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珞墨墨

6、第 6 章

　　两人约定周日在华莳的公寓里补习。

　　周日这天，池妤起得格外的早，还自认体贴的买了两份一中校门口的煎饼果子，一份不加生菜不加葱，一份不忌口。

　　搭乘公交，一路兜兜转转，早间八点正赶上早高峰的人潮，池妤被纷扰嚷嚷得迷迷糊糊，当耳边响起南苑公寓的站点时才费劲气力挤出了一车的拥挤，深吸两口气，秋桂恬淡的花香适时飘来，怡人漫漫。

　　许是下车时冲出车门的动作太猛，惯性作用下，池妤左右脚生分，两相牵绊，直直的向前倒去。

　　瞬时间，池妤辨不清是应该护着脸呢，还是护着脑袋呢。然而，身体远比大脑来得诚实，池妤两手掩面，透过指隙看着眼前的广告牌一寸寸放大......

　　华莳在固有的生物钟的催促下，准点起床洗漱，换上黑色的运动服，出门晨跑。

　　小区是燕城的最高档区域，为满足业主们的需求，室内外泳池，操场，健身房，器材室，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但华莳更喜欢沿着小区外人行道旁的塑胶跑道，那儿沿路可以听见路边小摊贩的叫卖声，总感觉这是一种生活气息，有温度有热情。

　　于是才有了当华莳跑过公交站时看到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很熟悉，因为池妤喜欢在特殊的日子扎鱼尾辫，比如上周她被语文老师谈话那天，又比如她给池妤出数学试卷那天。

　　模糊的身影，华莳猜不到她在做什么，只是，她向前倒的动作如若再不停下，就要跟广告牌贴面吻了。华莳跨大了步子往前一跃，及时伸出双臂扶持。

　　没有冰凉坚硬的玻璃，也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池妤只感觉自己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还有扑面而来的香味，清冷迷人的果香久久萦绕鼻间，熟悉的木香使她不由得一哆嗦。

　　不会这么巧吧，撞广告牌这样的糗事都能被华莳碰见。池妤双目紧缩，收回散漫的目光，细密贴合在那人的怀抱中。

　　看着怀里依旧捧着脸死赖在她怀里的人，华莳气闷地偏过了头去，竭力想要忽视肌肤相贴近的缠绵热度。

　　感觉到身前的人没反应，没有将自己推拒，池妤猛一抬头。

　　这一下生猛，池妤的额头直直地撞上了华莳的下巴。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舌尖抵着牙关，来不及抿嘴，真就是“咬牙切齿”，丝丝浅淡的血腥味在嘴中渗开。

　　华莳不想说什么，只想甩手就走人。

　　可眼前这人还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扑闪的睫毛下灵动的眼神四下打量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连一点误伤了他人的愧疚之心都没有。

　　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同桌，自己发出的邀请，说什么也要陪脸到最后。

　　华莳屈指抬手，当即给了池妤一个响亮的暴栗。皎洁白嫩的额头迅速染上了浅粉色，这一下让池妤那躲闪的眼神终于聚焦在受害人华莳身上。

　　池妤看到眼下躲闪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轻轻地道谢也是道歉，一边说着，一边还用空出的那只手扯着华莳的袖子。牵袖子的动作略微牵动华莳的视线。

　　这才注意到池妤手上提着两个煎饼果子，是之前她俩路过校门口的小摊时买过的那家店，一个大叔经营的小铺子，铺子不大，老板也没有帮手，小摊不起眼，要不是池妤坚持要给她安利这里的煎饼果子，她可能永远不会尝到。

　　在池妤的推荐下，她尝试过“超级饱煎饼”，的确是超级饱，量足而且味道也不错，比起在老宅里曾经雇佣的法式国宴大厨的中式早点，更有弥留味蕾的浓醇之感，口齿生津。

　　看到池妤为自己带的早点，华莳的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这恰好被池妤捕捉到。

　　池妤连忙像献宝一样，双手呈上那一份为华莳私人订制的煎饼果子，眨巴着眼睛，扑闪着细长柔密的睫毛，示意华莳品尝。

　　这副模样颇有一种小动物向主人邀赏的即视感，如果能给池妤安上一条小尾巴，这人怕不是要在路边上演摇尾乞怜的戏码了。

　　华莳接过了那一份煎饼，正好结束晨跑的腹饥感催使她大口咬下，味道还是极佳的，更难的是，没有讨人厌的生菜和葱的味道，想必是池妤记下了她的忌口。

　　足量的肉松碎末丝丝相连，绵软入味；香脆可口的薄脆与唇齿相邀曼妙华尔兹；酥香滑嫩的煎鸡蛋外酥里嫩......

　　对某人的好感度在此刻正蹭蹭蹭地增长。

　　“好吃吧，这可是我给你准备的爱心早餐哦~~”

　　早起还没开过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涩音哑调，混杂着池妤原有轻柔绵软的嗓音，就像是初生的小猫的爪子挠在华莳的心上......

　　华莳赶忙移开了煎饼，一手捂着嘴，转身咳了起来。

　　好好的早餐时光为什么要由着池妤这个妖孽来祸害人。

　　看着华莳咳得撕心裂肺般，池妤才感到一早的霉运都消散了，现在只余下了看热闹的愉快。眉眼弯弯，得意地挑眉笑着。

　　可是她忘了，华莳的性子，她的“报复”迟早会回击。

　　于是就在池妤满眼好奇地想踮着脚尖窥探华莳的公寓内景时，华莳转身就带上了门，还冷不丁地嘱托池妤在公寓外吃完早饭。

　　已经到了家门口却被拒之门外，池妤气不打一处来，但主动权掌握在华莳手里，更何况今天还是自己有求于她，无法，卑微的池小妤只好在一门之隔的屋外啃早饭。

　　中途华莳还送上一杯温牛奶，让她的早餐更丰富营养，倒也难为池妤这样干巴巴地杵在门外消耗体力。

　　终于与煎饼顽强斗争到了最后，不，是跟华莳斗争，只是一个结果是池妤大获全胜，干掉了早饭，而另一个则是池妤惨淡失败。

　　华莳适时从里打开了门，一手接过牛奶杯，又递过一双一次性拖鞋，转而又走进了屋内，淡然自若的仿佛刚才捉弄池妤的人不是她一般。

　　池妤还想扎小人来着，目光却被屋内的装潢吸引了。

　　不像是华莳本人的清冷，屋子的装饰很是温和舒适。

　　暖白色的墙饰，上面挂着几幅油画，画面的内容极富张弛力，用色鲜亮大胆，很是夺人。北欧式的布艺拼接色沙发散发着慵懒地气息，落地窗从客厅的一侧延伸开，窗外的明丽日景像是墨写艺术展现在眼前......

　　池妤不住回转着目光，言语无法形容的艺术装饰，只能说整间屋子都散发着资本的气息。欸，有钱人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的吗。池妤不禁磨了磨后槽牙，嫉妒是她面目全非......

　　华莳注视着池妤从刚进门时的惊诧到艳羡再到一丝......愤懑？

　　池妤很快就打住了自己飘散的目光和思绪，故作正经地询问书房并拿出书准备复习。

　　可也没过多久，她的眼神又不住打量起书房，飘散的目光如坠地雨点，打落，坠起......

　　书房是很多人除却起居室的第二空间，从卧室跟书房可以窥探出一个人的性格，喜好以及家庭。

　　与外屋的装饰不同，书房墙面一体为冷黑色，哑光黑的置物架不着尘埃，拒人之外。

　　性格.....还是清冷居上

　　喜好......阅读的书籍多是社会学金融学方面的，还有绘画摄影方面的几册书稿。

　　四下探望了好一会儿，池妤才意识到一个细节，这个家里没有除却华莳的生活用品，也没有家庭合照。最重要的是，池妤想到，在比较多的彼此交流中，华莳从来没有提起过有关于她的父母的事。

　　想到这，池妤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她没理由去过多了解。

　　胡思乱想过后，池妤便真就沉下心思开始学习了，不想浪费考前复习的时间，更何况作为报偿，她还想给华莳在考前整理一下语文的知识点，比如文言文实词虚词，至少在这一方面还是很容易提升的。

　　两个人相伴的学习还算高效，一天的复习任务大都接近尾声。池妤咋舌称赞华莳简直是居家必备神器。人家不仅细腰长腿，皮肤又好，五官又正，而且更重要的是厨艺还那么好。

　　原以为像华莳这样的“富家千金”含着金钥匙长大，定是细皮嫩肉，怎想到上的了讲堂，下的了厨房。

　　啧...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蹭完晚饭后，华莳洗了一盘子葡萄招待这位打着上门学习的旗号，一天蹭吃蹭喝的贵客。池妤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天，也算是熟客，便不再客气，倚着榻榻米吃葡萄。

　　入秋的天总是说变就变，伏旱刚退去，潮湿的空气为暴雨提供了成云致雨的机制。窗外黑云翻墨，白雨跳珠，云层间酝酿着暴风雨的前息。

　　池妤吃着葡萄，突然就被一声沉闷的惊雷吓呆了，一整颗葡萄未经咀嚼咽下了喉咙。可比起喉咙的难受，池妤更怕的是打雷。

　　秋后的雷雨说下就下，就像现在，雷雨困住了池妤回家的路。

　　华莳看了眼窝在沙发一角的池妤，目光又瞥见被抛弃在几案上的那盘葡萄，料想到池妤必是害怕打雷了。

　　望向窗外不知何时落下夜幕的天，一道暗紫色闪电倏地照亮了半个天际，闪电像是一只魔爪，狰狞地掏空城市上空的曼妙夜景。

　　这样的雷雨天，让池妤一个人回家，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华莳还在犹豫是否要提供人道主义关怀，池妤投来的那一束目光磨灭了那想将她遣送回家的念头。

　　“这儿只有一个房间，你要不先跟叔叔阿姨说明一下情况。”最终，经不住那双渴盼的小眼睛的哀求，华莳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