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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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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时候,纪池州稍微有一点心神不定。
他刚刚到了学校,花了整整一个早自习外加一整节王胜的数学课,才把一碰到裴淮就会耳朵红的毛病给消除掉。
这节照例是令人脑壳疼的姜饼的课。
倒不是说姜饼讲的有多难,而是姜饼盯人盯得特别紧,像洞口老妖精捕食。
姜饼最雷厉风行的一点就是,抓早恋。
于是早恋的纪池州慢悠悠翻开英语练习册,颤巍巍地转着笔,好几次避开了姜饼的雷达眼。
老实说他现在很心虚。
心里虚到笔差点打脑门。
今天,他不仅早恋了,连继小猫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初吻都没了。
一想到这他就心跳加快。
而自己旁边坐的这个人,刚刚和他鼻息交错地亲吻过,现在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冷静坐着,眸光沉静地能掐出水来。
纪池州:“……”
他贴在墙上死活想不通,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纪池州不服气地摁了下笔头。
教室里暖气渐渐升温,屋里不再需要穿厚厚的外套,但也没暖和到可以穿汗衫出街的地步。
所以他看到前面段梓趁着姜饼进屋前一秒,将打着赤膊的胳膊伸进校服袖筒的时候,着实噎住了。
姜饼推崇三班同学每个人进行校服半永久。
而与其相反的是,纪池州和裴淮总是正经的不得了,校服直接永久。
经常被叫去喝茶的纪池州长了记性,绝对不让姜饼抓到他一点狗尾巴,于是便把校服拉到卡下巴。
并不是冷,他现在挺热的。
脸热。
可他还是觉得姜饼盯上他了,而且马上就要给他泡高山流水检讨茶了。
纪池州思前想后,还是因为早恋害的。
“昨天交上来的作业,有人第二题就错!”姜饼嗷得一嗓子,她说的就是现在发下来讲的这本,“谁错了?站起来!”
这……谁敢站哪。
教室里鸦雀无声。
彭友想咳嗽,拼命忍住了。因为他怕变成第一个秃毛鸡。
于是彭友使劲扣着嗓子眼。
同样害怕变成秃毛狗的纪池州眼睛赶紧贴在练习册上,因为以他的性格,把A画成B也有可能。
姜饼的高跟鞋哐哐地走过来,一列一列地检查。
奇怪。
如他所料,因为写草书的习性还没改掉,于是自己笔迹又起飞了,连成一团乱,是姜饼一眼望过去就会就会狠狠批个大叉,然后扣分还要加倍的那种。
姜饼一向不惯学生,要是因为卷面问题而扣分,姜饼会额外多扣点。
但,此时纪池州的练习册上,那道题的选项划了一道,旁边写着清楚版的。
而且……这不是他的笔迹。
纪池州心跳倒是稳下来了,他开始钻研这是谁的笔迹。
姜饼赞许地朝纪池州和裴淮这点了下头,板着的眉头松开了。
她拎起裴淮和纪池州的作业,给大家展示:“大家要向我们裴淮和纪池州同学学习,作业出错率非常地低,裴淮的书面也非常干净。”
姜饼说完,把纪池州的本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顺便大家也可以看看纪池州的书面,乱的要死!我怀疑我要提前戴上老花镜才能看清。”
段梓回了下头,笑得前仰后合,他纪霸霸如今竟然流落至此,让他感觉甚是愉快。
纪池州被拍地缩了缩脖子,回瞪了一眼段梓。
裴淮也看了一眼纪池州,然后笑了。
纪池州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裴淮的目光,他瞄了一眼就回避了过去。
那目光明明并不像之前亲吻时那样炽烈,只是很轻很轻,但是却是独一无二属于他的,在全班同学面前。
这感觉真刺激,纪池州脊背打了个颤。
班级里已经有几个倒霉蛋被姜饼检查出来犯了低级错误,战战兢兢地垂头站起来,站的溜直,就好像跳水前运动员使劲绷着身子,减少阻力似的。
现在阻力是姜冰。
纪池州就更加感谢那个救了他一条小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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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池州老先生用中性笔头在改完的那个选项有一搭没一搭地描着,试图拓出这是哪位大神的伟绩。
他描着描着,突然想起,裴淮无数次给他讲题时候的字迹。
草草草,一模一样!
纪池州手一抖把笔扔飞了。
然后正好掉到了裴淮桌子上。
纪池州看着自己的笔抛出一个圆润的抛物线,陷入久久凝思。
“怎么了?”裴淮也被这飞来一笔给弄得愣了一愣,把桌上的笔拿起来放到纪池州虚握的拳头旁边。
“哥,你昨天帮我检查作业了?”纪池州小声问。
裴淮垂着眸听完,他往纪池州摊开的练习册看了一眼,然后好像刻意跳过这个问题,避开脸没回答。
“你不回答,我就自作聪明当是了。”
纪池州的手指伸到裴淮手旁边,食指和中指一起弯了弯,像弯腰的小人。
“?”裴淮不知道纪池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回头看纪池州。
“你看,”纪池州小声笑着,“他在给裴裴鞠躬。”
纪池州声音掐起来,像个米耗子,硬生生逗的裴淮憋笑失败。
但是失败也得憋着,姜饼从后面敲着高跟鞋奋勇前进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给我检查的?”纪池州在纸条上写,“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裴淮手摁在纸条上,笔尖悬在半空半天没写一个字。
纪池州也:?
裴淮挑了下眉,眼神变得软下来,侧颈有点红。
这种自己之前偷偷摸摸做的事,在他向纪池州表白之后,全部都兜不住了。
比如偷偷牵手,比如偷偷趁他出去玩的时候,给他检查作业。
“就是扫了一眼,看到了。”裴淮想了半天写到,“没特意看。”
他写完有点后悔,非得要强调什么“没特意”。
主要是,真实情况是绝对不能说的。
纪池州不在的时候,书本总是马马虎虎在桌子上胡乱摊开,像倒了一桌子的麻将牌,裴淮就动手帮他收拾好。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他总会把纪池州错的地方标出来,要是写的不清楚的地方就直接动手改过来。
然而纪池州这个大马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
“哦。”纪池州写,然后在旁边画了个大跳老年迪斯科的小人。
姜饼走到讲台上,用小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次的人员黑名单,紧接着让把书翻到下一页。
纪池州听到了,倒是不紧不慢地在练习册那道选择题旁边画了个星号。
然后在旁边写:“男朋友检查的。”
他在这鬼鬼祟祟进行的小动作姜饼是发现不了的,只有裴淮能看到。
于是便被裴淮发现了。
“……”裴淮记着错题的手一顿,其实他照例的习惯就是不怎么记错题,这点倒是和纪池州完全相反。
但因为纪池州有这个习惯,总是吵着要借裴淮的错题本来看,所以裴淮就开始记错题了。
他总能想起开学第一天,纪池州无比嫌弃地移开他的错题本,然而现在却真香了。
不过裴淮乐意。
乐意惯着这只耍赖的狗。
“你……?”裴淮问,他今天第好几次被纪池州给惊到了,“姜饼明天收作业要看到了。”
“擦掉。”裴淮命令着说。
“不擦。”纪池州看着铅笔印,十分气人地说。
“……”裴淮没招,他想拿橡皮直接给上手。
“别这样,”纪池州捂着本不让擦,像老母鸡护着崽子,“让我留一天。”
“就一天。”纪池州竖起一根手指,可怜巴巴地说。
“干嘛这么执着。”裴淮没有办法地笑了。
“因为今天是纪念日。”纪池州回过脸,眼眶有点红,“我太激动了,所以……”
“嗯。”裴淮有些慌乱,“那就留着。”
这么可怜的模样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裴淮要被可爱疯了。
他如果不紧急打断,恐怕还会有想亲某人的冲动。
然而现在在上课,而且还是姜饼的课,他和纪池州已经趁着姜饼长篇大论说废话的时候在下面压着声音摸了半天鱼了。
嘴角的温热的余温犹似还在。
亲吻,原来是这样一种褪不去的温柔。有点清凉,还有点柔软。
比大菠萝味的水晶糖还要甜。
裴淮转过头,补充道,“好好听课。”
纪池州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闷头在本子上记着英语句型、常用句子、常用短语,但眼前总数闪烁着今天清晨时候的和军大衣的那件事。
这件事给他的打击,似乎都快湮灭后来亲吻的那些甜蜜。
他觉得有些抱歉。
恋爱就是恋爱,怎么总要想那些插曲,这是对裴淮的不公平。
他心里苦笑自己不敢面对那些正在蓄势待发的外届言语。
他触犯了两条不可逾越的规矩。
第一,他早恋了。
但明榆一中的小情侣要抓就是一大把,连捕鱼网都不用,只不过一个个都是特工,隐藏地极其隐秘。
第二就是,他喜欢男生。
这一条连解释都不必有,只是看到这样的字眼就会觉得疯狂且心蹙。
纪池州隐隐地觉得事态已经向他无法挽回地那样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剥离出那些清扬的爱恋,变成幕布里的灰色。
他心底里那些犹豫不决开始作祟,在他心里烧出熊熊烈火。
原来自己一点也不勇敢。
不。
他不要这样。
纪池州并不想做这样的人。
因为裴淮,他就必须勇敢。
姜饼在台上讲一道题,为了把题讲好,她采取了恐吓制度,“今天我就把话放这,这道题错的人,我认识的好学生都没考上理想大学。还有……”
纪池州耐着心听姜饼说完,用红笔给姜饼铺垫了半天的那个完美句型给画了红红的圈。
说起来,纪水延最近又开始把一块钱掰成几十份花了。
譬如说,吃个扬州炒饭也要在微信里跟纪池州好好絮叨一顿,说自己在家歇够了,得赶紧找工作。
“儿子,你爹太牛逼了!”纪水延用微信滴滴个没完,不过现在纪池州也看不到,他手机在寝室。
“我吃完了这盆扬州炒饭,终于想通了。”纪水延继续对着空气发。
“扬州炒饭太咸。”
“我决定去别的地方吃。”
“你老子要远走高飞了,小崽会不会想我。”
“唉,算了,我一想你这小崽子就不会想我。”
“我要去J市,那的酒厂几个兄弟给我介绍了工作。”
“下下周的票。”
纪池州握着笔,狠狠打了个喷嚏。
明明屋外阳光明媚,一片没有雪的冰天雪地。
而屋内的少年眼睫垂了下来,专心记着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