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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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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城市的喧嚣,绕过主城区冗杂繁复的街道,迈巴赫驶入郊区支线,周遭的旷野像是远离尘世的净土,纤尘未染,独具品格。
“华莳,我们要去哪里?”池妤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出声,从上车以后华莳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沉闷流动的空气像是凝滞住了一般,抑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华莳没有很快回复,只是清浅地笑了笑,柔声道“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完就全神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有多说一句的意欲。
池妤见她不愿多说,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是她想带自己去的,那必定是好的。
除了至亲之人,无形中托付的这一份信任与期许,牢牢牵扯住俩人。
环绕山路而上,随着车子逐渐放缓速度,道路两旁的景致逐渐清晰在眼前。入冬时节,寒色迷离,朝霞透过云雾折射出暖黄色的光晕,星星点点映照在车窗玻璃上。
到达山腰半旁坡的高度,华莳将车子转弯,山路的尽头隐现出一扇雕工精湛的铁艺大门,古铜色的铁门得到感应后自内缓缓打开,两个着装严谨端庄的佣人走上前来。
“小姐,你回来了啊!”为首的那一个年纪大些的为华莳打开车门,恭敬而不失亲近地问候着。
华莳摆了摆手,示意让另一位想要给池妤开门的佣人退下,“陈叔,我回来住两天,你跟小陈这两天就回老宅那吧,有事儿我会跟您说的,麻烦了。”
“小姐客气了,这不是我分内之事吗?”老陈恭了恭身,笑着说道“那小姐这周还回去吗?”
华莳走到副驾驶座的车门旁,贴身为池妤打开车门,目光滞留在池妤身上两秒,思索片刻后随即道“不了,跟外公说最近学校的事情有些忙,就先不回去了。”
“好的,小姐”陈叔退后身子想要从华莳手中接过车钥匙,无意瞟见了华莳被纱布包裹的左手,心下一紧,忙声问道“小莳,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华莳蹙了蹙眉,坦言道“不小心划开了口子而已。”
“这可怎么得了,您的身体流血过多......”
“陈叔”,华莳拧着眉,面色清淡地望着他。老陈这才注意到站在华莳身后的池妤,和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这件事不用跟外公说,老人家又要记挂在心了。不是什么大伤,我已经让吴医生处理过了,您也不必记挂”
“诶诶,那小姐你注意着不要沾水,待时候我让吴医生过来换一下纱布清创。”陈叔自是注意到了华莳没有想提及的意欲,绝口不再提伤口的事情。“那小姐,我们就先走了。”
“好,小陈回去开车注意安全。”华莳颔首与陈叔道别,语调亲和地嘱托道。
交代完后,华莳没有立刻转头看向池妤,而是退两步静默地走到了池妤身后。
池妤没有丝毫察觉到,所想所思只有刚才陈叔将说未说的话,以及华莳刻意打断的后半句言词。
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吗?还是......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伴随着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清浅地铺洒在颈间,池妤从怔愣中回过神,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这儿。”
华莳注视着那一双深茶色的瞳目,没有遗漏下眼中一闪而过的躲闪,只是没有戳穿回答“嗯,就是这里了。”
池妤垂下眼眸,不再直视眼前的人。
果然,她还是没想告诉自己。
池妤合上眼眸,敛去眼底的怅惘,强装着牵起唇角道“这是哪儿?”
“我的另一处住处,也是我母亲身前常住的地方”,华莳平静地看着池妤,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们走吧。”
当华莳说到关于她的母亲时,池妤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她是想揭开伤疤让自己了解关于那些过去吗?
华莳带着池妤穿过铺就着淡黄色梧桐叶的园林行道,脚步簌簌,在寂寥的一方天地里显得格外明晰,她说“妈妈生前最喜好的就是梧桐,爸爸便遵从移栽了百余棵梧桐树,亲自植培。“那一个秋千,是我五岁的时候,爸爸搭的。”
顺着华莳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入眼即是一个木质的秋千。“也是就着母亲的喜好,用梧桐沉木截取木段搭成的。”华莳静静地望着那一方古木参天下的秋千,嘴角溢出柔和的笑意道“想上去坐一坐么?”
池妤没有多想道“我可以吗?”
华莳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底,指尖微颤,牵过那一只垂落在身侧暗握成拳的手,揉进掌间,一步一步走向秋千。
任由着华莳牵着自己,池妤目光久久停滞在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微抿的唇角渐渐漾起了好看的弧度。
池妤在秋千上坐下,华莳转身走到她身后,轻声预告了一句“我开始了~”
随着前后起伏的动作,秋千轻幅度地摆动。微风自衣摆间掠过,自耳尖拂过,带动夹在耳畔的发丝随风扰动。池妤轻轻靠在秋千两侧的扶手上,看着眼前的园景一点点放大,缩小。
华莳没有用力推,只是稍加力气带动,秋千始终在变换着高度,可她的眼神从未移开过半分半毫。
“以前母亲这样推着我。”像是喟叹,又像是惋惜,风声体贴地带走了这一句未明的话语,留下岁月静好,满园妖娆。
从秋千上下来后,华莳便没有松开池妤的手,而是牵着她漫步在园林小道上。回以她的,是另一只手绵软却有力的回握。
园林的尽头,倚靠着参天郁郁葱葱而遮掩住的独栋别墅展现在眼前。华莳凑近身前,按下指纹锁解开了密码,前一秒仍是昏暗的景致倏地被光亮点缀,室内的装饰逐渐在眼前明晰。
全然不同于华莳在天鹅湾那一处的装饰风格,这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面纱,温柔而又过失亲昵。以墙饰为背景的色料是暖白光下的底色,柔和明丽。
“这里是阿姨装饰的吗?”池妤不确信地问道。
华莳在听到那两个字眼后,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语调间染上了怀念的气息,“是的。”
池妤将华莳好转的心情收进眼底,为她开心的同时,不免遗憾,如此怀想,曾经该是如何悲痛地接受那一切残忍。
没有注意到池妤恍惚的神情,华莳牵着池妤向二楼走去。不同于一层的和暖,二楼的墙饰是以玄白色调为基准的冷白色,没等池妤开口,华莳便说着“这里是我自己装饰的。”
池妤一脸“我就知道”地看向华莳,继续参观。
两人走到一扇门前,停下了步子,华莳深呼吸了两下,微颤着手扶上门把手,自外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画室,满屋陈列的都是一幅幅支架定幅的油画。
池妤怔愣地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几幅油画。画面的主人公是一位穿着端庄而不显古式,年轻柔美的女子。清隽的脸庞沉淀了岁月粉饰的痕迹,成熟知性的仪态尽显投足。静态的画面像是有了生机,那一双恍若秋水的美目让人失了心魄。
“几年前,我父母在去意大利度假的私人游艇上遇难了。”华莳清冷着嗓音说着,“我怕有一天我再也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便仅凭着记忆中的点滴用画画的方式记下。”
“那些蒙着画布的也是阿姨和叔叔的吗?”池妤轻声地问道,目光投向被堆弃在画室一角的几幅被画布遮盖着的画作。不着料染的画布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过往成云烟的回忆尘封又释放。
华莳没有应声,而是反问道“你想看么?”伤怀漫漫逝去,眼里漾着一丝期盼。
“我可以看吗?”池妤自是想看那些画的,可是它们既然被遮住了画布,自然有华莳不想被窥探的理由。她想要像华莳对自己这样,为她所想所思,而不单纯为了自己。
华莳松开了牵着右手,替代以缠绕着纱布的左手,虚握着池妤,另一只手轻柔地贴着池妤的双眼道“先闭眼,等可以睁开的时候再睁开眼。”
池妤颔首微微低了下头,奇怪的感觉告诉她,那几幅画作应该是与自己有关的,可下一秒又自行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在么可能与华莳父母的怀想放在一同呢?
不由得承认,在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后,池妤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名为落寞难受的情绪。
华莳的掌心温热地贴在池妤紧闭着双眼前,许是因为紧张,掌心濡出细密的汗,池妤没有因为不舒服而退开。因为想贴近的距离,她能更清晰地嗅到华莳身上专属的木果芬芳。
华莳紧张地蹙着眉,下唇紧扣贝齿被勒出青白的齿痕,下一秒从池妤眼前放下了手掌,柔声道”可以睁眼了。”
画布被轻轻扯下,一幅幅色泽纯丽动人的画作展露在眼前。
像是失去了言语组织的能力,只有簌簌落下的两滴清泪兀自流落,池妤翕动双唇,嗫嚅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