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 短篇合集》斯年方知

10、假面

　　“话说那蒙古妖女也算个人物，当年设计挑拨各门各派的关系，陷害六大门派，搅得中原武林那叫一个鸡犬不宁，幸亏当时天降神兵，却是当年为六大门派所不容的武当张五侠与妖女殷素素之子张无忌横空出世，方才化解了一场危机……”

　　这客栈装饰颇为古朴，雕花纹云，桌椅摆放错落有致，看得出店家是颇费了几番功夫的，而那说书先生则是这里的常客，将平常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加以自己的感悟雕琢个几分，说出来图个热闹，至于住店的，也觉得听起来甚是有趣，谁管个中真假？

　　而在座之人中则是有一位身着黄白相间华服的公子，他墨黑色发丝被竖起来，露出俊秀不凡的面容，肤若凝脂，眉如墨画，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起，一把三十二骨折扇静静被放置于一旁，耳朵时不时轻微颤动，显然亦是在听那说书人的故事。

　　“说起这明教教主张无忌啊，除了武功高强，这桃花也是不在少数，别的不说，他身旁曾跟有一个丫鬟，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对他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这是其一，另一个则是常年跟着那金花婆婆的弟子，对他这个意中人亦是念念不忘。”

　　说书人唾沫横飞，一把白扇合起握在手上，往前一挥，扫过一圈，又往手上拍了拍，讲到这里便顿了顿，眼中露出玩味的情绪：“这另外两位，来头就更大了……”说罢只觉口干舌燥，便端起茶抿了抿，甩开折扇轻摇。

　　而那公子听到这里，本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晃了晃，引得杯中茶水顿生几圈涟漪。“那另外两位又是谁？”自然是有人接话的，说书人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朗声道：“说出来大家肯定知晓，一位便是那峨眉掌门，都与这张无忌到了拜堂的地步了，可惜……”

　　白衣公子的茶杯缓缓放下，缓缓将手摸向了放在一旁的折扇。“到底还是没有拜堂成亲，原因则是那蒙古妖女，听说那蒙古妖女实则也对张无忌情根深种，所以在后来多次手下留情，不然张无忌能否事事这般顺利，还是个未知数呢。”

　　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说书人伸手用力往桌子一拍，继续道：“说起来，张无忌情归何处还真是个迷，江湖传闻说他与那蒙古妖女归隐了，我却知道他们最终是没有在一起的。”说着故作高深地捋了捋下颚的胡须。

　　白衣公子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又隐去。“这又是为何？”又有人接着问道。“到底是一报还一报，这次便是那峨眉掌门亲自前去，算是搅了两人的好事，后来那蒙古妖女还为此事三番两次上峨眉，意欲找那峨眉掌门讨个说法。”

　　“那结果呢？”“结果啊，那之后，峨眉掌门便失踪了，至于张无忌和那蒙古妖女，也是没能修成正果。”

　　四周之人的议论喧闹之声变得更加响彻，而那位说书先生则是继续高声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张无忌倒是有本事，不过那蒙古妖女也是恬不知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说书人的话语，众人皆愣愣望着白衣公子那处——

　　那人面前的桌子已然四分五裂，手中却还端着茶杯，对于众人的视线全然不在意，缓缓仰头喝完，接着手腕一甩，茶杯直接飞向了说书人，速度快到说书人无法反应，接着便只觉劲风声于耳边响起，接着传来茶杯碎裂的声音。

　　一滴冷汗从额头缓缓流下，说书人愣愣望着那位白衣公子，嘴唇抖个不停道：“这，这位大侠，未，未曾请教尊姓大名？”白衣公子笑了起来，打开折扇摇了摇道：“故事说的不错，至于我，便是你刚才提及的那蒙古妖女。”

　　说书人咽了口唾沫，愣愣道：“不，不是说你已经身死人手，不知所踪了么？怎么会……”“让你失望了。”赵敏冷冷一笑，接着身形一晃，便来到那说书人面前，卡住说书先生的脖子，微微用力。

　　客栈中原本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刻四散奔逃，谁也不想被迁怒成为下一个被杀之人。说书人面露青色，用力抓住赵敏的手，赵敏眯着眼轻轻松开：“你说的那些，都是从哪听来的？”说书人一边大吸了几口气，一边转了转眼珠：“就……就是一些传言。”

　　赵敏的手劲又重了几分：“嗯？可是其中有些细节，你可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说书人脸憋得通红，从嘴憋出几个字：“好，我……说。”赵敏却没有立刻放开，而是冷哼一声：“只这一次机会，不说，你便没有价值了。”

　　说书人用力点头，赵敏终于放开了他，说书人又捂着喉咙咳嗽了好一会儿，直到赵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缓缓说：“其实，大多数真的是江湖传言，不过关于一些事，则是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一位姑娘，她听了我说的事，便也告诉我了些她听到的事。”

　　“那位姑娘，她在哪？”赵敏的神色变得甚是急迫，说书人有些奇怪地望了望赵敏，迟疑片刻。“说！”赵敏立刻抬起手，目露凶光。说书人对刚才差点一命呜呼之事心有余悸，那还顾得上那位姑娘曾经交代的不要透露她的消息之事，只好一五一十将碰见那位姑娘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也是凑巧，那日我也是像这般讲着故事，只不过只讲到了……”说着，有些惧怕地看了赵敏一眼，“说下去。”赵敏皱着眉耐着性子道。“讲到了你与张无忌归隐之后便没了。”“然后呢？”“那位姑娘听了微微摇头，我看到了，心下好奇，便上前询问。”

　　说书人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他说完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却见一人身着粉色长裙，面容姣好，青丝垂背，皎若秋月，面色隐隐透露出一丝愁怨，却是让人心生爱怜。“这位姑娘，为何摇头？”

　　那位姑娘闻言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你的结局不对。”“喔？哪里不对？还请姑娘告之？”那人低头沉思了半晌，抬起头瞥了一眼说书人：“那蒙古妖女，没有和张无忌在一起，原因是有人出现阻挠。”

　　“谁？”说书人只觉有趣得紧，那位姑娘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峨眉掌门。”“那张无忌最终可是与峨眉掌门重修旧好了？”“也没有。”“那……”“那蒙古妖女心中不甘，上峨眉找捣乱之人寻个说法，两人相持不下，最终……不欢而散。”说到最后，那人眼中惆怅更甚，顿了良久才将“不欢而散”四个字说出口。

　　“那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说书人奇怪道，只见那位姑娘垂了垂眼帘，闷声道：“怎么知道，呵。”接着轻笑出声，笑意带着三分自嘲，三分无奈，三分苦涩，最后一分，却是说书人不大能明白的情绪。

　　“你有故事可说便是，何必去寻故事从何而来？”那人言罢，便起身离开了。说书人愣愣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他或许遇到了故事中的一人。后来江湖上随即流传出峨眉掌门失踪的消息，说书人便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一位。”说书人耸了耸肩道：“就是这样了。”“那人之后可曾再度出现？”赵敏接着问道。说书人想了想，缓缓点头：“有的，后来见过她一两次。”赵敏横了说书人一眼：“这次便放过你，倘若再让我逮到下一次，哼。”

　　说书人忙点头，一边心中暗道倒霉，一边灰溜溜地离去。而赵敏站在原地，右手用力握住折扇，险些将扇柄捏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露坚定之色：“你在这附近，对么？”不知在对谁说话，声音悲戚，压抑着心中万千种情绪。

　　赵敏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接着各种缘由去打听各家各户的人，有时也会再去那客栈听那说书人讲些江湖传言，可是，几个月下来，却是终究未曾寻得那人的消息，有些怅然地坐在客栈愣愣出神。

　　“你还没寻到那姑娘？”这几个月赵敏经常出没在这里，也没找他什么麻烦，一来二去那说书人也能与赵敏说上几句话，大概知晓赵敏是在找那位姑娘，见赵敏神情悲苦，便上前攀谈。“没有，想来，她是不想被我寻到。”

　　说书人亦不知该作何安慰，拍了拍赵敏的肩，不料赵敏霎时眯起眼望着他放在肩膀上的手，说书人打了个激灵，立刻拿开手：“冒犯了冒犯了，我只是想安慰你。”“她会在哪里呢？”赵敏收回警告的目光，闷声道。

　　“诶今儿个不说书？”也有其他人与这说书先生相熟，便开口玩笑道。“这不是在等城外答应给我送茶之人么，他千叮万嘱让我今儿等他来了再开始呢。”说书人回复道，却只觉身旁一闪，回过头却是再也没了赵敏的影子。

　　赵敏一路疾行，是了，城外，她怎么会没想到，甚至用上了轻功，脚步不停，匆匆出了城门。炊烟袅袅，小村庄的位置很是好寻，这里一片祥和之态，鸟飞虫鸣，杨柳轻拂，赵敏临近便站在了原地，一眼，便看见了那人负着手站在一片旷野之中的模样。

　　不知看了多久，那人缓缓转过身，也看见了伫立良久的赵敏，微微一愣，然后慢慢走到赵敏面前：“你怎么来了？”赵敏低声道：“你在这里，我便来了。”那人闻言笑了起来，接着又死死地盯住赵敏：“你可想好了？”赵敏颔首：“想好了。”

　　那人缓缓伸出手轻声道：“周芷若，你怎么，花了这么久，还用这么个方法，才找到我……”白衣公子苦笑：“我没有你这般聪慧，只得这般。”“罢了，总归是，找到了。”“嗯。”！

　　【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