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南山谨之陌》阮汐

8、叶谨的伤

　　苏阡陌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在这？”
　　佟雪依旧扬着笑脸，笑眯眯的说：“哎哎，苏阡陌，你不要每次看到我都臭着个脸，人家好伤心的呢。”
　　苏阡陌无奈的撇了眼佟雪，然后无意看见了吧台上的彩虹酒。苏阡陌知道它的名字，Amber Dream——琥珀之梦，顿时好奇心勾起，勾勾嘴角问道：“你从没调过琥珀之梦，怎么，遇到你口中的有缘人了？”
　　佟雪点点头，然后开口道：“今天替人代班，本来以为很倒霉，结果居然让我遇到了一直寻寻觅觅的人，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你猜，她是谁？”佟雪故作神秘的眨眨眼。
　　显然苏阡陌没佟雪那么好的兴致，挑挑眉，也不说话，等她开口。
　　“叶——谨！“佟雪故意拖长音，“想不到吧，居然是她。”
　　苏阡陌的睫毛低垂下来，在眼颊处投下暗暗的影，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不开口，只是默然的站着，头微微歪着，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良久，抬起头，勾起一丝笑，神情是漠然的，淡淡的开口：“是吗？”
　　看着佟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阡陌淡淡的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佟雪咬咬嘴唇，似乎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说，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道：“阡陌，其实…我仔细看过叶小姐，她…似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苏阡陌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冷哼一声，话语似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怎么？她连你都收买了？你又是凭什么就觉得她不是这种人呢？”轻轻揉的话语，夹杂着危险的气息。这是苏阡陌发怒的前兆。
　　佟雪却没有被这样的苏阡陌吓到，静静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苏阡陌冷哼一声，真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直觉？这就是答案？苏阡陌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直觉？又是直觉？你这个女人…..。”佟雪静静的打断苏阡陌的话，眼神如水般沉静，轻启红唇，轻轻开口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不是吗？”
　　苏阡陌看着佟雪，不再开口，压下胸口的火气，大步走开。佟雪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什么人嘛，就不能为自己想想么。”
　　聚会一直闹到午夜12点。苏阡陌作为一个在社交上极其会周旋的人，在聚会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成功虏获了部内所有女性生物的芳心和所有男性生物的崇拜。
　　在这期间，苏阡陌并没有来招惹叶谨，这让她觉得庆幸。也许，他这么一直针对自己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她安慰自己。但是，心中却有按耐不住的不安，而且越来越浓。
　　董事长精明的小眼一直在她与苏阡陌脸上来来回回，似乎非要看出点什么。可惜让他失望了，本就没有什么，又能看出点什么呢？
　　在得知叶谨并没有自己开车来时，刘素拉了叶谨同她一起回去，刘素的男朋友不放心，于是自己开车来接。刘素的男朋友是出了名的好男人，按公司姐妹们说的，那就是刘素捡着宝了，你说说，长得好，疼老婆，会赚钱，还不花心，这样的男人在当今社会应该算是一枝独秀了。叶谨虽觉得不好意思，但想到也不能拂了刘素的一番心意，又刚好顺路，便应承了下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苏阡陌突然抬起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叶谨。叶谨被他看得头皮麻麻的，移开视线，有些焦急的对刘素说：“很晚了，回去吧。”刘素点头，向大家告别后朝门口走去。
　　苏阡陌看着叶谨，忽然绽开微笑，从容的走上前，扣住叶谨的手腕，然后抛出一句话：“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
　　这句话无疑是颗定时炸弹，一众女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叶谨脸上，原来..果然..
　　“奥~~”女人们故意拖长声音，脸色暧昧的看着叶谨。午夜12点，相约一起回家，这还不能说明点什么？叶谨看着她们的神情，只有叹气的份，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呐。她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了，苏阡陌今天晚上对她太沉默了，太沉默了！果然，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往往蕴藏更巨大的能量。
　　苏阡陌依旧扣着她的手，微笑着，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微微向众人颔首，说道：“我们先走了。”叶谨求助似的看着刘素，可刘素会错了意，忙走上前来，说：“叶谨，没关系，你同苏经理一起走吧，我还以为你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叶谨刚想说明事情的真伪，苏阡陌拉着她就向外走，叶谨有些恼怒的看着苏阡陌，使劲挣脱却挣脱不得，这个人，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
　　两人消失在众人面前，留下迷茫的一干人。
　　出了门，叶谨不耐地停下脚步，淡淡的说道：“放开我吧，戏演完了。”这是今天叶谨第二次对苏阡陌说这样的话，语气却截然不同。苏阡陌微怔，不自觉的松开手，叶谨乘机逃离，再也不理他，顾自向前走。苏阡陌漠然的从侍者手里接过车钥匙，发动车子，不离去却慢慢跟着叶谨。尽管已是午夜，但路上依旧有许多的车子来来往往，碾过路面发出的声音显得寂寥。
　　已是深秋，风吹在脸上针刺般冷，叶谨拉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嘴唇微微有些发紫，却仍然往前走，不肯往后看一眼。苏阡陌看着叶谨，眼里的冷意一点一点下去。终于，他使劲一踩刹车，大步走下车，一把拉过她，将她按在车上，眼睛里蕴藏着滔天的怒火，胸腔不停起伏，声音仿佛是从齿间挤出来似的：“怎么，要你说句让我载你难道这么难？”
　　叶谨淡漠地别过脸，不开口。僵持了一会，苏阡陌终于放下攥着叶谨肩膀的手，转过身，有些颓然地说道：“上车吧。”
　　想她叶谨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会为五斗米折腰。她叹了口气，神色漠然的跟着苏阡陌上了车，坐在车子的后面。苏阡陌看着后视镜里的她，神色有些疲惫，眉宇间却仍透着坚强。转过头，专心致志的开车，也不再说话。

　　车子停在公寓的门口，不等苏阡陌开口，叶谨拉开车门，默不作声的走下车。苏阡陌看着如同避猛虎般的叶谨，怒气“腾”的一下冒了起来。他冲下车，拦住她，双手攥上她纤细的肩胛，沉声道:“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跟我说？”
　　叶谨撇了他一眼，忍住肩上传来的痛楚，冷声道：“我想我与苏经理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冷冷清清的声音听在苏阡陌耳中甚是刺耳，心中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猛地将她压在车上，不置一词便狠狠得吻上了叶谨的唇，没有第一次的温柔，此刻的他仿佛一只暴怒的狮子，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将眼前的猎物蹂躏的痛苦求饶。
　　叶谨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喊，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苏阡陌，眼神空洞。脊背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贴着她的衣服，渗透到她的血液中。苏阡陌终于放开叶谨，眼神依然不离开她。她的嘴唇上渗出一丝血丝，慢慢的，慢慢的流进他的心里，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痛。叶谨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手擦擦唇上的血丝，看着苏阡陌，不说话。苏阡陌突然对于终于的她感到有一丝恐惧，他宁愿她对他冷嘲乐讽，却受不了她看他如同看好戏般看他。
　　“你..”，没等苏阡陌说完话，叶谨便打断他，声音仿佛是从冰山底部传来般，说道：“苏阡陌，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你接近我究竟要的是什么？”
　　苏阡陌似乎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凑上前，在她耳边轻轻的抛出一个字：“你。”
　　叶谨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怔在哪里，她？一时间她竟哑口无言。苏阡陌满意的看着她的反映，微笑着转过身，离去。
　　身后，叶谨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似乎是在对她自己说一般，苏阡陌却捕捉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你.定要如此待我吗？”
　　苏阡陌闻言一怔，却没回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久，传来一阵汽车远去的声音。

　　一连几天过去，公司里的同事显然发现了她们的叶经理在逃避苏经理，而且跟避什么一样的。简单说来，就是凡是公事就找秘书代为转达，更不用说私事了，几天下来的交流字数为零。例行会议，叶经理也是踩点进，踩点出，会议期间，即使苏经理如何如何在上面侃侃而谈，叶经理眼中却只有幕布上的字，连苏经理的影儿也没。而苏经理的眼神却时不时朝叶经理的方向喵几下。看着两人之间奇妙的气场，下属们只是瞪着大眼，你瞧我，我瞧你，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阡陌饶有趣味的看着这样的叶谨，也的确不再去招惹她。他想，她需要一段时间去平复心情。而他，可以等。

　　周末的时候，叶谨照例回家看看父母。是郊区的别墅，不常住。父母也是同叶谨一样，周末在去那小住会。平时公司里事务繁多，父亲是叶氏最大股东，更是抽不开身，商量下便也住在市中心的家。
　　叶谨的母亲将别墅布置的很有一番风味，简约的风格，是她喜欢的。
　　时值中午，家里的厨师林嫂早已做好了叶谨喜欢吃的菜。林嫂在她家呆了十多年了，周末，父母也是将她一起带来，林嫂对于她们家，地位可见非同一般。叶谨小时候有些怕生，却独独不怕林嫂，十几年前林嫂第一次来叶家，叶谨就喜欢上了这个面容和善，做得一手好菜的女人。这一呆，就是十几年的光阴。

　　迷宗香糯东坡肉，鲍汁花菇扣鹅掌，东瀛过桥鱼，蜂巢玉米烙……个个都是林嫂的拿手菜，也是叶谨的最爱。
　　饭后，父亲去书房同秘书工作去了，母亲携了叶谨去花园煮茶。叶谨的母亲庄青晓素爱茶道，煮茶的功夫更是堪称一流。叶谨品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眺望远处，微眯着眼，心情是这几日来前所未有的放松。
　　庄青晓看着爱女，忽然记起一事，打趣道：“听闻近半年来许家的公子可是追你追的紧呐。”
　　叶谨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试问哪家的母亲成天就爱打听女儿的花边消息的？叶谨看了看庄青晓，才开口道：“只是朋友，妈你别误会了。”
　　庄青晓似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小谨呐，那许兮尧论人品论家世，配你都是绰绰有余的，你就不考虑下？”
　　叶谨被她缠的无奈，只好开口说了绝话：“妈，我与他根本不可能，你就别抱希望了。”
　　“奥~~”庄青晓颇感无奈，每每与她谈起感情是，叶谨就一副不耐的样子，可她，真的很想抱孙子的嘛。只好再度开口：“那不说许兮尧，听说上次苏家宴会上的刚回国的苏家大少也对你紧的狠？”
　　叶谨听到这句话，微怔，垂下眼眸，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冷意，扔出两个字：“没有。”
　　庄青晓重重叹口气，这.这可是只超级潜力股啊，她看人向来很准，这苏家大少，绝对是人中之龙，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女儿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是无足轻重的。
　　叶谨太了解庄青晓了，知道接下去她再不走便是忍受庄青晓一番唠叨，放下茶杯，急急得开溜了。来到书房，叶谨闲来无聊，又一时兴起，在画桌铺开干净平整的毛毡，置了宣纸，从一旁的笔架上随手挑了笔，便在桌案前静静的作画。画的是她喜爱的《家山云水》，每每作这幅画，她都会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触。
　　明媚曾经看过她作画，看完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下了评语：“这写写画画的事，是文艺人热衷的，想不到叶大小姐舞弄起来也是自成一派的。”
　　明媚说对了，她是喜欢做些写写画画的事，但是后来，她弄这些的时候不再热衷，反而因为可以忘记掉某些事，她想，与她，也是好的罢。
　　叶谨有些乏味，草草收了笔，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木雕小盒，里面躺着枚小小的印章，玉制的，泛着润滑的光，叶谨讲它拿出，轻轻按上宣纸，而后折起宣纸，塞进抽屉，便走出了书房。
　　下午的时光过的快，陪父母用了晚饭，叶谨便早早离了家，开车驱往市中心的公寓，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美美地睡上一觉。
　　走进玄关的时候，客厅里黑黑的，细细一听，从明媚房间了传来细小的声音。叶谨听不真切，朝明媚房间走去，才听出是明媚的抽噎声。心里一怔，急急地推开明媚的房门，却见明媚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她的苹果笔记本电脑，清丽的脸上挂着泪。
　　这是什么状况？
　　叶谨走上前，开口道：“明媚，你怎么了？”
　　明媚抬起头，看见是叶谨，一把从床上跳起，抓住叶谨的手，声音依然抽噎着：“小谨，东子.东子居然死了.呜.。”
　　叶谨不明所以，只好再问：“东子是谁？”她虽然努力想表现出同情而遗憾的样子，但是不认识的人，似乎对于她有些困难。
　　明媚激动地开口：“东子啊，阮正东啊，《佳期如梦》里的阮正东啊！匪我思存居然把他写死了，佳期好可怜。”
　　原来是小说中的人物，微微松了口气，叶谨安慰道：“就是书中写写的，不要难过了。”
　　“可是，阮正东和佳期真的很可怜，阮正东死的时候，却还不知道佳期喜欢他。”
　　叶谨闻言怔住了，她的身子有些颤抖，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继续安慰明媚。明媚没有发现叶谨的异常，一会儿便平静下来，而后继续玩她的电脑。
　　叶谨脚步有些杂乱的走进自己的房间，想了想，开启了电脑，服务器“磁磁”的声音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下载了那本小说，看了起来。
　　两个小时，叶谨便将整本书看完。桌上有盈盈的水迹，叶谨感到奇怪。抬手摸摸脸，触摸到湿漉漉的一片。自己，竟是哭了吗？
　　叶谨记得文末的一些话。
　　“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知道。他想让她安心地走，她就安心地走。

　　他让她安心，她也要让他安心。”
　　至死，阮正东都不知道佳期已爱上他。这样的境遇何其相似，可是，阮正东与佳期相约100年，可是她与他，连个好好的道别也没有。她能记起的，不过短短三年。之后的，却没了念想。

　　叶谨想起易寒，那个在她生命中存在了三年的男子，却霸占了她的所有回忆。其实她能记起的，不过是那些细水长流的琐事。可是，对于她，这些事弥足珍贵。她小心翼翼的收藏，深怕被别人敛了去。易寒对于她，仿佛一根刺，慢慢的融进她的心脏，她的骨血。慢慢的，不见了，只有她知道，剖开心脏，那根刺竟充满了她的整颗心。她可以拔掉它，但是，她舍不得。
　　怎么办，她舍不得拔掉它，但是，她又该如何放过自己？
　　叶谨靠在桌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事耽搁了
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