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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南渔 ...


  •   天刚擦黑,向家大宅里放着鞭炮张灯挂彩,管家忙前忙后张罗着招呼来往的客人。
      来礼者皆是都城里叫得上名号的达官贵人,公子老爷们推杯换盏间聊的都是仕途和财路,夫人们热络的相互问候着,江南的锦缎采蝶轩的胭脂,好不热闹。
      明儿一早,载着向月儿的花轿就要从这个门抬到上官家大门前,明天就要从深闺小姐变成相夫教子的一府女主人。
      向月儿是向家夫人生的小女儿,生得精致白皙惹人怜爱,都城中提亲之人都快把向家门槛踏破了。中秋宫宴之时向月儿一曲《有所思》深得灵犀皇后喜爱,既也是前朝忠臣之女,便赐婚于司马家。向月儿往上还有两个姐姐,大小姐向纯儿为人精明,如今帮着向石林打理着家中的生意,二小姐向玲儿,乃是当朝第一任女官,国子监司业。
      明日向月儿要嫁的,是当朝右相的二公子司马言风。
      这司马言风十四岁便随叔叔上战场,如今刚弱冠之年有四便以立下战功赫赫,是圣上钦赐的白虎将军。而向月儿之父向石林乃曾是燊云帝的亲羽卫统领,抗击乌契时伤了筋骨,伤口愈合后右手再也使不上力,燊云帝十分痛心,封了护国公。门当户对,令人羡慕。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戏台上唱的是《临江仙》,请的是兰音苑的头牌文芊芊,芊芊轻纱遮面,歌声婉转如鹂鸟,双瞳剪水,撩人心怀。
      “恭喜向老爷”聚银阁的张老板想来是喝多了些,一手拿着酒杯摇晃着肥硕的身子走向向石林。“怎...怎不见你那弹了一束好琴的儿...儿子”
      向石林神色一滞。
      四年来,向石林几乎不与人提及向南渔。他那去了兰音苑做了抚琴先生的长子。
      向石林身旁的管家不禁起了冷汗。向南渔本是向家大少爷,也是向石林膝下唯一的男丁,原也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好才情,从小于皇子伴读,琴棋书画哪样不是先帝夸过的,可四年前跪辞了长辈搬出了向府。本是引以为傲的独子,因生了嫌隙搬出了向府,原本该大好的仕途却独独去做了兰音苑一个小小的抚琴。
      “那....那首南渔调,当真是...... 唔......\'\'管家见张老板又要说胡话了,急忙一手搀扶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张老板怕是醉了,我差人送您回府.''
      向石林瞥眼看着中年发福的张老板 , 有些不快,震袖走开了。

      南渔从兰音苑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文芊芊午后便被请出去了,熟客们都是冲着这些个老人来的,逼得老板娘拉着南渔又弹了好几首曲子。这些天总是有下不干净毛雨,路上的石板有些滑,南渔慢慢的走着,不时停下来观望,而后拎着两罐梅酒矗立在街口。
      若是再往南走便是向府了,红灯笼高高挂了一整条街。赴宴的人大概是已经散了,只有老管家站在朱门前与下人交代着什么。
      老管家余光里发现了南渔,转身向着南渔的方向微微鞠了礼,南鱼颔首致意,将一罐梅酒放在街口的槐树下便离开了。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酒馆外的灯笼还亮着,屋里还有些许笑声。
      南渔执着灯穿过花流街,停在一处种满桃树的宅院门前,大门上的金漆已经脱落,门环敲打着朱门似乎都能听出破败的声音。
      前来开门的是园子的小婢猫儿,猫儿见来的是南渔,鞠了礼领着南渔进门,穿过满园的桃花去了桃夭阁。
      “猫儿,你文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快了,文姐姐向来不会在外过夜的”猫儿合上门,将毛雨拦在门外。
      南渔在鼻子前拂了拂袖子,似乎是不满意这满屋的香粉气。

      阁楼邻着玄武大街,打开窗户便能将玄武大街尽收眼底,如此好的风景,便也只有此处了。
      相传梅园住了位观星象通巫蛊的异士,新帝上任后便卖了宅子云游去了。普通百姓买不起这般大的阁楼,有钱人家又嫌宅子以前住的是通巫蛊的人怕不吉利。一来二去倒便宜了文芊芊。与屋主交了个朋友便宜买下了。

      “猫儿... ”
      还未见人,便听到文芊芊的声音由远而近向着阁楼而来。
      文芊芊推门进屋瞧见南渔便笑了“南渔,你频频往我住处跑,坊间怕是又要多几些画本了。”
      倒是了,近一年,南渝十日里有八日都宿在这里,坊间小巷也乐于传着向家少爷与文芊芊的爱情故事。
      “多时都住了,你倒是在意这两日了?”南渔拿了软垫支在腰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倒是越来越会打趣我了。”文芊芊放下手里拎着酒壶和绿豆糕。“喏,贵府赠的皇庭佳酿。”
      “向石林要是见你这样跟我说话,怕也是会后悔请了你这兰音苑的姐姐了。”
      “悔了也便悔了罢。”芊芊一手将绿豆糕喂到南渔嘴边,南渔自然的咬在嘴里吃了。“倒是你那亲爹若是知道你还在惦记着郑家少爷,怕是要背过气去了。”
      南渔听了也只是喝茶,不理会文芊芊。
      “南渔,夏深从南疆回来了。”文芊芊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茶杯。“城郊的探子一早给托了信,说这会儿差不多该到了。”
      南渔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端起的茶杯又放下,抬眼盯着文芊芊。“有消息了?”

      “倒是不知,但夏深处事谨慎,许久不见回信,如今亲自回来,应是得了什么大消息了。”文芊芊说着话也是小心着的,向南渔同郑沅一同长大,郑沅性子好,对小自己一岁的向南渔十分宠爱,这让南渔生了别的心思。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郑沅便失踪了。
      郑沅是郑老太爷老来得子的宝贝。新帝继任前,先帝下诏分权了郑家好几条商路,并以颐养天年为由把郑老太爷支去了南疆做了西南王,但是把郑沅留在了皇宫别院教养。但车队启程前一日深夜,郑府起了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官府灭了火检查了郑府。全府23口人,唯独少了一具年轻的尸首,众人猜测,缺的那个就是郑沅。

      “受伤也好为奴也罢,至少得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南渔心里明白找寻郑沅犹如大海捞针。不过寻常人也就罢了,但这城里头号商贵郑家一夜之间死了22口人居然没引起朝中重视,先帝倒是以西南王的名头风光的葬了郑大老爷,但是对于大火只字未追究。

      文芊芊叹了口气,眼瞧着南渔这灼心的样子,倒有些可怜向南渔了。

      “换药吧,身体总是要的。”芊芊扯回杂乱不堪的思绪,连声唤猫儿打来了水,在屉子里取出了药钵。
      文芊芊小心的替南渔掀开袖子。裹伤口的布条已经不像前几次那样总有血迹浸湿了。
      “在兰音苑时也要仔细些,这两天大大小小的伤你受了不少了,刺客待我去查。”
      待南渔洗净了伤口,看着倒是已经没有两天前那样骇人了,再用银签子挑出药膏仔细的抹在结痂的地方再重新裹上纱布。
      “芊芊,你说我还能见到郑沅么。”
      “会的,一定会的。”

      【“听说冀原人攻打北坞啦!皇帝封了白虎将军为玄武军统领,率军击退外寇。即日启程呐。”
      “哎哟!”
      “可怜了这向家三小姐!”】

      南渔天刚擦亮就不再睡了,简单梳洗片刻便只身往兰音苑。
      今儿一早便听猫儿说起了北坞的事。吉时一到,向月儿的轿子便从向家抬往司马府,简单拜了堂新郎便打马出征了。

      天色还早,早点摊子的陈大爷也懒得要喝。向南渔要了四个新鲜的肉包子,包子被陈老用油纸小心的包好递给南渔。
      “南公子,您那妹妹着实可怜了啊。”
      陈大爷借着递包子的功夫说了一句,还顺道握了握向南渔的手。
      “您爱去兰音苑同红娘花前月下的事要是被你那泼辣的娘子知道了,也是可怜的。”
      陈家包子在都城出了名的好吃,十年老铺开下来赚了不少钱。陈老便开始流连于风月场。家中娘子又近年多病,大门不出,更是无从得知。
      “你!...”
      陈老气竭。
      “你当你于那文芊芊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
      向南渔没把陈老的话听完转身便走,留陈老骂骂咧咧的喘粗气。

      今日夏深进京了,进了城门便直径朝着兰音苑去了。
      夏深前脚踏进兰音苑的大门便被大堂的小厮招呼着去了阁楼的房间。
      南渔拿着本书半躺在屏风后的躺椅上,听见夏深进门关门的声音只是欠了欠身子
      “少爷...”
      夏深朝屏风鞠了礼,半跪着迟迟没有起身。
      “有消息了么。”
      “少爷我...”
      “算了...”南渔摆了手打断了夏深准备的安慰话。“大概是他不想见我,谁去找也没用吧。”
      南渔将书盖在脸上,叹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气。

      宫里花宴的烫金帖子是午时被送到兰音苑的。前来送贴的人是当今皇后身边的旧侍秦公公。
      送贴的阵仗颇大了些,惹得苑里的客人纷纷议论是谁有如此殊荣。
      秦公公往大堂往了一圈后低声在跑堂耳边说了些话。跑堂听了名字愣了愣神带着秦公公往二楼去了。

      南渔和夏深又说了好些话,有些累。靠在躺椅上枕着手小憩。
      夏深听着门廊脚步声将近,又不好叫醒南渔,轻声走到离间藏起来。

      “南渔公子。”
      跑堂领着秦公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
      南渔将眼睛眯了一条缝,仔细的听了来人的声音。
      “南渔公子,宫里的秦公公来了,我们进来了。”
      跑堂推了门对着秦公恭敬的做了请的姿势。

      南渔缓缓起身把书放好走到屏风外。
      “南渔公子”秦公公客气的朝南渔做了揖,打量着南渔。南渔一身素衫,头发因午睡变得有些散乱的垂在肩头。
      “公公客气了。”南渔回了礼,说话声音淡淡的。“南渔来不及梳洗,惹公公笑话了。”
      秦公公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欣赏,南渔也是世家公子,虽自贬为市井伶人,但那股子气质仍在,不仅脸生的俊美,性子也极好,惹人喜欢得很。怪不得皇后娘娘请人入宫为花宴助兴。
      南渔招呼秦公公坐下,亲自烹了茶。
      “南渔公子,下月就是花宴了,公子也去过,老奴就不多说了。皇后娘娘十分重视,还请公子小心对待。” 听到秦公公说着花宴的事,倒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自先帝以来,春日里的花宴每年都办,不仅宴请当朝大臣,平民百姓也略有薄赏。
      “公子不必忐忑,天家待人宽和,只是想于众官臣同赏公子歌艺琴技。”秦公公以为是天家恩宠吓坏了南渔,连忙安抚。
      “望南渔先生好生做准备,杂家这就回去了。”

      秦公公走后,南渔看着桌上的烫金贴和皇后赐下的金银有些堵心。
      自郑沅失踪后南渔就没再进过皇城。郑家作为皇商,事后并没有引起皇朝震动,南渔觉得此事跟宫内有说不清的关系。
      南渔撑着额角翻动着红漆烫金的帖子。
      四年了,
      先帝都走了,也该揭开这个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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