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浓》北霁紫

23、第二十三章 叩尊君大人

　　一身戎装的守城中将候在屏障外叩礼。我看着帷幔上模糊的黑团，慢慢抓紧了手中的匕首，吞咽过两次口水后将匕首抵在了颈间。斌儿见状疾呼了声母后，我对他轻嘘一声随后招呼中将进内说话。
　　「中将若敢喊、动！」在他满目怖恐鬓发冲天之际，我厉声喝他道，「我就把外面的人喊来，说你收买我杀害姜定云，之后又要杀我灭口！」
　　说罢，我轻移手臂由着刀尖划破颈肤。侵肌之痛没能让我咬牙，反倒为我注入力量。看到他眼底的畏怯正在积攒，我更断定他是可以蛊惑加之利用的人，「中将军，咱们好好谈谈吧。」
　　「你为什么要害我！可…可笑！我根本就没有杀害国君的理由，没有人会信你的话！」
　　「你自视谋略不凡一直上书请愿带兵作战，但均被姜定云驳回，因此滋生不甘！你那个刚刚及笄的宝贝女儿被年纪比你还大的上将军横抢入府做妾、日日受凌受虐遍体鳞伤，你求姜定云恩赦和离却不得所愿，因此横生怨怼！」
　　见他目光低垂下颌鼓动，我知道自己踩中了他的命门故而声音微扬继续道，「于家于业、于眼下于未来，均是困顿！所以你就找到我，以自由做交换让我帮你杀掉姜定云！中将军~ 我说错了吗？」
　　「牵强附会！一派胡言！我对国君忠心耿耿，我不会做这样的……」
　　「你用脑子好好想想！」我揪住他眼中的一丝慌乱，击破他的幻想乘胜打击，「眼下这个情况，你的忠心、你的清白还重要吗？」
　　「姜定云调教出来的都是什么样的虎狼之人，中将军不会不知吧！他们皆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只要我满口咬定与你串通，你以为外面那些人会仔细甄辨你的忠心清白？你当他们会放过你全家老小？」
　　他听了这话满目战竦，嘴角抽搐不停难发一言。片刻后彻底挪回脚尖对准我，身子也不再往外倾。我盯住他的眉眼继续怂恿，「中将军~ 眼下形势你该看得出，所谓的姜国气数已尽。孟旸君已经打到门口了，你们还能硬扛多久？姜国兴时你只是个守城的，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姜国败时你却是叛臣首领之一，断头台有你一席之地。你甘心吗？」
　　他握紧了拳头。我却松开了唇角的铅锤。
　　撑案起身，一面拔下发间的飞凤金钗向他而去一面讲道，「你一定听过我和孟旸君的微妙关系！只要你听从我，我能保证功成之后孟旸君会宽仁待你。你的女儿会回到你身边，你的夫人也不必再缠绵病榻。这是孟旸君给我的定情发钗。未免他以为你的投靠是诈降，务必把这个交给他。」
　　我将发钗一分为二置于手上，静候他的反应。初时他呼吸粗重，腿侧的尾指不停抽动，双眼死盯着金钗仍在惴惮挣扎。我又温声劝他若是留在这里那他全家都逃不过死，能帮他扭转眼下困顿之人唯有我和孟旸君。略忖片刻，他终于抓走了一支钗子。
　　「你留在这里稳住外人，我会尽快部署。」
　　「城破有异时必会有人来寻姜定云，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中将军，如果我死了，你觉得孟旸君能护你几分？」
　　守城中将听进我的威慑后答应会调来一队人守护正殿。他向我寻求最后的保证时我告诉他，只要让我活着见到孟旸君，他全家必得庇护。他得言后躬身对我一拜随后毅然转了身。
　　目送他出了门，我立即瘫软地上掩胸急喘气。斌儿过来抱我时，我一直伏在他耳畔安抚他放心。我们就这样相拥坐在地上，看着永远无法起身作恶的姜定云，等着孟宸修来救我们。
　　殿外宫仆后来叩过几次门，无非是茶果用膳这般小事，虽然有些惊险但易于打发。可随着天色渐暗，掌灯就成了大问题。我若推阻或是自行上灯她们定会起疑，稍有不慎便会败露。正当我百思不得良策时，门外蓦然传来通禀声，「末将奉中将军之命，向国君进奉军册。」
　　中将军……是护兵来了！
　　这话撞在我心坎儿上，喜得我连声喊了两遍快进来。他们一行二十人，入殿后伏跪在我面前。为首之人抽走方盒插板扔掉表层纸册后，露出一串粉青穿金珠佛面玉串，「君上让末将将此物交给您，说请您一定安心。」
　　有他在，我当然安心！小心取出珠串放在掌心护爱，我给斌儿讲起了我和孟宸修的往事。
　　我与他初见时，他见我困苦施恩衣食。后又救我脱逃黎府，留我在身边庇护。那时，我还是个内心脆弱的爱哭鬼，总爱装笑。
　　入府侍奉还恩时，却发现恩浓缘深。由他呵护引导着，我有了挚友、懂了情爱、寻乐人间，从罪臣之女到东宫女官，从底层小奴到讨做贵妾。我前生所有的欢愉全拜他所赐。
　　本想一路扶持照应终老，可天不垂怜。我被姜定云拖入魔窟变得脸冷心硬。诛心黎笙、毒杀张远、手刃姜定云，我已不复是他眼中那个干净可爱的黎音了。
　　把这些事全部讲给斌儿。我想通过斌儿之口在日后告诉孟宸修，我到死都一直记挂着他、深爱着他。
　　斌儿尚小不通情爱，注意力都放在小铜锣上。他说也想买个铜锣敲，我满口应好承诺会买给他，却暗自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殿内有孟宸修的人，祭宫内有中将军的人。孟宸修动兵夺城时，祭宫也迎来了一场剿杀。我抱着斌儿躲在正殿深处，要他背诗赋给我听。朗朗之声灌入耳内，我欣慰于孩子的优秀又暗谢他多年的陪伴。
　　姜定云身死，叛党众人见大势已去并未负隅顽抗，拉锯经年的叛国之战就此结束。
　　孟宸修一身浴血戎装冲进来时，我已携着斌儿端端正正的跪在大殿正中，「罪妇黎音携稚子，叩尊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