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修罗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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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在他肩胛的那个温暖的怀抱一点点抽离开来，肩颈缠绕的炽热便这么无疾无终。
这个讨人厌的冬天。
“小州，他是？”贺涵穿着笔挺的西装衬里和长风衣，他眼尾上挑，眉眼高鼻梁整个凑在一起就像春色的图景，他爽朗笑道，“朋友来家里玩么？有失远迎。”
听到贺涵这么说，纪池州急急哑声道，“不，他是——”。
他是男朋友！
可他纠结了好半天，只是垂着眼，“嗯，我最好的哥们。”
他死死咬住后牙，加重了“最好”两个字。
然而纪池州清楚得很。如果他们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没有相爱，恐怕连朋友也不会是，顶多算是不熟的同桌。
纪池州突然想笑，可是他太难过太压抑了，觉得思绪好沉好沉。
不过，应该这样就可以了。以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噢，”贺涵笑着把外衣脱了下来搭在胳膊上，俯身换了鞋，“小州的同学以后多来玩。小州平时在学校怎么样？”
裴淮皱着眉，直直地看向他。
纪池州以为裴淮会说他经常闯祸的事情，但裴淮喉头滑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裴淮身上冷淡的态度令贺涵有些不爽。
他年纪轻轻就是因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气势，手下的员工没有一个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可这个少年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分毫。
纪池州有点失望。他以为，裴淮会记住他们之间好多好多的事情。
毕竟……他那么聪明。
但他眼底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纪池州只是想赶紧让贺涵离开。这里单只一个裴淮就足够让他控制不住局面，他每次看到裴淮，都下不起狠心说分手。
一个电话铃救了他。
贺涵的手机响了，他工作很忙，谈不上有自由的时间，他指了指手机，“小州，抱歉，我接个电话。”
于是屋内便只剩下纪池州和裴淮两个人。
纪池州精神一阵恍惚。
屋外居然下雨了。冬天的雨，下在北方是很可怕的事情。
纪池州脸上红扑扑的，手心却冰凉。
纪池州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乱糟糟的像有什么东西从思绪里往外抽。
纪池州按着右手骨节。
既然，既然如此，不如就不要分开算了！自己可以一辈子耍赖皮在裴淮身边，他们就算一辈子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也可以一辈子纠缠不清——
纪池州天真地笑起来。
裴淮刚才的脾气仿佛已全消，他只是安静地往墙上一靠，屋内只听得到大挂钟滴答滴答走着。纪池州望向裴淮，这个好看得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十八岁少年，此时神情淡漠得好像陌生人。
“小贺老师。”裴淮凝视了他一会儿，闭了闭眼，“他凭什么要管你？”
“裴淮。”纪池州一急，声音都走了调，“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裴淮眸光如冰，仔细地看向他，疼痛绵密地刺进纪池州的四肢百骸，“我知道啊。”
然而他的尾音带着点怨恨，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纪池州从后颈到后颈摸着滚烫滚烫，好像发烧了。
但他没空管这些，他也不管裴淮听不听得进去他说的话了，只是走近裴淮，自顾自地说道：“他和我妈认识，这几天回国顺便来看看我，我本想告诉你……对了，这几天裴淮你很忙吧？我之前听老师说，如果再快些，你们就可以提前一年被录取了——”
他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一个怒气冲冲的吻堵住了。
裴淮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制过来，那双眼睛本该藏着风光雨霁，此时却冷清而枯涩。
纪池州被裴淮搂着后颈小心抱着，没轻没重地吻了三遍。纪池州瞪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
他听到裴淮也是同样，心跳乱得好像要进ICU。
不，不行，他不能这样，他们之间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明明那天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就笃定，自己不要再和裴淮有瓜葛。
纪池州往后退了一步，推开了裴淮：“别靠我这么近。”
“他一回来，我就没机会了。”裴淮被推到一边，依然紧紧盯着他道，“是吗？”
纪池州嗫嚅了一阵，突然手机震了一下，他像得到了赦免，从衣带中掏出手机，却被裴淮捉走了。
［小州，你去美国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明天就走，到了之后可以暂时住我那里 。］
［或者你想让我陪你去哪里度假，我让李之之去办，嗯，现在很适合滑雪。］
贺涵的短信。
“……”裴淮眉毛一挑，“双宿双飞啊。”
“什么跟什么啊……”一无所知的纪池州一把夺回手机。臭裴淮，居然敢瞎说八道。
然而手机上的确——蓝屏黑字这么写的。
“不是的！”纪池州忍不住在手机上使劲敲了几个字，手指抖得差点戳出去几个“哈哈哈”出去。
他毫不犹豫，只想着让裴淮的前程风雨无阻，从没想跳进其他的情爱。
他还小，不到十八的年纪，妄图牺牲了感情，便能去换未来。
［谢谢，但是别再费心思了！］
纪池州花了好几秒才打出这一行字，结果在他打字的这段时间里，贺涵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手机铃震天响。
不能接，不能接。纪池州混沌地想着。外面刷啦啦的雨声，他感觉自己的灼烧感愈来愈重，看着裴淮身影的轮廓，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不接？”裴淮语气颇为不好，“不敢？”
“我……”纪池州晕晕乎乎的，吭哧了半天，看着头上挂着的吊灯都觉得像月亮，他紧紧靠着冰凉的墙壁，才能稍微站稳，“正要接呢。”
裴淮见状不对，他刚才被纪池州使了蛮力推开，便一直不远不近地站着，屋内光线不好，但面前纪池州的脸活像搽了层胭脂，醉眼朦胧，却一丝泪都没有流。
裴淮收住了语气，蹙起眉：“你发烧了。”
他作势就要抬手去摸纪池州额头的温度，又被纪池州躲闪开了：“我没事儿。”
手机铃停了几秒又开始催命。
纪池州从小体弱，不把生病当回事，所以他也就从来不知道自己发高烧的时候还会把人认错这样的事情。
本来贺涵和裴淮的个头就相似，纪池州现在认人只能靠随机的灵感。
“你先躺下，”裴淮方才刻薄的语气不见了，反而着急得不行，“我去买药。”
“不——用——了。”纪池州捏着手机，舌头打结，整个把裴淮认成了贺涵。高烧之后说话很慢，“我都说不用了！你还来烦我！”
裴淮顿住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理也不理纪池州，“砰”地一声带上门走了出去。
纪池州靠在墙角，手机没电了，世界安静了。
“忘——”纪池州看着窗外破碎的大雨，“你忘带伞了。”
过了一会儿，纪池州感觉自己被抱到沙发上，还盖好了被子，他倒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还以为是裴淮。
因为，他之前在他哥家玩的时候，裴淮也是这么照顾他的，趁着半夜爬起来给他掖被角，纪池州还得半眯着眼睛假装不知道，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不讲，偷偷高兴。
他迷迷糊糊地，才发现好像是贺涵试了试他的额头。
门外有响动，裴淮整个人被浇的湿透，雨滴顺着他好看的脸颊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几盒药却死死捂在胸口，纸盒的边角一点也没有被水濡湿。
裴淮冷着脸往这看了几秒，目光落在纪池州身上，放下药就走了。
他好像不想多看贺涵一眼似的，连一句话也没给纪池州留。
“等等——”
纪池州挣扎了一下，想要去够那个单薄的身影，却只抓到了虚空。他浑身战栗着听到一声门关的声音，喉咙一阵发紧，浑身突然地软弱无力，像要散架。
他仿佛看到这个温柔又有些阴郁的少年离他越来越远。
就算他拼了命地去追，也再也拥抱不了那个少年的背影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修罗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