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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雪莉在祖父家没能多留两天,尤里就来接她回伦敦。他是个好父亲,虽然有溺爱孩子之嫌。安吉丽娜不喜欢雪莉,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她分去了尤里的注意力。

      雪莉听说尤里正在为下次会议的议题苦恼,脑中不由晃过那个面黄肌瘦的贫苦女人,会在气温适宜的英国中暑倒下,除了身体原因外,工作环境太过恶劣实是罪魁祸首。雪莉问过祖父,附近有好些女人都在纺织厂做活,听说那里空间封闭,机器震耳欲聋,气味浓烈刺鼻,棉绒、灰尘、粉末、杂屑、湿气……像浓雾般弥漫在整个车间,只要在那站几分钟,头发、皮肤、衣物,甚至眼睫毛上都会蒙上一层粘乎乎、湿漉漉的白色长毛……如此恶劣的条件和极其低廉的工资,实在令人气愤!

      雪莉将这一切加油添醋地跟尤里说了一遍。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妇女的地位已经有了一定的提高,关注妇女劳工方面也有人在跟进,但显然仍存有许多漏洞。尤里听完后沉默半晌,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脸蛋,没说什么便打发雪莉出去玩。

      半年后,一部有关保障妇女劳动权益的修正条例出台,对劳动环境、劳动时限、劳动报酬、劳动赔偿……等做了更详细更严格的规范。萨里郡作为议员尤里•西尔维亚这个提倡者的选区,实行整改的力度和速度得到保证。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了。雪莉九岁生日前夕,转学到了萨里郡的小学念三年级。祖父已经去世,留下祖母孤单一人,雪莉决心回来多陪陪老人家,尤里虽然很舍不得和女儿分离,但也知道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母亲年事已高,身体越来越差,又不肯离开故土和他们一起在伦敦居住,他有工作无法离开,妻子喜欢交际,肯定不愿回去照顾老母,剩下的就只有一向早熟沉稳的女儿了。

      拥有前世记忆、在伦敦生活近三年的雪莉尽管已经尽量低调,但不管是在衣着打扮,还是举止谈吐上,仍隐隐有些与众不同,不用刻意,家世不错、长相秀气的雪莉一进校就吸引了众多眼球,“西尔维亚家的小公主”之名不胫而走,令她哭笑不得。

      佩妮和莉莉很高兴小时候的玩伴能在一起学习。雪莉和佩妮恰好同班,小莉莉今年七岁,刚上一年级。

      每日上学放学、看看书、听听音乐、和祖母聊聊天,与尤里爸爸固定通话……日子过得安稳而惬意,雪莉已经很少会去想前世的事情,就是想到了,也如泛了黄的相片般飘忽而模糊。她甚至怀疑过去的一切就如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梦,而20世纪六十年代末的现在才是真实的。不过无论如何,她,雪莉•格林•西尔维亚,此刻正真切的活在1967年的萨里郡小惠金区。

      “雪莉~”楼下传来佩妮的呼唤。

      雪莉边应声边拿皮筋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对着穿衣镜里的小姑娘露齿一笑,便扭头往楼下走去,棕色的卷发优雅地在空中划过一弯弧度,洒脱而迷人。

      佩妮是个正经的姑娘,善良细心,情感热烈,很照顾妹妹,有一点女孩子的虚荣心和嫉妒心理,喜爱和人攀比,热爱幻想,偶尔有些神经质的一惊一乍,不过最令人头疼的是她近乎偏激的过分执拗,一件事认定后便绝不悔改。不过,这并不影响雪莉和她成为朋友,佩妮对自己亲近的人的态度非常真诚热情,光就做朋友这件事而言,令人愉快。

      今天是三年级的校外劳动日,他们决定去最近的敬老院服务。敬老院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那些无儿无女、生活孤苦的老人们很欢迎这些可爱朝气的孩子们。

      忙碌充实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雪莉和佩妮两人跟其他同学纷纷道别,走上归家的路途,这一带的路一向不怎么好走,转了个弯,雪莉看向远处已经废弃了的老图书馆,不禁觉得有些可惜。两年前带给她短暂欢乐的地方,现在是越发的萧条与脏乱了,越来越多贫苦的游民或穷人聚集到这里,再远一些更是以治安混乱、肮脏污秽出名的蜘蛛尾巷,雪莉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祖母反复告诫“决不允许接近或踏足一步!”

      无所谓,她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

      “嘿!雪莉,那个……是莉莉吗?”佩妮忽然拍了她一下,示意她看过去。

      老图书馆的破旧建筑下,几个孩子正围成一圈不知道干什么,而边跑过去边大声呵斥地可不就是红发的小莉莉吗?——她那一头耀眼的火红长发在哪都很显眼。

      “莉莉怎么会在那里?”雪莉奇怪地问道。

      “噢,天哪!扎斯!还有尼布他们!她到底在干什么?”佩妮惊叫一声,拉着雪莉就往莉莉那边跑。

      扎斯和尼布他们是学校里的“小霸王”,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喜欢欺负弱小。雪莉皱了皱眉,莉莉怎么会去招惹他们?

      跑到跟前时,才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他们围在中间骂骂咧咧地拳打脚踢,莉莉正在大声喝止,而且若不是佩妮的阻止,看样子她早就要上前去拉开他们了。

      “噢,姐姐,雪莉,快让他们住手吧,他好可怜!他们会打死他的!”莉莉脸蛋通红,因为奔跑和情绪激动□□而急促。

      佩妮白着一张脸,站在一边使劲地绞着手,一副焦急地想阻止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雪莉没有嘲笑佩妮的畏缩,毕竟不是谁都像莉莉那样,有勇气对着比她高两个头的扎斯他们直言怒斥、毫不畏惧的。

      不过,作为有成人灵魂和一贯良善的雪莉来说,也确实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瘦弱的孩子被欺负,她眉心紧蹙,恼怒地提高音量:“住手吧,扎斯!不然我就去告诉你父亲!”不要怪她没有创意,对付小孩还是拿家长来压会见效快些。

      扎斯挥到一半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恶狠狠地抬头看了一眼打搅他“游戏”的三个低年级小女生。哦,那女孩,西尔维亚家的漂亮小妞,爸爸说过最近要往伦敦发展生意,让他少惹西尔维亚议员家的人。

      他直起身,臃肿脸盘上的小眼睛邪恶地打量了雪莉周身一圈,故作潇洒地用手捋了下前额的发丝:“哇噢,这不是‘西尔维亚家的小公主’吗?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还为这堆肮脏的垃圾说话?”他边说边露出恶心的表情又用脚踢了下地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小男孩。

      “我相信欺负年幼的孩子并不能使你们的父母为你们感到骄傲!”雪莉走过去,拨开那些还想再多打一拳或者多踢一脚的男孩们,“或许,下周三的家长会上我可以拜见一下学长们的母亲。”

      西尔维亚家族是一个比较老牌的政治家庭,雪莉的祖父就曾经做过萨里郡的工业部副部长,后来工业区迁移,小惠金区才没落下来,不过乡土观念甚重的祖父没有移居到市中心,仍然扎根在这个相对荒凉的地方。再加上还有个现任议员的父亲,因此,西尔维亚这个姓在本地区还是有些分量的。

      “当然,当然!我母亲一定会喜欢漂亮的小公主的。”扎斯横了一眼还想做什么的尼布,讪讪地假笑道,“那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他拐了一肘子离他最近的小跟班,昂起头神气地大声道:“我们走!”

      几个男孩嘴里不干不净嘟嘟囔囔地走了,其中一个头发竖在脑袋上的人还粗鲁地“啐”了口唾沫。

      莉莉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跑过来在男孩身边蹲下,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了?”伸出手去想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男孩动了动,没有说话,只冷淡地挥开了莉莉伸过来的手。

      “没事吧?”雪莉收回视线,半蹲下身,惊讶地看着男孩拒绝莉莉的善意,自己伸出一半的手只好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半撑起身子,闻声抬头,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阴郁和愤怒,就像负伤的小兽不愿将自己的伤口暴露于人前般张牙舞爪地抗拒。待看清雪莉的脸后,却明显一愣,瞳孔深处迅速掠过一抹异样的神彩,不等任何人看清楚,又立刻低下头默默地挣扎着起身,扯了扯过大的满是脏污尘土的凌乱衣摆,低声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雪莉讶异地微微苦笑着收回手。是他!虽然两年不见,那张满是血污尘土的脸还是看不清楚原来的长相,不过无法否认,他有双她前世今生见过的最美丽的黑瞳,晶莹剔透,纤尘不染,像最深的子夜,最名贵的黑珍珠,即使满是讥诮与暗沉,仍然无法掩盖其本身的美好,再加上那故作世故和镇定的别扭样,她敢断定,方才头也不回的小男孩便是她记忆深处的那个孩子。只不过看起来他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雪莉想起撺掇爸爸提请改善劳工待遇的初衷,看来效果并不如预期的好,心里未免有些泄气。

      思绪回转,雪莉摸了摸一脸沮丧和疑惑的小莉莉的头顶,对于年纪还小的她来说,一腔好意付之东流可能很气愤也很难理解。

      那个骄傲至极的男孩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怜悯或同情,唉,自尊心强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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