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爱意》寂十七

5、谷主和谷主夫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姑娘，还是在他极其落魄的时候

　　那时，阳光正好，初春的微风不时地拂过，姑娘一身鹅黄长裙地出现在他跟前，眼里没有常人见他时的厌恶不善，更没有刺眼直白的同情可怜，而是脸色平淡地递给他几个馒头以及解下她腰盘系着的带有女儿家样式的钱袋，姑娘走时还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块白净且绣着兰花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放在了他的手中，淡淡地对他说了句“擦擦吧”，便随着家仆走了

　　那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美好的话，尽管只是寥寥无几的几个字，语气还极其平淡，但对于狼狈落魄时候的他来说，仿佛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里，让他感受到了世间少有的温暖，他想了解她，想知道姑娘姓甚名谁，他从未有过一刻这般紧促急躁

　　而在他不懈地打听之下，他终于知道了姑娘家住哪里，是何身份，以及她是生母早逝，父亲不亲，长期在外陪伴祖母，刚随祖母回来鄢城的柳府三小姐

　　所以，姑娘才会给人一种淡然于世的感觉么

　　他楠楠地开口

　　也不知为何，平素里他平静无澜的心，第一次对一个人泛起了涟漪

　　后来，他用着姑娘给的银两为自己身上的伤粗略地包扎了一番，想着姑娘给的银两能少用就少用，也在心底立下了誓言，他要出人头地，不能再这般潦倒，不然如何配得上皎皎月光的姑娘

　　他听说离这儿不远处有一个幽煙谷，谷里住着位在外界富有盛名医仙老者，因着脾气古怪，喜好整蛊他人，至今一身医术还无人接承，或许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去处

　　打定了主意，他也不耽误地立马赶往那神秘的幽煙谷，只是走时，他仍按捺不住自己心里强烈的心情，走到了那偌大的柳府，留恋地站在暗处，盯着府邸大门上遒劲有力刻着的“柳府”二字许久，直至天黑也未曾再次见到姑娘，他只得无奈且不舍地转头离开

　　传闻不如亲见，外界所传道的脾气古怪的医仙老者，在他这些年的接触下来发现，其实只是个心态年轻又有些幼稚的老小孩，课业尽心尽力地教导着他，闲暇时也总会忽悠着他喝下一坛又一坛自酿的酒，还经常喜欢调侃他何时带个徒媳回谷，太晚的话，师傅便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也总会浮现出那时一身鹅黄长裙，脸色平淡的姑娘，也总会笑得一脸满足地回应着师傅：还没到时候，会等到的

　　这几年，他虽身在谷里，但按捺不住心底对姑娘的牵挂，所以他总会用自己制成的药物雇着谷边住着的猎户，不时为自己捎来姑娘的近况，甚至有时让其秘密将姑娘祖母所需要且珍贵的药引送至姑娘的跟前

　　透过猎户，他知道了姑娘这些年里日复一日地照顾着年弱的祖母，也知道她受着祖母偏爱般的庇护，在柳府没受人欺负，他便不免地放心了些

　　但宁静总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预兆，世间总爱跟他开玩笑

　　在他承下师傅衣钵的不久后，那个于他亦师亦友的医仙老者却释然般地放手逝去，只留下以往那句熟悉的调侃：你已是谷主，是时候为师傅找个徒媳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他伤心于师傅的离去，谷边的猎户带给了他另一个更坏的消息和打击，原因无他，是他那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竟然被家里安排了姻亲，且还是个岁数已高，快步入棺木的老家伙

　　他一时间气怒攻心，焦急而慌了神色，也是，他的姑娘那般美好，她的家人又怎么放过她，她那祖母虽能庇佑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此次，也是因为她那祖母的忽然逝世，才给了那些有心人机会

　　他得救她，那是他的姑娘，怎能被外人拐了去，更别说是个即将离世的老家伙

　　于是，他计划着在姑娘出嫁的途中截人，然后将姑娘带至谷里，再另作打算

　　当天，他成功地截下了他的姑娘，也见到了她身着嫁衣的可人模样，但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没想到的是姑娘竟然喂了毒药，准备以死明志

　　他好笑而又后怕地将姑娘带回谷里，为她解了毒，便痴迷地看着床榻上昏迷未醒的她，几年时间，不长不短，姑娘还和初见一般冷然诱人，但却多了一份坚决，他这傻姑娘啊，该说她什么好呢

　　时间就在他不知疲惫且乐在其中地注视着姑娘中度过，直到傍晚时分，他盼了好久的姑娘终于醒了过来

　　惊喜兴奋而又忐忑不安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姑娘扶起，且倒了杯水喂她，而下一秒却是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姑娘害怕他，抵触他

　　哪想成，姑娘竟失去了记忆，满脸茫然无措地望着他，语气淡淡地问他是谁，她又是谁，她怎么会在这儿，还穿着嫁衣

　　惊讶的神情布满在他的脸上，随即一抹暗色飞快地从他的眼底划过，不等姑娘追问，他很快地为姑娘解了惑，满是宠溺和笑意地回着：你忘记了吗？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昨夜咱俩刚成亲，但你出了点意外，不小心受了伤，所以婚礼进行到一半便停了

　　夫、夫君？

　　只见姑娘张大了双眼，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慌得张开了红润诱人的小嘴，心里直犯嘀咕：自己真的和这个男人成婚了？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自己失忆了？

　　怎么，难道夫人因为失忆了便不肯对为夫负责么？明明之前还对人家做了那档子事，即便为夫是男子，多少也还是有损失的

　　看着姑娘惊得慌了神的模样，他更是火上浇油地戏谑道

　　呃，她怎感觉自己好像进了狼窝，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笑得一脸调侃的男人没有那么简单

　　姑娘显然心里有着疑虑，而他也看了出来，所以并没有强迫着姑娘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他在等，等姑娘敞开心扉，真正接受他的那天，反正他也等了几年了，再多些时日也没什么，相反还可以和姑娘日日相处，他就不信自己拿不下这姑娘，更何况失了忆的姑娘比以往还要有生气些，也多了些许的可爱

　　往后的日子里，谷里不仅多了姑娘，为了方便照顾姑娘，他还买了些家仆丫鬟回来，谷里也多了些人烟味

　　姑娘喜欢花草，他便让仆人将各式各样的花种撒满谷里每个空旷地方；姑娘还喜欢吃甜食，他便学着做，从难嚼外形差到姑娘的喜爱和赞不绝口；他也会时不时地带着在谷里待闷的姑娘到附近的小城里游玩一番，直至姑娘玩累了，肯跟他回去了，他才将她带回去

　　春去秋来，夏去冬来，四季轮回，就这样地，他和姑娘度过了在谷里的几个年头

　　他也欣喜地看着姑娘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面渐渐变得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以及乐意长时间和他独处，甚至有时候会反过来戏弄他的巨大变化，他想他的等待也许要成功了

　　于是，在一次城里举办的花灯节中，他向姑娘深情地告了白，也如愿地收到了姑娘那害羞的点头示意

　　后来，在谷里仆人们的期盼中，他和姑娘举行了属于彼此间的婚礼，他也得偿所愿地娶到了自己心中牵挂已久的小姑娘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姑娘便恢复了记忆，姑娘奇怪他对她的喜爱，因而对他每次的接近，她都会默默地保持着些许距离，直到后面一次偶然间，她不经意地撇到了他那总是随身携带的有着些女儿家的钱袋，以及装在精致盒子里躺着的那绣着兰花的帕子，她才想起几年前自己曾给过一个全身脏乱，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自己身上仅有的钱袋以及一块白净的帕子

　　所以，他就是那次的那个落魄男人么

　　姑娘感到讶异，且回想着他这几年对待自己的关心与有求必应，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般，渐渐地也变得愿意接纳他了

　　知道他每次见她，眼里总会有压抑不住的爱恋，姑娘一开始还是会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祖母真心实意对待自己，其他的人就连亲生父亲也想把她身上有着利用价值的东西给压榨干净，所以她实在不敢确定他对自己是否只是一时之情而或是单纯的感激

　　但马上她便打消了这个不确定，只因某一天，姑娘独自一人呆在谷边，偶遇了一个猎户，也从猎户的口中知道了他与猎户的交易，也因此心里不禁地对他这些年来为自己所做的付出而感动着，就此，姑娘也便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他了

　　当然，其中的缘由，他并不知道，姑娘也珍藏在心底，每每想起，便是姑娘上扬的嘴角，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不是吗，就像他所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样，一经想起，便是美好

　　四季仍在轮回，而他和姑娘的爱情也仍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