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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手表(三) ...

  •   自从任隽洁生完孩子,王山就好像对她失去了兴趣。
      “啧,真松,没意思。”王山提起裤腰带,顺道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任隽洁。
      任隽洁吃痛卷起身子,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太阳,那是她唯一的光,当她需要时能够给予她温暖。
      此时的太阳已经三岁,从未见过光的她皮肤格外粉嫩,黑曜石似得眼睛对上妈妈的目光,天真地笑成了一条缝。
      王山也发现了太阳。
      他走到太阳身前,蹲下,用手指逗她玩。太阳软乎乎的小手抓着那根手指,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喂,她叫什么?”王山问。
      “太阳。”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任隽洁心头。
      果然,下一秒,王山抱起太阳:“既然叫太阳,当然得让她见见太阳咯。”他颠了颠怀里的太阳,“是吧?小太阳?”
      什么都不懂的太阳依旧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笑着。
      任隽洁愣怔片刻,立马反应过来,扑上前抱住王山的腿,嘶喊道:“不要带走她!不要带走她!我只有太阳了!”
      “哦,你是怕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啊?”王山踢开任隽洁,大步朝门走去,“没事的,我给你找点乐子就不无聊了。”
      “太阳!太阳!”
      任隽洁不顾身上的疼痛,慌忙飞身扑去,被关上的门砸了回去。
      “把太阳还给我!我的女儿啊!”
      任隽洁跪坐在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那扇不会打开的木门。
      “还给我……”
      无人回应。
      她哭哑了嗓子,用光了力气,贴着门,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
      王山说到做到,为任隽洁找来了“乐子”。
      王山领着村里的一个男人来到地下室,那个男人的目光和任隽洁刚到地下室时王山对她的目光一般无二。
      露骨得令人反胃。
      任隽洁手脚并用迅速向后爬去,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男人。
      男人递给王山三个钢镚:“谢啦,王哥。”
      “不客气。”王山颠着手里的钱,笑出一口黄牙,“这婆娘要是敢反抗,你就往死里打,打到她听话。”
      “得嘞。”
      “那你玩着,我先出去咯。”
      王山离开地下室,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男人搓着手,向任隽洁走去:“别这么怕嘛!”
      ……
      “我看不下去了。”庄生沉声道。
      眼前的画面仍在快进继续,画面中的男人变了又变,任隽洁始终没再见到过太阳。
      胃在剧烈抽搐,庄生几次将呕吐感强压下去,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他扒着重桓的手臂,头向外伸去。
      喉咙收缩,鼻腔发酸,庄生以为自己会把晚饭连同进入惊回后吃的那碟桂花糕都吐出来。
      没想到竟然只是干呕了几声,胃拧麻花似的被揪在一起,也没能挤出半点食物。
      庄生疑惑地问道:“我晚上吃得挺多的吧?”
      “这里是梦境。”重桓提醒道。
      “那桂花糕呢?”
      “那是我在梦境里创造出来的幻物。”
      “为什么要创造个桂花糕出来?”
      “你们看电影不也喜欢吃点爆米花吗?嗯……那个词怎么说的?”
      “嘴巴寂寞?”
      “对。”
      “……”
      庄生重新躺回重桓的怀里,揉着胃,问道:“既然什么都没吃,我怎么还想吐?”
      “这种画面,任谁看到都想吐吧?”重桓奇怪地看着庄生,仿佛他问的是个十分弱智的问题。
      “你呢?”
      “我也想吐,只不过……”
      重桓的话还没说完,庄生便抢话道:“习惯了?”
      重桓点头。
      “你到底都看过些什么泯灭人性的故事啊……”庄生感慨。
      “太多了。”重桓闭上眼,喃喃道。
      “跟这个比起来呢?”庄生问。
      “这个?我都快睡着了。”重桓轻蔑笑道。
      庄生回过头,满眼的难以置信,像观察稀有生物般将重桓仔仔细细审视一遍:“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类该有情感。”
      ……
      任隽洁烂泥一样躺着,许久未洗的头发如身下稻草,一团一团纠在一起,青紫斑驳的身上布满泥垢。
      她只盼望着自己能早一天死去。
      最好在死前能够再见太阳一眼——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太阳。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就怎么也按不下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动忽然充满任隽洁整个大脑。
      ……
      “嗯?”
      前脚还说快睡着了的重桓瞬间坐直身子,单手捏了几个诀。
      庄生察觉到重桓的变化,连忙问:“怎么了?”
      重桓脸上无趣的神色一扫而空,颇有些兴味:“进程变了。”
      ……
      新的男人推开地下室的门,一边解掉腰带一边往稻草堆走来。
      就在男人压到任隽洁身上的一瞬间,她不知哪里涌出来的力量,抄起一旁的布腰带——
      朝着男人的脖子,狠狠勒去!
      “呃……啊……”
      男人疯狂挣扎着,脖子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扑腾的脚把稻草踢散,露出底下早已凝固的陈年暗红血渍。
      任隽洁手下愈发用力,仿佛要将数十年来的憎恨与痛苦悉数奉还。
      “救命……”
      男人艰难从嗓子里扣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任隽洁失控般大笑,笑着笑着,她又陡然大哭起来。
      弯下腰,伏在已经失去动静的男人耳边,掐尖嗓子,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救命,不要,求你,放开我,放我出去,好痛……”
      她声音沙哑:“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们有饶过我吗?哪怕一次?”
      “现在让我饶过你?”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任隽洁一脚将男人踢开,就像他们踢她一样。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扇自己从未打开过的木门前。
      轻轻一推。
      光,铺撒下来,炽热温暖。
      阳光刺得任隽洁眼睛生疼,她却贪婪地不愿闭上。
      “啊!”
      尖厉的惨叫划破阳光。
      任隽洁一惊,心里有一道声音模糊地呼喊着,催促着。她的腿不受控制地迈上楼梯,快速向上奔去。
      破旧简陋的房间,任隽洁一眼便看见那个几十年来给她带来所有苦难的身影,身下躺着另一个自己。
      毫不犹豫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任隽洁坚定地朝王山走去。
      “啊!!”
      分不清是谁的叫声。
      鲜血喷了任隽洁一身。
      王山沉重的身体倒了下去。
      太阳尖叫着把压在身上的尸体推到地上。
      任隽洁的目光追着那具尸体,手中的刀再一次落下,血肉绽裂。
      这似乎仍旧填满不了她的恨意。
      她跨坐到男人身上,就像他曾经要求的那样。
      一刀、一刀、一刀……
      直到手指脱力,再握不住刀,方才停下。
      太阳站在一旁,手死死捂住嘴,泪水顺着指缝砸在地上,和血液混在一起。
      面前这个如同疯子一样的女人,面容被血液遮掩,看不清楚。但她依然知道她是谁……
      “妈妈……”
      太阳唤道。
      任隽洁将视线从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王山身上缓缓挪向太阳。
      她忽然明白那股强烈的冲动和涌出的力量是什么了。
      是她的女儿,是这个女孩,在向她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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