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古斯达夫流氓兔

2、拜访

　　安吉女士的状况比怀特先生描述的还要糟糕。

　　那头漂亮的棕色卷发因为长期缺乏打理乱糟糟缠做一团，眼眶红肿也眼白布满了血丝。她正对着窗户静静地坐在床边，身上披着薄毯，无神的双眼远眺着窗外。

　　怀特抬步上前，最终碍于妻子之前的表现，没敢越过那条界线只能握紧拳无声地向房间内的少女道谢。

　　劳烦你了，林小姐。

　　林玖点了点头，怀特先生见状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该暂时离开了但意识却驱使他再去看妻子一眼。男人温情又悲伤的目光落在消瘦的背影上长久没有移开，一直到女管家关上了卧室的门，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耗费了太长的时间。

　　“里面只剩下林小姐和安吉了。”

　　“是的，怀特先生。”女管家挺直地站在门口，回答到。

　　“但愿一切顺利进行。”

　　这次女管家不再搭话。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另一位当事人也被隔绝在外，没有了怀特先生调节氛围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

　　怀特夫人自林玖进入房间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林玖则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

　　跟随着怀特先生进入公寓时她注意到了清空的信箱和客厅消失的电话线，公寓的客厅很大，客厅的壁橱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唯独没有尖锐物品，而怀特夫人的房间里除了桌面上摆放的一本圣经，不再见其他纸质刊物。想来怀特先生为此费了不少心。

　　林玖缓步向前，趿拉过分宽大的居家拖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

　　“初次见面，怀特夫人。”

　　怀特夫人没有回头，她仍然眺望着窗外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好似留着这里的只剩一副空壳。
　　“一个月前您曾假借怀特先生发来一封委托。”

　　......

　　怀特夫人的动作是僵硬而缓慢的，在听到委托两字时食指微微抽动，她换过头平视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面色不悲不喜。

　　“按照约定我来完成委托了。”

　　在收到那份特殊的委托后林玖陆陆续续地处理过其他的委托，成功到账的委托报酬一笔接一笔，收集的书页也一页页增厚，唯有怀特夫人委托怀特先生转交的书信至今还夹在林玖怀里的黄皮书里，夹在了它转交到自己手上的那个日期之后一个月对应的书页。

　　林玖从书页里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三折后放在了怀特夫人手边的床头柜上。

　　“如果可以，您可以看看这个。”

　　怀特夫人一动不动，只是在少女行动时褐色的眼珠跟着少女的身影转动。

　　怀特夫人似乎对那张纸兴趣不大，比起一张泛黄的纸张眼前这位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少女更能吸引她的眼球。

　　没有得到怀特夫人的反应林玖也不急着朝她搭话，她耷拉着不合脚的室内鞋走到了窗前，沿着怀特夫人之前的视线放眼望去。

　　窗户上蒙了一层水珠看得并不真切，高耸的层楼，狭窄的巷道和灰蒙蒙的天空，是伦敦随处可见的景色。大雪天使得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视野里除了白色就是道路上雪被铲开开后露出的苍青色，再者就是远处那面仿佛蒙了尘的彩色玻璃。

　　“这里的景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

　　怀特夫人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张口时她顿住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但是女孩刚才的那句话配上现在这副场景却给她一副似曾相识的错觉。

　　她不再试图开口，而是将手伸向了被她们忽视已久的那张纸，沿着褶皱将信纸摊开。

　　......

　　“十分感谢您的配合，夫人。”

　　当灰暗的天空被夜色掩盖，禁闭的房门终于传来了动静。林玖合上门出来，客厅的吊灯与墙两侧的壁灯已经点亮，温暖明亮的灯光打在正襟危坐的男人身上，在男人听到响声瞬间起立时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林小姐，已经结束了吗？”怀特先生安静地笑着，温和有礼，但实际的情绪并不像他表露出的那番平静。一直到林玖推门而出，这个从正午等到点亮灯光的男人才终于得以喘息。

　　“是的，已经结束了，怀特先生。”

　　“安吉她......”怀特先生有些犹豫，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好。记挂了太久，想要询问的太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先问什么才好。

　　“夫人已经休息下了，事情完全是按照怀特先生要求进行的，您不必担心。或许等到夫人醒来，她会很乐意见到床头的一簇栀子花。”

　　怀特夫人交代的话她传达到了，但是她不懂为什么这位进退有礼的先生在听完这番话后湿润了眼眶。

　　“失礼了。”

　　情绪的波动只是持续了短短几秒，但就是这几秒，在男人身上发生了变化。脸庞上不再是礼节性又恰到好处的微笑，蹙起的眉头也得以舒展，明明是相同的人，但是给林玖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种变化很奇妙，她猜到了可能的原因，但是她不懂。

　　在怀特先生的邀请下林玖留下用了晚餐。怀特先生的手艺很不错，餐后的草莓慕斯尤其惊艳，在女管家的默许下林玖甚至多享用了两勺。

　　餐盘陆续被女管家撤下，隔着烛火与怀特先生相望的林玖说道，“先生，在为夫人操劳的同时希望您也能照顾好自己。”

　　怀特先生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不置言语。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希望您能够收下，当做这顿晚餐的谢礼。”

　　放在怀特先生面前的是一个通体透亮的琉璃瓶，瓶身不过半掌高，既没有花鸟浮雕也没有七彩纹饰，但是听移动瓶身时的泠泠作响，可以猜到里面装的是药丸。

　　“这是可以缓解疲劳的魔法糖果，但愿它也能为您带来好心情。”

　　今天在外面待的时间超过了预计的时长，等到终于回到她的魔法小屋，魔力透支的疲惫感才席卷了林玖的身体。

　　黑发少女瘫倒在一堆玩偶当中，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旦娜，有管理员先生的来信吗？”她轻声问道。

　　“最近信箱里只有委托的信函。”正坐在椅子上做着针线活的女管家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起身来到了床边。

　　得到回复的少女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侧过身将脸颊埋在了床上一堆的毛绒玩具当中。她已经很累了，过度耗竭的魔力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她仿佛背着一块巨石前行。

　　抵抗着沉重的眼皮，眼皮轻颤，少女睁开了眼。

　　“它很亢奋，旦娜。我想我该去看看它。”

　　女管家替她捏好被子，躬身亲吻她的脸颊，“你该休息了，瑞德儿。我会为你去确认的。”

　　林玖没有反驳，只是用那对黝黑透亮的眼睛跟随着女管家的动作而移动。一直到女管家来到门口，准备关上灯，她才伸手然后把一个玩偶抱在了怀里。

　　“晚安，我的宝贝。”

　　“晚安，旦娜。”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黑暗完全笼罩了这个房间。层层床幔里的黑发少女也合上了眼，阁楼里除了墙上的挂钟的摆动声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林玖入睡后女管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缝着未完成的小黑裙，除了她手里正在制作的那一件，在她身后靠墙摆放的挂衣架上已经挂上了一排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裙。

　　女管家不知疲惫地一针一线地继续工作，直到整点的铃声响起，第一声铃声敲响魔女陷入沉睡，维持着人偶运作魔力逐渐消失，随着第二声铃声的到来玩偶的关节变得僵硬，女管家缝补的动作从流畅自如到一卡一顿，最后一声铃声响起女管家最后以持针的姿势定格在半空中。

　　一切又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