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南山谨之陌》阮汐

14、夜宿（2）

　　叶谨轻声地打开门，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的轻微的“呼呼”声，叶谨微微一笑，明媚总是这么细心。叶谨拉开灯，揉了揉肩膀，走向厨房打算喝杯水。
　　突然，身后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叶谨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就见明媚垂头坐在沙发上，深深的陷进去，双手撑着头，发丝有些凌乱。叶谨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扶起她的头，被她苍白的脸色和毫无焦距的目光惊了惊。
　　“怎么了。”叶谨下意识问道。
　　明媚闻声后，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她喃喃出声：“为什么？”
　　叶谨被她问的莫名，反问道：“什么为什么，小媚，你究竟怎么了？”
　　明媚扣住了叶谨的手腕，急切道：“明天跟我去见张医生，小谨，我已经跟张医生预约好了，他让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叶谨不解道：“小媚，去见张医生干什么？”
　　明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叶谨一惊，人向后一仰，差点磕到茶几。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站起身，只见明媚有些用力的攫住叶谨的肩胛，头微微仰起，声音嘶哑：“小谨，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始终走不出来？易寒已经走了整整三年了，你为什么总是纠结不放？”声音到了后来已经有些疯狂：“小谨，你不放过你自己，我也不放过自己，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难道让我去死吗？”
　　叶谨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脆弱的仿佛吹风便倒。
　　明媚的声音已经变得尖锐:“忘了他吧，易寒已经走了三年了，你不是亲眼看见的吗？是你亲眼看见的啊，你难道都忘了？小谨，你忘了他，我也忘了他，已经不在的人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小谨，你说好吗？”
　　叶谨摇着头，弯下伸来，大口大口的呼吸，断断续续道：“不。。不。。你骗人，易寒还在，你看！”
　　叶谨直起身，拉起明媚的手，冲到房间里，指着房间喊道：“这是他送我的，那也是，那是我们一起拍的照片，易寒明明一直都在，你怎么可以说他不在了，小媚，你为什么要说他不在了，你是骗我的，对吗？”
　　明媚甩掉叶谨的手，面色疯狂，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你不要在做梦了，他死了！他死了整整三年了！你忘了？那么多血从他身上冒出来，你难道都忘了？你真的忘了？我不能忘，我看见的。。我看见的。。血，都是他的血，从嘴里，鼻子里，汩汩的冒出来，好多。。好多血。叶谨，不要再骗自己了，他死了！”
　　叶谨也没理智，眼神狂乱，只能不停的重复：“没有，不可能，他不可能死，你骗我的，一定是你骗我的。。。。”叶谨猛地推开明媚，赤足跑了出去。明媚被这大力一推，撞在墙上，终于反应过来。
　　天，她到底做了什么。
　　明媚扶着墙站起来，追了出去。叶谨早已不知所踪，只有大门还敞开着，凛冽的风呼啸着灌入。明媚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右手狠狠的掐着左臂，以此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原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伟大。原来，过了那么多年，她也不能释怀。原来，她竟是如此歹恶，竟然可以对叶谨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答应了那个人要好好照顾叶谨，可是最后狠狠的伤害了叶谨的，竟然就是她。眼泪无声的留下来，终于，明媚抹了把泪，站起身，抓起叶谨的外套，追了出去。

　　叶谨赤足走在大街上，细嫩的玉足已经被磨破，可她竟丝毫感觉不到痛苦。相反，从心脏方传来的刺痛让她难以呼吸。叶谨的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哪里又是她的归宿呢？小媚说易寒死了，那么她的家也就没了。她到底该去哪里？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叶谨只觉得周围的高楼大厦那么高，那么亮，她不停地看向不同的方向，脚步踉跄，只觉得天旋地转。终于抱住头，蹲下身来，脑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真的只是镜中花而已吗？
　　路过的人皆诧异地望向这个蹲在那里，身形单薄，仿佛无依无靠的女子。有人上去好意询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也只能叹叹气，同情的离去了。
　　苏阡陌载着一名女子，神色淡淡的和那女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倒也说苏阡陌本事大，旁边这位的姿容可真的算是绝色，即使化了妆，也可以看出她精致的五官，那女子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蓦地，眼睛一眯，扯了扯苏阡陌的衣服，似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陌，我好像看见叶小姐了。”
　　苏阡陌猛地一踩刹车，神色不变，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状似无意：“哪呢？”
　　朝那女子指出的方向一看，不远处又一个蹲在那里，埋着头的女子，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苏阡陌就是认出了她的确是叶谨。
　　苏阡陌沉着脸走下车，那女子亦跟着他下了车。走到叶谨身旁，猛地拉起她，语气不善：“敢问叶大小姐，这么晚了不回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叶谨茫然的望着眼前沉着脸的苏阡陌，不回答，只是仍由他抓着她。
　　苏阡陌不出声，丝毫不顾及叶谨并没有穿鞋，强拉着她来到车旁。
　　“进去，我送你回去。”
　　叶谨下意识后退：“不，我不要回去。”说罢，转身就跑。苏阡陌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眯了眯眼，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要回去。。。”叶谨的声音变得尖锐，她不停地挣扎，可苏阡陌的力气太大，挣扎了许久也只是徒劳。
　　叶谨终于放弃，开口求饶：“苏阡陌，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放我走。”
　　苏阡陌何时见过这样的叶谨，如此脆弱，仿佛不堪一击，不禁怔住，松了松手，叶谨却以为苏阡陌打算放过她了，抽出手，转头就跑。可脚底一软，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叶谨！”苏阡陌反应过来，喊道，快步跑上前，横抱起她。眉宇间是显见的焦急。
　　来到车前，苏阡陌朝那女子颔首歉意道：“佟霜，今天不好意思了。”佟霜自是冰雪聪明，接口道：“没关系，送叶小姐回去休息吧，我让小雪来接我就行了。”又狡黠一笑，补充道：“补偿是请我吃饭。”
　　苏阡陌点点头，把昏迷的叶谨放到副驾驶座上，坐进车子，没有犹豫，便驾车离去。

　　明媚不停地街上奔跑，搜寻叶谨的身影，心里暗自懊恼，怎么就把电话丢家里了。没了通讯工具，明媚就只能靠自己了，可一人之力，在茫茫人群中找出一个人，谈何容易。明媚抱紧了手中叶谨的外套，只希望捂暖了，叶谨等下穿上时能暖和点。

　　---------------------------------续-------------------------------------------

　　苏阡陌侧头看了眼偏头昏迷着的叶瑾，此刻的她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苍白的脸上满是虚弱，羸弱的仿佛一碰就会消失。苏阡陌的眼里挣扎了下，突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里有说不明的东西一闪而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拐弯便逆向而行了。

　　叶瑾躺在柔软的被窝中，温暖的气息终于让她原本蜷缩的身子舒展开来，手不自主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的头。昏睡过去的叶瑾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多贪恋这份温暖，就仿佛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抓到的救命稻草般。苏阡陌卧在旁边的大沙发中，凝神看着叶瑾。房间里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声悄悄的流走。
　　苏阡陌起身走上前，在床沿边作了下来。床沿陷了下去，叶瑾惯性般得沿着微弱的坡度移了段距离。苏阡陌一笑：“叶瑾啊，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睡的那么熟呢？”刚才家庭医生已来过，检查之后说是只是太累了，又受了凉，昏睡过去了而已。而这个家庭医生正是苏阡陌的家庭医生，而这里，也正是苏阡陌的私人住所。
　　房间内柔和的灯光将一切投下了暗暗的影，交织在地毯上显得有些破碎。苏阡陌的脸被灯光模糊了，看不出表情。他慢慢伸出手，想要撩开散落在叶瑾面颊上的发丝，却听得一阵悠扬的钢琴声突然想起，铃声显得有些沉闷，像是被什么捂着般。苏阡陌恍惚了下，这段琴声，何其耳熟！铃声偏锋一转，苏阡陌终于是回过神来，回眸将视线投向自己伸出的手，那手离叶瑾很近很近，近的让人以为只要稍微伸直下手指，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脸。但是只有苏阡陌知道，其实很远很远，远的让人窒息。苏阡陌笑了笑，缩回手，撩开被子，抽出叶瑾衣袋里急切响着的手机，走出去，拉上了门。
　　苏阡陌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着的名字，接通了电话：“你好，明小姐。”
　　一头的明媚不停地拨着叶瑾的电话，手机中传来“嘟嘟”的声音越长，明媚的心就沉得越深。终于传来接通的声音，传来的却是陌生的男声，让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你是谁？叶瑾呢？”
　　苏阡陌淡淡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闪烁的霓虹灯上，淡淡的开口：“我是苏阡陌，叶瑾在我这里，她没事，明小姐请放心。”
　　明媚闻言一怔，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浸警惕地开口：“苏先生，小谨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我马上过来接她。”
　　聪明如苏阡陌，自然听出了明媚的意思，语气不变：“还望明小姐放心，苏某的为人，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叶瑾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再劳顿了，她现在尚未清醒。”
　　明媚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颤音：“清醒？小。。小谨到底怎么了？”
　　苏阡陌的声音缓了下来：“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只是昏睡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下就好。明小姐放心，叶瑾是我的下属，我自然会照顾得当。只是，苏某不知，她为何会这样？”
　　明媚的声音一滞，久久不开口，通话一时停顿下来，苏阡陌却不在意，依旧耐心等待。良久，传来明媚一声低叹：“说来话长，叶瑾现在状况不好，是。。是旧病发作了，我明天一早来接她去看医生，今晚就麻烦苏先生了。”言罢，便急急的挂断了电话。
　　苏阡陌听着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却又深知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作罢。眼光不经意掠过手机屏幕，便见手机上显示着未接来电，想必是刚才通话时打来的，调出一看，“许兮尧”三个字跃然眼上，苏阡陌眯了眯眼，动手删除了未接来电，不迟疑的转身拉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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