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宁哥 ...
-
顾唯星转身，是个穿白底衬衫黑色西装，身材高大壮实，有一张老实敦厚的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这人正是给他发微信的经纪人——张伊宁。
顾唯星站在原地等着，说：“宁哥。”
宁哥先快步越过他将嘴里的烟摁灭在垃圾桶里，电梯门刚好打开，顾唯星自然跟着宁哥进电梯。
宁哥拍了拍顾唯星的肩膀，露出亲切的笑容说：“今天去学校怎么样？同学相处得好吗？”
顾唯星说：“还行吧。”自己住院的小事就不用提了，省得宁哥担心。
“那就好。”
宁哥虽然外表看着是个大汉子，心思却非常细腻，很会照顾身边的人，对待自己的艺人的身心健康也非常关心。
为免宁哥又问起学校的事，顾唯星选择转移注意力，他问：“宁哥，等会开会讲什么事啊？”
“我也是临时被通知开会的，但据我所知，讯鹅视频年底又在筹备一档男团选秀，我想公司应该要推你去这档节目，这档系列节目去年就大爆，以你的条件，在里面好好表现，一定能收货大量人气。”宁哥眼里好似闪着精光，脑海里已经在帮顾唯星筹划营销策略了，准备让顾唯星大红特红了。
顾唯星听到这个消息，想起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那件事，不会就发生在今天吧。
顾唯星思索之际，电梯停在了16层。
宁哥领着他一路走到会议室门口，正巧赶上开会前1分钟。
宁哥开门先告罪一声说：“不好意思啊，各位，路上堵车，刚刚才到。我们没耽误开会的时间吧。”
宁哥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顾唯星坐到相邻的两个座位。会议室除了他们两人，早已到场的有3个人。
坐在他们对面的女人笑着说：“没有，像张总这样的大忙人，能踩点赶到已经很难得了。”
她的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容，但人过中年，眼尾还是能看到几丝藏不住的眼纹，红唇笑着吐出的字句却含着针对的箭矢。
顾唯星一时记不起这个女人是谁，估计她也是公司里的经纪人，和宁哥是同公司竞争关系。
宁哥也回击：“徐总说笑了，我哪有忙啊，就是赶巧路上遇到堵车高峰。不过来晚了确实是我的错，等散会了我请大家吃饭赔罪啊。”
对面的“徐总”嗤笑一声，眼神玩味地看着他说：“方总让你先去他办公室一趟。”
宁哥的眉毛不自觉微微皱起，和顾唯星对视一眼，起身走出会议室。
顾唯星看着又一次关上的门，心底已经有低了。
此时，对面的女人一改之前的暗讽，脸上变得真心实意起来。她微笑着说：“小星啊，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之前没见过我，可能不认识我，但像你这样的好苗子我可是一直有关注的哦。”
她绕过桌子，坐到原来宁哥做的位子。
继续说：“我姓徐，是咱们公司的艺人总监，也是等级最高的经纪人，现在公司最火的艺人小花‘赵子璇’就是我带出来的。你也不用跟我生分，你叫我徐姐就好了。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方便联系。”她一边拿出手机。
无辜献殷勤，必定有蹊跷。
顾唯星一眼看出她的小把戏，顾左右言他，“徐姐，今天开什么会啊？”
徐姐依然挂着笑，一把拿过对面之前放在她身前的资料，拿出其中一本翻开页码，推至顾唯星身前。首页是“讯鹅视频偶像训练营3练习生招募帖”海报图。
徐姐说：“你应该知道，这两年偶像团体选秀节目非常火爆吧，现在娱乐圈内的顶流偶像‘迟一泽’和‘关白夏’都是出自这个选秀节目。不仅如此，只要在这节目中出道的团员在娱乐圈类的发展资源都非常好。”
她的手指在资料上点了点。
“这么容易火的机会多难得呀？有多少人抢着要进这个节目，却连报名的渠道都没有，但是，我们公司却争取到了2个报名的名额。公司看重你的潜力，打算让你和公司里另一个男孩去这个节目里。”
徐姐一边上手按住顾唯星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红唇吐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公司会全心帮助你，给你最好的培训，最大的宣传，最好的资源，倾尽全力捧红你，到时候所有掌声、鲜花、金钱都是你的，你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寻常没有阅历急于出名的孩子，估计此刻已经在畅想自己未来爆红的美梦了。
可惜那些名誉、金钱顾唯星早就获得过了。
这种低级的话术丝毫不能打动他，甚至还有些好笑。
顾唯星拂下徐姐的按在肩上的手，乖巧地说：“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还是等宁哥过来再说吧。”
徐姐僵了一下，但显然不会那么简单放弃，“你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让张伊宁带你真是可惜你了。他的能力很一般，手上没带出一个火的艺人，不像我，能带出公司的台柱‘赵子璇’。你知道娱乐圈里好苗子多得是，但真正出头的却只有极少数人，这些人的成功都少不了经纪人在背后的运筹帷幄。所以经纪人能力强弱非常重要，很多明星都是换了经纪人之后才火起来的。”
“如果是我带你，你一定能成为那个极少数。”她如此笃定的说。
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宁哥却没再跟进来。
徐姐先起立恭迎道：“方总来啦。”又拉着顾唯星打招呼：“小星，来见过方总。”俨然将顾唯星当做自己的艺人了。
“哈哈，不用见外，小星和我以前就见过了。”方总稀疏的头发用发蜡定型得油光程亮，脸上堆出厚厚的双下巴。
他瞥了眼顾唯星桌上的资料，跟徐姐交换了眼神，就对顾唯星说：“小星啊，小徐和你讲了选秀的事了吧，我们很看好你，所以公司打算大力栽培你。你看，这两位就是我们专门帮你请来的培训老师，专门陪你练歌练舞。”他指着一直呆在会议室里默不作声的两个男人。
接着又翻开桌上另一份文件，翻至签名页。“你在这上面签好名字，咱们针对你在选秀的训练和宣传工作会议就可以开始了。”
徐姐已经顺势把笔塞进顾唯星的手里。他们看着顾唯星的眼神就像是狼盯着快要入口中的鲜肉般。
顾唯星没有顺他们的意，不急不慢地翻看文件。这是一份同公司签约的合同，新人签约合同，承若的资源、薪酬、福利都十分诱人，但实际一切都要建立在先靠艺人盈利上，而且签约年限竟然长达8年。
当初年少的顾唯星签约时非常谨慎，他不轻易相信陌生人，更不相信天上会轻易掉馅饼，最初也是认识宁哥一段时间，宁哥不断说服他，他觉得宁哥是靠谱的人时，才和宁哥签了短期的经纪人合约，但没有和公司签合约，因为他不信任公司。
不签约公司当然会少很多所谓的资源和福利，但宁哥不曾亏待过他。
之前获得的培训和资源都是宁哥靠私人关系帮他找的，就连最初提出的补贴也是宁哥掏钱，住的公司宿舍都是宁哥付的房租。
或许他经过宁哥的引荐，和方总见过面，但和方总的关系绝对达不到能互相信任的程度。
况且，在他的印象里，宁哥和他单干之前被原经纪公司坑过，功劳屡次被抢，踩过的坑无数，那些经验教训把宁哥锤练成一个各方面都相当出色的全能经纪人，估计抢功劳的就是这个徐姐了。而原经纪公司不知得罪那方人士，不久网上老板和艺人黑料被疯狂曝光，公司也卷入巨额偷税漏税和经济纠纷案中，其破产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如今，这个劣迹斑斑的公司，想越过宁哥和他签公司经纪约，妄想诱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签长约。如果换成一个傻白甜，他们的计谋大概率会成功，可惜，年少的顾唯星不会如他们愿，现在的顾唯星更不会。
顾唯星关上合同，故作犹豫地说:“可是我已经跟宁哥签过经纪约了。”
方总眼见“鲜肉”快入口，立刻大方地打包票，“这你不用担心，公司会帮你摆平的，张伊宁那小子觉得不敢找你的茬。”
“那好吧。”顾唯星手掌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要我签这份合同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方总和徐姐当然很配合，“什么条件，你说。”
顾唯星眼睛笑眯成月牙状，说：“很简单，只要你们两个都离开公司，我就签约，毕竟我不想跟狂妄自大的秃头肥猪和自以为是的恶心大妈共事。跟你们待在一个空间，感觉空气都污浊了呢。”
“肥猪？！”
“大妈？！”
方总和徐姐嘴角抽搐，震惊地瞪着顾唯星。
顾唯星故作嫌弃地在鼻前扇空气，好像空气中真的混杂着恶心难闻的气息。
“天哪，这里太臭了，我受不了了，就先走了啊，你们以后也别来找我，我这人最见不得脏东西了。”顾唯星背上书包嫌恶地起身。
“哦，对了。”顾唯星把嘲讽对准徐姐开炮，“你连宁哥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都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宁哥每次带的艺人刚红的时候都被你抢走，你把他的功劳抢了，坐享其成，竟然还有脸在我面前炫耀。大妈，你不仅脑子进水，脸比太平洋还大呢。”
“你……”徐姐脸气得涨红，却又无从反驳。
顾唯星嘲讽完，大步走向会议室的大门。
方总终于反应过来，朝顾唯星怒吼：“顾唯星！你敢走出这门，我就封杀你！”
顾唯星转过身，眼神轻蔑，“就凭你这小破公司还想封杀我，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警告你，抓紧自己的裤腰带，不要来招惹我，要不然哪天在网上看到自己和手下艺人的黑料，破公司一旦破产，就没地哭了。”
方总大惊失色，“什么黑料，你少污蔑我。”
顾唯星哼笑出声，“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你最好少耍花招，不然惹我不高兴了，你的公司可就保不住了。”顾唯星死死地盯着方总，眼中尽是狠厉，好像一条浑身紧绷且致命的毒蛇，趁人不留神时咬住对方身上的血肉，致人于死地。
“你……”方总心头一跳，浑身汗毛直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唯星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顾唯星出门，和抽着烟的宁哥相视一笑。
会议室里，反应过来的方总气得一脚踹翻脚边的椅子，胸膛不断起伏。徐姐的脸色也是黑成一团。
一旁看了全程戏的两个培训老师，尴尬的低头翻手机，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
晚上8点，顾唯星和宁哥坐在大排档，边上是两个大行李箱，正是他们从公司宿舍搬出来的行李，大堆书籍和两三件衣服，这就是顾唯星的所有家当。
点了一桌子烧烤，今天本应灌几口啤酒才爽快，但鉴于一个要开车一个未成年，只能老老实实喝橙汁了。
甜味的饮料明明不是酒精，今晚却像酒精一样能让人忆往昔。
宁哥家境普通，自大学毕业进入这家公司打拼，一路从小助理到经纪人，整整7年，宁哥对公司是有感情的，可公司却屡次挫伤他的心。
公司里的徐姐靠着和老板方总的近亲关系，每次瞧他手里的艺人稍有起色，就让方总把艺人调到她手里，包括现在公司的台柱赵子璇。结果表面上看，徐姐带的艺人都是公司里当红的艺人，但私底下同事都清楚徐姐抢功劳的恶心行径。而方总每次都会塞给宁哥大笔补偿费，还会给宁哥更多接触圈子里的资源的机会。
宁哥虽然不耻，但孤立无援的他根本无法对抗资本，即使顾唯星贬它是“小破公司”，但成立了10多年的公司仍然有一定资本积累。宁哥只能耐心磨炼，期盼能强大到不受方总钳制。
他的能力越来越强，工作沉稳可靠，在公司同事间人气也变高，成为不能忽视的存在，有背景的同事甚至为他和徐姐发生龃龉，徐姐和他的摩擦也越来越大，他预料过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公司，却任然猝不及防。
今天是他合同到期的最后一天，方总把他叫进办公室，讲了一些屁用没有的场面话，丢给他薪酬补偿金，直接到期不续，将他赶出公司了。
宁哥回忆这些年自身的经历，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气愤，“其实公司将我辞退，我没有特别难受，真正让我膈应的，是他们竟然还想把你抢走。辛亏当初你没和公司签约，不然他们又会故技重施。”
宁哥庆幸当初顾唯星的坚持和自己的私心。
“说实话，当我看见那个姓徐的就大概猜到他们的把戏了，但我的心里没有慌，因为我了解你。阿星，你一直很谨慎，不是能随意被戏弄的小孩，不会相信虚无缥缈的承若，你从来都脚踏实地去争取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在门口等你，我知道你会出来。”宁哥如此笃定地说。
顾唯星回应：“我当然要出来，错过了宁哥，我去哪找这么优秀的经纪人啊。”
宁哥想起最初遇见顾唯星的时候，回忆说：“阿星，你知道吗？当初我第一眼见到你，最打动我的不是你的外貌，而是你身上少年的气质。当时你就站在那，像棵青松，有股清冷不屈的傲劲，左右都无法动摇你，能一直向上生长。这是我羡慕的，曾经我或许也有，但是生活对我又切又磨的，我已经变成一个顾东顾西的大叔喽。”
“不过，我是真佩服自己的眼光，软磨硬泡跟你签约，马上又接了一部符合你的气质的戏，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不能马上投入演员的工作，结果你的天赋让我起鸡皮疙瘩。阿星，你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不，你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听着宁哥夸赞着年轻的自己，感觉挺奇妙。
宁哥眼前的，是有少年的外貌，灵魂却历经风霜的顾唯星。宁哥口中的，是连他自己也好久不见的少年。但顾唯星也不会故作缅怀。
“你放心，就算咱们出来单干，你宁哥我也能带你走康庄大道。选秀报名名额没有公司，我照样能给你弄来，到时候……”
宁哥开始畅想未来，势要带领顾唯星在娱乐圈大杀四方，眼里满是不服输的斗志。
宁哥是热爱经纪人的这个职业的，这么多年来，他对工作的热情不减半分。
“宁哥”顾唯星轻声唤住他，说：“在我眼里，有冲劲的都是少年。你也是。”
宁哥一愣，脸上泛红，手掌捂住双眼，嘴角的笑容却是藏不住了。
少年无所谓年龄，他一直藏在你身体里，只要你一直往前，永远为热爱的欣喜，他就会跃出表面。
“那就为少年干杯吧。”宁哥说。
“干杯。”顾唯星说。
酒杯斟满，两杯轻碰，响声清脆。汁液入喉，甘甜清爽，沁入心扉。
因为顾唯星一天都没吃过饭，一桌的食物大多进了他的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宁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