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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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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凝墨,但是我不姓吕。在过去的六年,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并不是我非要隐姓埋名,而是,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很多人原本被法治社会压抑的那一部分本性,在末日之后,新世界中,完全暴露出来。以至于很多以前就有恩怨的人,遇到旧识,并不会热泪盈眶,而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在人生地不熟的赤龙城,以我的身份,更要谨小慎微,生存下来是所有一切的前提。
我所处的病房,面朝东方,打开窗户,便是刚刚爬上来的朝阳。闻着微风,我清空着自己脑中的记忆和那些复杂且具有暴露危险的思绪。
不多时,我耳朵耸动,我知道有人来了,但我没有回头。
“凝墨,你能起来了?”
毫不意外的,没有别人,就是段意。
“嗯,这一夜睡的很安稳,好多了。”
“早饭我给你拿来了。也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粥和咸菜,你凑合吃一口吧。待会儿柳先生会来给你打消炎药。”
“段意,你太客气了。我应该没有资格挑剔的,能捡回条命,我已经知足了。如果某天突然死亡也还好,算是从这个世界上解脱了。但是在我有知觉的时候被活生生丢进焚烧炉,或者就躺在那里,慢慢失血,感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那才是最恐怖的。”
这是我的心里话,从末日那天起,从世界沦为人间地狱开始,无时无刻我都有这样的想法。
段意把粥碗放在病床的桌子上,扶着我坐下。
“活着总比死了好。至少还有希望。”
“希望?呵……”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滋味的喝着粥。
“当然,死了虽然是个解脱,但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可能有坏事,也会有好事不是吗?如果死了,就跟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段意的话,我只是笑了笑,不想去回答。
身上此时这三处枪伤,仍然火辣辣的疼痛。我是很怕疼的,但是相比于身体的疼痛,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最要命的。
在六年前痛失所有亲人虽然是我噩梦的一部分,但更可怕的是末日之后那三年的时间,那是把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岁月。有时候我宁愿回忆起六年前末日的一幕,也不愿想起末日之后那三年发生的点点滴滴。此时的我,不过是活着的,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以后找死的事情,我劝你少干。”
段意见我不说话,再次开口。
“像昨天那场小规模战争,你们这些浪人凑什么热闹?为了口吃的,不要命了?对了,你们都没有武器的吗?当肉包子冲进去?”
“有。那几个大哥有的,但是……我没有。他们说一个女人最好不要舞刀弄枪的,容易伤了自己人。让我就跟在他们后面,捡东西就行了。”
段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坐在我的床边,胳膊支在桌子上看着我。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如果你身上有武器,我可能不敢轻易把你带回来了。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因为被无视而捡了条命。”
“这么说……也没错。”
我笑着点点头。
“呃……”
段意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继续开口。
“有个事儿,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嗯。你问吧。年龄我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呵呵……”
段意笑着挠了挠头。
“就是吧……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疤?刀伤,枪伤都有。”
问题一出,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内,仍然使得我心脏猛的一跳。
“以前经常遇到这种事。偶尔遭遇颗流弹,那是常事,还有被打劫的时候,受得伤更多了。不过,像昨天那场战斗那么激烈的状况,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我知道这种说法完全是一面之词,任凭谁都无法当场相信,毕竟没有任何证人可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于是,我顺着这个话题转而问到。
“现在新世界不是已经基本稳定了吗?四大城池互不干扰,怎么会有那么大规模的战场?所以……昨天到底是谁打谁?”
段意想了想,叹了口气。
“你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不会吧?我不想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再说,不是也不能出去吗?”
我的疑问,完全合理,段意也没在意。
“你跟我走就是了。”
事实上,我还真担心段意有那个能力把我送出去。要是如此,我就白白冒着生命危险中三枪把自己混进来了。
吃过粥后,段意找了个轮椅,带着我出了病房。
“段意,就这么出去行吗?遇到人怎么说?我可是刚进来的。”
我担忧的回头看向段意。
这是一栋由医院改建而成的建筑,口字形的五层楼,我所在的病房是五楼东侧,距离城墙两三米的样子,且高于城墙。
当段意推着我走到南侧走廊时,指了指外面。
“你看,你觉得有人顾得上查看是不是有陌生人出现吗?”
我顺着段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在寸草不生的空地上,聚集着足有几千人,清晰可见的分成了四个方阵。
“那些是你们赤龙城的四大军团?唉?那中间……躺着的是尸体还是活人?”
在四大军团的中心位置,整齐的排列着八个人,被草席盖着,但是露出了脑袋。
“死人。第一军团的人。”
“哦,昨天那场战斗死的?”
“嗯。昨天损失惨重,那八个是外出执行任务的组长。其他尸体已经送去电厂了。”
段意平铺直叙的说着,没有任何怜悯的语气,脸上也看不到任何悲伤或者愤怒的情绪。虽然段意口口声声的告诉我,活着就是希望,但很显然,他本人根本没有这么想过。就像昨天为我治伤的柳风。生死伤残在他们看来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不带丝毫情感。
“哦。他们干什么呢?举行葬礼吗?”
“葬礼?还有这种玩意?”
段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推着我向走廊尽头走去。
“怎么?很奇怪吗?”
“放在以前,很正常。但是现在新世界,如果死一个人就要举行葬礼的话,恐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葬礼了。”
段意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广场。
“他们在推卸责任。到底是谁造成的昨天那场战争。”
我茫然的挑起眉毛,作出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到了。你自己看。”
“天文望远镜?”
段意把我带到口字形楼的西侧,通过一个斜坡,把我推上顶楼天台上。
“这是我以前的个人收藏品,上个月才找回来。”
“嗯?大白天的,你不是让我看星星吧?”
段意撇了撇嘴,把天文望远镜调好了焦距,并压低了镜头。
“你看城墙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