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我入怀》骨花四溅

4、第 4 章

　　火红的夕阳一丝一丝铺展进瞳孔，明亮的是窗，灰暗的是走廊，天边的夕阳染出一片惨红，迎面浸满视野，光和影撕扯出可怖的阴影，如会吞噬人的怪物，令人窒息。

　　书桌前的宋浅辰睡得不安稳，双眉紧皱，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眼泪不停地涌出，像是要推开什么，又像是要抓住什么，手指痉挛着掐住桌上乱散的书册，用力到指尖发白。

　　梦境里的宋浅辰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也知道之所以再次梦见这样的情景，一定是因为先前见过了季北杭，也许勾起了潜意识里的记忆。

　　但是哪怕意识清醒，她依旧是醒不来，恶心又熟悉的语气和触感，被压制禁锢的无能为力感，一切都令她不由自主恐惧，忍不住浑身战栗不止，直到梦境里的她拼命甩开背后的鬼怪，朝着夕阳里纵身跃下，在挣脱的欣慰和半空的失重感里，宋浅辰猛地蹬了一脚空气，抽搐着惊醒。

　　哭声戛然而止，宋浅辰猛地坐直身体，怔怔地盯着被指甲揉皱抓破的书，一阵风轻轻吹过来，忍不住打了个颤，才意识到薄薄的衣裙已经被汗水湿透，盯着自己僵直的手指看了看，试着蜷缩了几下，又抹掉满脸的泪渍，才长长舒口气，真正觉得自己还活着，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苏南锋是被一声尖锐的哭声惊醒的，他中午打游戏困了之后，就倒在床上一直睡觉。被惊醒后猛地坐起来，来不及醒神儿就跳下床去敲隔壁的门：“喂，你还好吗，要不要帮忙？”

　　“没事儿，稍等一下就来。”
　　宋浅辰听见他的声音，往门口看了眼，随手拿湿毛巾擦了下脸，又盯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觉得可以见人，才朝门口走去，给他开门。

　　“做噩梦了吧，我刚准备过来叫醒你。”苏南锋看见宋浅辰通红的眼睛，于是理解地笑笑，抬起手。

　　宋浅辰却突然被吓到，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警惕而戒备地望着苏南锋，手搭在门上，随时准备关门。

　　苏南锋愕然，抬起的手在半空尴尬停住，转而轻轻摸了摸后颈：“我，我又吓到你了啊……没别的意思，就是……”
　　苏南锋比划着要解释，又觉得有点解释不清，眉宇间泛出难色。

　　“抱歉哈，刚才还没回过神儿……你，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宋浅辰愣了一下，讪讪地道歉，她抿着唇，手臂轻轻搭了搭额头，仿佛极懊恼似的描补了一句。

　　苏南锋倒不觉得怎样，他温和宽容的目光落在宋浅辰鬓边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上。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像各种矛盾的掺杂体，第一次见面时模样姣好笑声甜脆，可是处的久了，就觉得很像是很学生时代常见的那种最乖巧听老师话又安静沉默的书呆子，对于各种社交时常会觉得局促紧张；可是认真说起来，又确实不太像……

　　苏南锋觉得，这样一贯规矩安静的人往往行事会更谨慎些，并不会像宋浅辰一样选择独自旅游，更不会这样随意选择一户人家作为旅游的落脚点，包括对自己这个陌生人毫不防备的态度……仿佛对自己的安全一点不在意似的。

　　还有今天她遇见的同学对她奇怪的态度……桩桩件件都给他浓浓的违和感。

　　好吧，苏南锋承认，他确实有点在意这个奇怪的漂亮姑娘。

　　“我就不进来了，原本找你就是问你要不要出去解决晚饭的，那要不要顺带出去走走，醒醒神儿？”
　　苏南锋问，看她一脸倦容，又补了一句，“屋子里太闷了，出去走走，吹吹风。”

　　宋浅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表盘里的秒针滴滴答答跳跃着转圈儿，最短的时针已经快移到最下面的刻度了。

　　“好啊。”宋浅辰其实不太饿，但依然习惯性好脾气地答应了，“不过我需要洗漱一下，大概半小时左右，要不你先去吃？”

　　其实宋浅辰很想拒绝的，自己现在心里很烦很乱，想独自待一会儿，并不想出去。
　　只不过以她的性格，又没好意思明说。

　　“没事儿，你慢慢洗漱，不着急，我反正也不太饿，等等你吧，这地儿巷道又多又杂，你没怎么出去过，我怕你走迷了。”
　　苏南锋并没有听出宋浅辰的弦外之音，既然宋浅辰答应了，他就很爽快地摆摆手，顺手在客厅里捞了个大桃子，咔嚓啃着去院子里逗弄那些花草了。

　　老夫人不放心她这一院子花儿，离开之前安顿过苏南锋，叫他注意照看着，于是苏南锋有事没事就会在院子里绕着花儿遛遛，时不时拍个照给老夫人发过去。

　　宋浅辰不习惯被人等，她迅速地冲澡换了衣服，素着一张苍白的脸，头发半湿着就去找苏南锋了。

　　“嗳，这么快？”
　　苏南锋正拿着剪刀，站在廊前的疏荫里琢磨着修剪一株秀气的盆栽，看了她一眼就笑起来，一边放下剪刀：“可别告诉师娘，我瞎动她的盆栽啊。”

　　宋浅辰正巧站在一枝大枝纤的花旁，蓝底绣白色小花的泡泡袖长裙，与色泽艳丽的花盘比起来，太素静了，苏南锋想，像以前高中时候，美术课本上印着的哪一幅明清仕女画。

　　“那我要是偏告诉呢？”宋浅辰神色微松，竟然也开起玩笑。

　　苏南锋走过来，笑着说：“那师娘一生气，万一又不准我吃饭，你就得管我一日三餐咯！”

　　“那还是不了，还要搭钱呢！”
　　宋浅辰闻言就跟着笑起来，那双猫儿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轻快，继而又隐没不见。

　　太耀眼了，宋浅辰想，从认识的那天起，他好像一直都这么热情明朗，仿佛生命里永远是晴天。

　　“头发不用吹干吗？湿哒哒的出去，也许会头疼。”苏南锋走近了，就注意到她潮湿的头发。

　　“不用，晾一会儿就干了。”
　　宋浅辰毫不在意，已经疼了很久了，再疼一疼也没什么，反倒有时候疼的狠了，心理上甚至会出现奇怪的满足和快慰感。

　　苏南锋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时进屋多拿了件白色的薄外套。

　　傍晚不见夕阳，小镇的太阳隐进云层，看着夜里又要下雨的样子。

　　苏南锋和宋浅辰慢悠悠沿着后街的小河散步，风带着水意吹过来，凉丝丝的。

　　“听见了吗，这会儿的前街？”苏南锋笑着开口。

　　风里带来烧烤和啤酒的味道，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传进耳朵，街边小贩响亮热情的叫卖揽客的声音，儿童游玩时大声的笑闹声，喧嚣声声声入耳，宋浅辰几乎能想象出前街是怎样一副热闹景象。

　　可是这样的热闹于宋浅辰而言，只觉得心里厌烦，想离得更远些。

　　“嗯，好热闹。”宋浅辰低头，看准脚下湿漉漉的石板，不压线地踩进去，才问苏南锋，“你要过去吗？”

　　“不着急，我们慢慢走，不过你饿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从前面的桥上穿过去，很快就到前街。”苏南锋说，他刚才揪了几根狗尾草，顺手递给宋浅辰一根。

　　宋浅辰接在手里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你手里的还要吗？”

　　“喏，都给你。”苏南锋递过剩下的几根细细长长的草。

　　宋浅辰接了过去，稍一会儿，轻轻碰了碰苏南锋的手臂，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

　　“兔子？”
　　苏南锋惊讶地笑起来。

　　宋浅辰手里的，赫然是用刚才的狗尾草编成的兔子，两只耳朵毛茸茸的，十分小巧可爱。

　　宋浅辰把兔子递给他。

　　“送给我吗？谢谢！”
　　苏南锋小心的捏着兔子身体下面细细的茎秆，目不转睛地观察了一会儿，索性停下脚步，眼睛亮亮地盯住宋浅辰。

　　“嗯？”宋浅辰看他，眼神不解。

　　“你教教我怎么编呗，要什么样的狗尾草，我给你摘！”苏南锋冲她晃一晃手里的小兔子。

　　见苏南锋确实喜欢，宋浅辰微微笑了笑，走上前随意扯了几根，分几根递给苏南锋：
　　“就这几根吧，狗尾草这东西，廉价又常见，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没有，我小时候老师和师娘管的严，没时间玩这些。”苏南锋回忆着，侧着脑袋看她，“你现在教我呗？”

　　“好啊。”

　　两个人比之前走得更慢些，苏南锋跟着宋浅辰的步骤慢慢学，步骤简单，很快就做好了，苏南锋还得意地给她展示，引得宋浅辰含着笑夸奖。

　　天幕渐渐被墨染黑，星子和路边的路灯一起闪亮起来，夜风吹过，渐渐有些冷了。

　　宋浅辰摸了摸冰凉的手臂，轻轻皱起眉，空气里的湿意变重，她的头开始闷闷地疼了。

　　“冷不冷，衣服穿上。”苏南锋注意到，漫不经心地递上自己臂弯里的衣服。

　　“嗳？你穿吧，我不冷。”宋浅辰抬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快穿上，本来就是给你拿的，”苏南锋说着，直接把衣服披在宋浅辰肩膀上，“顺便挡挡蚊子，水边蚊子可多了。”

　　“……噢。”
　　宋浅辰顺从的穿上，衣服上染着洗衣液的清香，还带着苏南锋臂弯里的温度，驱散了薄薄的冷意。

　　身体暖起来，头疼的症状就更加明显。

　　“那我们早点回去吧，我有点走不动了。”宋浅辰提议，她找了个很适当的借口。

　　苏南锋自然同意，两人从前街的闹市里穿过，随意买了些吃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