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等千岁》金兑金兑

14、老师

　　“你要不先把箱子放到车上去吧，我还得去看望一下老师，拿着箱子怪重的。”走在校园的树荫大道上，庄生说。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重桓身上，为他染上一层柔和的光。
　　“不重。”重桓说。
　　“好吧……”反正不是他拿，既然拿的人说不重，那就不重吧。
　　路上偶有几个抱着书匆匆而过的学生，他们或三三两两聊着天，或一个人戴着耳机闷头走着。
　　每个人都充满青春的朝气。
　　“我很喜欢这里。”庄生看着擦肩而过的学弟们，感叹道。
　　重桓歪头，不解地环顾四周。
　　有与他眼神对上的，都微微笑了笑，算是陌生人之间的招呼。
　　“无忧无虑的学校生活啊……”庄生说，“这条路我以前每天都要走。上课要走，下课要走，去图书馆要走，去吃饭也要走。”
　　“可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走得再慢都嫌路短。”
　　重桓愣了愣：“你若是想念这里，我以后可以常常陪你来。”
　　“不一样的。”庄生叹了口气，笑着望向前方砖红的教学楼，“我毕业了。”
　　路可以一遍一遍地走，人生却不可以一遍一遍地走。
　　我毕业了，我该开始走新的路了。
　　即使舍不得它。
　　夏天和同学吃着小卖部冰柜里刚拿出的冰激凌，高声阔论。冬天裹着棉袄怀里抱着书本缩成一团用头顶着寒风，向前走去。
　　一年又一年，两边梧桐树茂盛得看不见天。
　　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象牙塔啊……”
　　路走到了尽头，庄生回望，树荫日光，在沥青路上绘成画。
　　“你在楼下等我，还是一起……”庄生站在教学楼下问道。
　　话还没问完，重桓便抢答道：“一起。”
　　“好好好。”庄生毫不意外。
　　走进教学楼，庄生直奔三楼，从三楼的这一头，路过数间教室，走到另一头：“我们许多课都在这几间教室上。”他伸手抚着走廊的围栏，边走边说，“我大一的时候恨极了这种不同课在不同教室上的安排，这么多幢教学楼，这么多间教室，什么7011,3321,5425……你不知道我找错了多少回教室。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连桥，对面是另一幢楼。
　　跨过连桥，一进这幢楼，显然比没有课就空荡荡教学楼要热闹许多，几间房间门开着，冷气呼呼往外吹。
　　“你在休息室等我一会儿，我进去跟老师们道个别。”庄生说完，见重桓准备拒绝，紧接着说，“这回你不能跟我进去，里面都是我的老师，你进去有个陌生人在我们都不好唠了。”
　　“好吧。”重桓做出退步，“我就在门口等你。”
　　庄生找到自己专业的教师办公室，开门进去，办公室内只有几位老师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听见有人进来，纷纷抬起头。
　　“庄生来了？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位老师问道。
　　“我找到工作了，今天是来搬宿舍顺便看看您们。”庄生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得挠着头。
　　“什么工作？”
　　“呃……在一家小古董店。”庄生支支吾吾道。
　　“挺好的挺好的，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研究这些不是吗？”老师想起以前的事，笑道，“隔壁历史学系的可问我们要了好几回人了。”
　　“我我我，我生是文学系的人，死是文学系的鬼……”庄生开始胡掰。
　　“行了，瞧给你紧张的。”老师笑骂，“平时你缠着隔壁老师们可比缠着我们的时间多，你今天真是回来看望我们老几个的？”
　　“嘿嘿，这都被您发现了！”既然被揭穿，庄生也不多浪费时间，“我想问问张副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儿？”
　　“你找他？”老师错愕，他原只是拿庄生打趣，没想到这小子回来还真是找隔壁历史系教授的，可是，“你找张教授做什么？你平时不是跟着李老师他们混课吗？张教授研究的成史你以前没啥兴趣吧？”
　　何止没兴趣，连自家专业上课的时候，一上到有关成朝的课，这小子逃课率就蹭蹭往上蹿。
　　历史泱泱千万年，朝代更迭无数，有辉煌盛世，也有落寞王朝。
　　成朝就是一个在历史长河中数不上什么号的朝代。
　　一般提起成朝，世人都会连带着后面鼎盛的雍朝一起，称为成雍。导致很多人都以为成朝仅是雍朝的一部分。
　　可张教授偏偏就热爱着成朝，他一生都在专注研究成史。这件事学校人尽皆知，就是因为如此热衷成史的人着实太少了。
　　“大成绝不像他史书上所写的那么简单！”这几乎成了张教授的口头禅。
　　当人问起来，哪里不简单？张教授又很难辩解。仅仅是直觉，直觉告诉他，史书上的大成王朝，是不完整的。
　　他研究了数十年，发表数篇论文，也不过摸到冰山一角。
　　“那个，我工作的地方，有几件疑似成朝时期的文物，我想找张教授探讨一下。”庄生干笑道。
　　让正直的少年撒谎比让他不逃课都难。
　　“那是好事啊！我帮你问问他在哪里。”老师说着拨了个电话过去。
　　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十分激动的样子，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快让他过来！我就在办公室！”
　　老师将电话拿远，挂断，对庄生说：“他在办公室。你知道他办公室在哪儿吧？电梯上五楼出去左边第一间就是。”
　　“谢谢老师！”庄生对老师们鞠了个躬，“我还是热爱汉语言的！四年来辛苦各位老师啦！”
　　“得了，快去吧。”老师假装嫌弃道。
　　庄生推开门出去，重桓正站在门外。
　　“我得去五楼再见一个老师。”庄生简洁解释完，匆匆快步向电梯走去。
　　透过未合上的门缝，重桓扫见老师们正聚在一起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