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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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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将她从地上扶起,微风拂过脸颊,也将那颇显刻板的声音吹来。
“皇子妃嫁于主子三月,却屡次辱骂主子,主子乃当朝六皇子,辱骂天家皇子,可是藐视皇族,以下犯上。为臣,这可是不敬,皇子妃可知罪?”
风呼啸而过,空气一片静默,如时间静止,针落可闻。
过了良久,才落一道平静声音。
“知。”
那人似乎一顿,接着又道:“皇子妃为六皇子正妻,应是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却多次于府内下人施于私刑。为主,这可是不德,皇子妃可知罪?”
“知。”声音依旧恭顺平静。
“皇子妃嫁于人妻,理该始终如一,忠贞不渝,却频繁出入幽会其他男子。为妻,这可是不忠不诚,皇子妃可知罪?”
“知。”
一语道完,空气便陷入一阵死寂。
如此安静温顺的皇子妃,让跪成一排的丫鬟仆从,皆是心里一惑。
那方才说出三罪的青年侍卫,也是眉头一皱。疑惑之际,他转头看向一人。
那人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着金丝滚边玄色衣衫,其上绣有翻云海潮暗纹。他头束高冠,墨发如云,五官犹如天神精心刻画,面容十分俊美。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坐于轮椅之中,眉眼处的那抹凌厉,也生生被几分病态遮盖。
元梧被身旁丫鬟扶着,一直低垂着头。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那丛干枯的野草,余光还瞥见一双绣有金丝纹路的玄色长靴。
不过须臾,头顶便传来声低沉冷凉的声音,“既然知罪,皇子妃可领三十刑仗?”
周围的丫鬟仆从一听,俱是脸色一变。
本以为那方才安静的皇子妃会忍不下去,如往前一样对六皇子满口大骂羞辱,却不想那始终垂着头的人儿,突然道出一声:“妾身,领罚。”
身边的小丫鬟身体一颤,连呼吸都轻了。不一会儿,周围的仆从便麻利的搬来宽大的木凳,整个过程,元梧始终都垂头,盯着那颗枯黄的野草。
被丫鬟扶去宽凳,她伏在上面,两手扣着木凳前沿。很快,便是一杖下来,元梧闷哼一声,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痛。
原来是行罚的两个侍卫,在众人面前,公然放水。
讽刺的是,这皇子宫真正的主人,就在他们的面前。
再一仗打下,元梧终于肯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不远处轮椅上坐着的青年,她没错过那双幽暗深邃的瞳眸里,一闪而过的阴鸷和杀意。
背脊猛然一寒,没等她再细看自己这皇子相公,元梧便重新垂下头。
许是太过紧张,那扣着宽凳的指尖竟渗出一丝血。鲜红的血飘散出寡淡清香,滴落在土里,瞬间便萌出一根翠绿细小的芽苗。
除了元梧,没人能注意到。
她面上一惊,随后那双眼里,渐渐生起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三十杖打完,元梧屁股只有些麻,还能下地行走。
可知这持杖两人,劲使得有多巧。
晋长恭眸底深谙不清,一旁的侍卫板着脸,随后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请准许属下动用锥刑,属下会做的万无一失。”
晋长恭看了眼被丫鬟扶着走来的少女,那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用。”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元梧走到晋长恭面前,随后施于一礼,可任人细看,都极其的别扭与诡异。
做的人奇怪,看的人也一副见了鬼一样的模样。
这素来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皇子妃,何时对这人人都瞧不起的六皇子这般恭敬温顺过?
这可真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妾身自知有罪,愿自行禁足省过。”
这话一落,不止是周围的丫鬟仆从脸色一变,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晋长恭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看着面前那张艳丽容颜,锋锐的视线如同利刃,似是要将她看穿。修长的手指也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柄,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
元梧欠着身,只觉得头顶上似乎盘着条巨大毒蛇,正猩红着眼,对她吐着蛇芯子。
后颈瞬时窜起一股寒意。
过了良久,才传来一句淡淡地声音,好听,却又危险。
“皇子妃既然已受了杖责,今日的事便就此揭过。”他垂下眼睫,唇角微微上扬,然而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暗色阴霾,“不过皇子妃以后行事,还是小心为好,可别在拿着刀,对自己的夫君开玩笑。”
元梧只感一股凉气从脚底倏地往头上窜,她扯了扯嘴角,想说却说不出来,最后只得闷声道:“是。”
被丫鬟搀扶着,元梧如行尸走肉般垂着头离开。
她没看到,先前的那些丫鬟仆从见她离开,皆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方才那热闹的地儿,瞬间只留下了晋长恭和那侍卫。
那些跟在元梧身后的丫鬟仆人,甚至都没对晋长恭行礼跪安。她们对元梧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模样,像似这景晨宫的主人,是皇子妃才是。
整个场景,颇为荒诞诡异。
晋长恭微微撑着额头,他垂下长睫,敛下眸底那丝冰冷和厌恶。
被贴身丫鬟扶进庭院,元梧才知身后竟然还跟着十几个仆从。
她看了眼身边扶着她的丫鬟。
那丫鬟身着绿衣,面容清秀,头上梳着小巧的垂挂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
可她唇角微绷,眼神下移,明显是紧张和害怕的神色。
过了好半响,元梧才试探性的道:“宛双?”
手上传来一阵颤意,元梧看见那丫鬟嘭的一声跪下,她这一跪,后面的那群丫鬟仆从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
元梧傻眼,紧接着便是丫鬟们磕头求饶的声音传来。
“皇子妃饶命,皇子妃饶命……”
一声接连一声,带着恐惧和害怕。
元梧面上虽无波无澜,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后退一步,哑着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她便欲转身回房,后面的仆人们跪在一片,还未从方才的情景中回过神。
有的眼泪落了满脸,有的额头已经磕红,有的眼里还燃起属于将死之前的悲愤和绝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宛双,她急忙起身继续扶着元梧,后面的丫鬟嬷嬷们又是一阵磕头饶不死之恩。
进了房门,宛双小心说道:“主子,奴婢吩咐人去拿些药膏,一会儿就给您上药。”
“不用了。”
元梧有些僵硬的说,她坐在凳子上,这屋里的陈设摆件皆是好物,置办得很是精细,就连凳子也裹了层奢贵软垫。
那三十杖,分明就跟打手板一样,虽然打下来也不舒服,但大体是什么事的。
“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元梧的声音有些闷。
她以我自称,宛双听后面上露出些惶恐,但即使心有惊疑,她也立马躬身退去。
房门轻轻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很快,屋里便陷入了安静。
没有人了,元梧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下,她瘫在面前的香木梳妆桌上。那巨大的一面铜镜,将她眼里的不敢置信,映照的清清楚楚。
因为她没有死,因为铜镜里的脸很陌生,因为她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而这个世界,她熟悉又陌生,正是她之前看得一本小说,重生之恶毒宠妃。
书里的女主左半柔第一世痴爱太子晋云墨,对太子可谓是倾心相付,至死不渝,半生都在帮助这心上人坐上他最想坐的位置。
可临到成功,女主却突然发现,她一生所爱的这个人,于她却不过是虚情假意和利用。
女主不甘不信,便前去质问,谁知渣男见女主已失去了利用价值,干脆大方承认。并且让人残忍剜下女主的一双眼睛,还逼迫她喝下制哑的毒药,让她如同疯妇一样地活在深宅里。
第一世的女主一生都活在算计阴谋中,重活一世,便誓要让辜负欺辱她的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而在复仇虐渣的过程中,女主知晓了男主,也就是六皇子晋长恭曾与她少时相识,晋长恭才是她真正该喜欢的人。从此便对男主真心相待,后一同携手对付搅乱这帝都盘局。
自此一边恋爱一边复仇虐渣,整个剧情走的是苏甜爽的调调。
元梧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她看着那从空中悬落而下的绮罗纱帐,良久,才有些悲催的叹了口气。
苏甜爽,这自然是女主和男主的专属福利。
她穿来的这具身体,却是全书主角复仇虐渣刷爽点必不可少的恶毒反派之一。
既是男主最厌恶的人之一,也是第一世欺负过女主的仇人。两个大佬联手,原主的下场可谓是十分凄惨。
先是被一群污秽之徒轮流玷污,后又遭家族破落之难,从云端跌下污泥。
最后的结局便是被女主和男主亲手剜下双眼,扔在刑牢糟炮烙之刑而死。
至于女主和男主为何如此厌恶原主?
女主和原主第一世都喜欢太子晋云墨,但最后却是女主嫁于太子,原主嫁给了六皇子。
原主因为出身尊贵,从小便养出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虽是小小年纪,却已经视人命如草菅。
因此心有不甘和嫉妒,多次羞辱陷害女主,设计玷污甚至还暗杀女主,就连最后的剜眼和毒药也是原主亲自动手做的。
可谓坏事做尽,丧尽天良。
而男主晋长恭……
想到那阴暗如毒蝎般的瞳眸,元梧后脊猛地一凉。
元梧只怪,为什么偏偏好死不死,穿来的节点,刚巧是原主趁晋长恭昏睡之时,想夺他性命这里。
晋长恭,虽是当今天南国的六皇子,却也是天下人最鄙夷的皇亲贵族。
他的生母曾是烟花之地远近闻名的舞姬,偶然一次被皇帝宠幸,便充入了后宫。然后宫之地,处处都是算计和阴谋,可谓举步维艰,稍有差池,便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烟花出身的舞姬,没有母族背景,哪能斗得过久居深宫的女人。
在诞下晋长恭之后,不过几年,便被人安了个善妒恶毒之妇,后又被人陷害与朝臣通奸。试问,这天下有哪个皇帝能蒙如此耻辱?
皇帝震怒,当即便将晋长恭和他生母一同扔入冷宫。那时的晋长恭,不过刚满八岁。
后又过六年,晋长恭生母薨逝。自此便孤身一人,在清冷破烂的冷宫待了六年。
而直到皇帝亲自下召让他迎娶镇北侯之女,这才出了冷宫,搬进了宫门之外的景晨宫。
而原主嚣张跋扈,对这门姻亲本就不甘不满。
她嫌弃晋长恭双腿残疾是一个废人,也嫌弃他无权无势早已失了大用,凭什么,她要嫁给一个在冷宫里长大的卑贱皇子。
因此原身处处压制晋长恭,羞辱谩骂已是常事,甚至多次刺杀未遂,后期还经常与晋云墨行苟且之事,明目张胆的吃里爬外。
晋长恭命运多舛,又身负仇恨,受过的苦和辱本就是常人难想象的。
他面做无能病态,但蛰伏在心里的那条毒蛇,早就盘踞在皇城多年。
睚眦必报,阴鸷狠辣,晋长恭在故事的后期,是人们谈言色变的人物。
原主最后被割了舌头,砍了双腿,然后死在了炮烙酷刑之下,这些都是由他亲自掌刑的。
想到这里,元梧打了寒颤。
之前看小说的时候虽觉得有些过于残忍,但也觉得这原主是恶有恶报。
如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成了这替罪羊。
就这样想着,元梧越感困乏,等她再醒之时,已然是过了第二天下午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
看见跪在一边战战兢兢的宛双,元梧有些尴尬。
这原身动辄就杀人的性格,看来给这些丫鬟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