双手拢在袖中，握着一只纯金南瓜手炉。世人皆知帝君昏庸无道，却也都知道帝君是这天下顶顶的美男子。
站在对面的另一个男子身着铠甲，头戴盔甲，手持长剑，面色冷厉，双眼泛着疯狂的血
“褚星桥，你心悦小乖。”帝君浅笑，顾盼生姿，巧笑倩兮。帝君并不着急的样子，只是伸手拢了拢袖口，依然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帝君虽然昏庸荒唐，却是难得的好脾气，很少发怒，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相比起先*帝，帝君的脾气好到不行。
褚星桥不说话，嘴角边泛起一个扭曲的笑：“帝姬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不过到时候你也看不到了。”男子神情阴鸷，只唇边一抹诡异的笑，让人即使是在这白日里也忍不住寒战。
帝君阖眼敛眉，抛下手中的手炉，一步步走向对面的男人，微微靠过去，唇边笑意越发的深，就连眉眼都带上了笑，仿佛这个男人不是叛军的首领，而是多年好友。
“褚星桥，朕已经让人把小乖送走了，你永远都找不到。”帝君越走越近，眼神中的笑意愈发深了，却在下一刻变得僵硬凝固，惊慌担忧，几番变化，最终换上一脸的不可思义和愤怒，伸手向着褚星桥而去。
褚星桥条件反射地后退，抬起剑。电光火石之间，宝剑插入帝君胸膛。
帝君满手鲜血，捂着胸口的位置，一把拔出宝剑扔在地上，踉跄几步，往后倒下。
“哥哥——”
褚星桥的背后，长帝姬几乎崩溃地哭喊出声。
褚星桥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只见面色煞白的长帝姬扶着柱子摇摇欲坠，眼中满满伤痛，刺痛了褚星桥的心。褚星桥嘴唇抖了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想伸出手去拉住长帝姬，却被完完全全忽略。长帝姬直直穿过褚星桥身边的空间，扑向帝君。褚星桥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中，手指微微收缩。
“哥哥，哥哥！”长帝姬环抱住倒下的帝君，泪水铺了满脸。她是真真地哭，通红了一双眼，红裙染上了血。她伸手去捂住帝君的胸前的伤口，鲜血却是不断从指缝间流出。
帝君难受地皱起眉，闷闷咳嗽，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从唇边滑落：“小乖，对不起啊，哥哥以后保护不了你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咳咳……”
“哥哥，不要丢下小乖，哥哥……”长帝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俯下身去紧贴着帝君的身体。
忽然间，长帝姬想起了旁边站立的男人，轻轻放下帝君，手脚并用爬过去，神色哀戚，声音中带着呜咽：“求你，求求你了，就救哥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救救哥哥！”
帝君凭这最后的气，呵斥道：“小乖，回来，你是长帝姬！”
“我求求你，救救哥哥！”长帝姬抓上褚星桥的衣摆，哭着继续求。
褚星桥蹲下身，伸手握住长帝姬的手，半晌，神色哀痛：“好，只要……”
“小乖，小乖……”
褚星桥答应的同时，一直念念有词的帝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长帝姬愣愣地回过头，入眼的是帝君死不瞑目的样子，瘦弱苍白的手向这边伸来，一双冰灰色的眼睛直直往这边“看”，仿佛还能看出哀愁，是大容王朝最后一位帝君独有的忧郁哀愁。
康宁六年十一月八日，帝君驾崩，大容王朝就此覆灭。
嘉禾元年，新帝登基，复辟大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