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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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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池州打开冰箱就看到两排鸡蛋。
传说,鸡蛋煮熟了蘸酱油,能吃出一种蟹黄味。
但作为一个居然对海鲜不感兴趣的纪池州小朋友来说,自然不会作孽,鸡蛋也当然不会煮着吃。
他从前试着煮了鸡蛋就去赶公交,跑到半路差点没噎死。
从此煮鸡蛋被纪大厨划进了黑名单。
不过纪池州喜欢吃荷包蛋。
于是他从冰箱夹缝里拎出一袋红烧牛肉面,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鸡蛋。
一包方便面的份量对于一个青春期少年少女来说其实不够量,中饭吃完下午开始就得开始饿。
于是纪池州顽强地开始搜刮面脂面膏,看看有没有其余可以下咽的东西。
奈何他找了半天,这普天厨房之下都再也找不出另一包方便面的身影。
纪池州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纪池州的眼睛缓缓平移,移向了贴在洗水池旁边不知道开了多久的挂面袋上。
还有一小把干面在里头。
豁口撕了好大一个口,明显是上次纪水延的杰作。
纪池州把面倒进去的时候,面差点没全倒进锅里。
家里有一只煮奶的锅,纪池州看着挂面左右为难。挂面又长又扁,锅口又太小,汤锅咕嘟咕嘟地烧热了,纪池州试探着抓了一把放进去。
多出一大截的挂面仿佛坐在奶锅里泡澡。
过了一会,不出意外的,火着了。
不是锅着了。
而是面着了。
纪池州握着锅柄:“……”
火舌舔舐着挂面多出的一截,瞬间烧的灰黑。
纪池州那天生冷白的脸皮缓缓笼上了黑云。
于是他顶着一张变得和糊了的面条黑得不相上下的脸,握着把闪闪发光的大剪刀冲上火场。
把面拦腰剪断。
噼里啪啦碎了一锅。
纪池州:“……”
但纪池州过了一会已经忘了这个小插曲,面也煮的七八分熟了,他把鸡蛋磕成两半下到了锅里。
他用手机定了个小秒钟。
两分十五秒,鸡蛋正好是溏心蛋的程度。
纪池州搬着一大坨面坐到麻将桌旁边的时候,坐下来先把鸡蛋挑出来吃了。
有一次他把鸡蛋放到最后吃,鸡蛋硬生生焖成了全熟。
他差点因为一颗鸡蛋而活生生气死。
纪池州翻出没做完的物理卷子,他把最不喜欢的一科留到了最后。于是他一面吃着面,一面读着题干。
纪池州花了几秒看完了三行又臭又长的题干,咬断了面条,放下筷子用空出的右手在演算纸上验算。
还挺顺利的。
他算了一会惊觉面要凉了,于是又吞了一大口。
方便面的精髓就是那个溏心蛋,纪池州在心里感慨。
他开始有点后悔最先就把鸡蛋挑出来吃了。
物理作业只是巩固知识点,不算难,纪池州混着面条,不到一个小时写完了。
纪池州起身把锅碗刷了,伸了个懒腰又坐回到麻将桌前,看着平铺在桌子上的书本发呆。
他觉得屋里太阳烤得热,所以把黑色抓绒衫脱了,只剩里面的黑色棉布背心,光秃秃地露着瘦削的脖颈。
纪池州看着物理复印本,之前被他故意压到了最下面,这会其他书都拿出来用了,物理复印本自然露在了最外面。
他撑着椅子,听着晃悠悠的旧风扇叶吱嘎声,眼眉不自知地弯了弯。
他把复印本翻开,他已经赶上了学校的进度,晚上周测是物理考试,他打算把物理再复习一遍,虽然小测不涉及大榜,但是有班级小榜,复习后考试心里也有个底。
他把不会的题圈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本书选的还是很有水平的,在基础题上有提升难度,但又不是一味出偏难怪。
他在一道包括力和电的综合选择题上卡了好一会。纪池州转了几圈笔,脑子还是没转动明白。
他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把裴淮找了出来。
物理老6:老哥,小老弟有题不会了。
纪池州拍了题过去。
拟南芥:你醒了?
物理老6:……
这个人随便一说话就噎得他说不出来。
物理老6:醒了半天了。
拟南芥:多睡会能长得高
纪池州刚要用表情包怼过去,裴淮突然发来了一条,我看看。
他指上面的题。
于是纪池州又默默咽下了这口气,毕竟在真理面前做些必要的牺牲还是必要的。
过了几秒,裴淮又发来一条:你那方便视频吗?
物理老6:[老狗问号]
拟南芥:讲题打字解释不清楚。
物理老6:哦,方便方便!
然后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了,纪池州还没来得及把自动自拍的摄像头调反过去,于是自己的脸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屏幕上。
裴淮在那边好像笑了,不过声音很轻。
纪池州耳朵一烧,气急败坏地把摄像头翻了过去。
裴淮一瞬间就被麻将桌绿瞎了眼。
裴淮那边镜头晃动了一下,变成了对着笔记本拍,他开始画起了草图。
这道题可以从力方面入手也可以从电学方面入手,于是裴淮试着问了下纪池州的意见,纪池州愣了一下,说:“都行。”
裴淮说:“那就从电入手吧,其实电分析透了比力好理解。”
裴淮画了几步,在旁边写了用到的公式,笔迹清爽又利落。
公式全部出来了,反推就不难了,裴淮点了下答案:“之后就得出这个结果,A选项。”
在裴淮没讲之前,纪池州觉得四个选项好比四个同卵双胞胎,只是高低胖瘦略有差别,选哪个都和正确答案擦肩而过。
而裴淮讲题,他会告诉你每个之间不同的细微差别,尽管大体差不多,比如A项比别人多了一点痣。
一点痣。
纪池州盯着裴淮的手腕出神了一刹那。
眼尾、眉心、手腕,还有哪里有痣?
“纪池州?”裴淮探寻着问道,“你明白了吗?”
纪池州回过神点点头,突然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
“还有不会的吗?”裴淮清凉的嗓音传过来。
纪池州急忙说:“有有有。大佬等一下。”他哗啦哗啦地翻了几页,奈何他没折页,只画了红圈,找起来有点麻烦。
裴淮安静等了一会没说话,气氛突然冷下来,只有一片仿佛吃纸的咔嚓咔嚓声。
而那双獠牙就是纪池州的手。
还是一只狗的牙齿。
现在狗的牙床狠狠咬住了裴淮的手指。
纪池州海底捞针似的捞起来一把错题。
四周安静得仿佛没开视频,空气中只有风扇的转动声。
裴淮突然开口:“一点半了,你今天吃饭了吗?”
纪池州顿了一下,“你又要叫我猪了是不是!”
裴淮那边能听到手关节一声响:“想什么呢你?”他继续说,“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比较省饭。”
纪池州:?
纪池之的手机扣在桌面上,所以裴淮那边只能看到一团漆黑。
但可以透过一抹黑想象得到某人张牙舞爪地在辩论:“什么叫省饭啊你说说清楚……”
裴淮笑说:“没有,就是觉得你有时一顿吃太多,其他时候又不太爱吃饭。”
纪池州想了下,确实是哎。
纪池州:“好吧。刚吃完了,我跟你说啊方便面差点……”
裴淮:“差点?”
纪池州一个急刹车,他想要是把自己煮方便面还能把面烧黑了这件事告诉裴淮,裴淮不得笑到明年去。
纪池州:“差点做出了我厨艺的最高水平。”
裴淮冷漠:“不信。”
纪池州:“……”
他就知道裴淮不信。
纪池州缓了一下说:“我找到题了裴淮。”他把手机举高,对准了题目。
裴淮也把自己的练习册翻到对应一页,找到了那道斜坡题。
裴淮思索了一会,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却没说话。纪池州发现他似乎换了两种入手点,用的公式大体不同,可是过程上有繁有简。
同学讲题和老师讲题不一样,同学讲的多半有硬算出结果的嫌疑,可是老师不会。老师会选择公式和题目混合穿插讲授,且不会绕弯弯路。
纪池州觉得裴淮讲题的方法十分娴熟,就像……老师一样。
过了一会,最终他选择了稍简的那个解法。
“纪池州,”像生怕纪池州这会儿跑出去玩似的,裴淮唤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把笔拿好。”裴淮说。
纪池州刚才歪歪撑在桌子上,这会一下坐直了身子。像被抓包似的,他刚才无声地转了半天的圆珠笔,一下掉到了桌面上。
还好麻将桌布很厚,摔着声响只有轻轻的“噗”声。
纪池州跟着老老实实地拿起笔。
“把题干重点的地方圈出来,以后心里画就行。”裴淮在那边画了几个圈。
“质量相等”“异种电荷”“同水平速度”……
纪池州:“老哥,之后要垒公式吗?”
裴淮:“不,先等等。先联想下隐含条件。”
纪池州跟着裴淮做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题,裴淮偶尔问纪池州听没听懂,后来纪池州干脆在裴淮还没开口问之前就说懂了。
纪池州蛮聪明,点一点就透了。
于是后来干脆变成了纪池州一直在问,说个不停,裴淮只在草稿纸上写。
纪池州觉得嗓子干的直冒烟。
他把魔爪伸向笔袋旁边的小药盒,从药板里抠出两粒西瓜霜含片,一左一右含在嘴里,像个花栗鼠。
于是纪池州再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嘟嘟囔囔的。
裴淮喝了一口什么东西,他很警觉地问:“又吃西瓜霜?”
纪池州强势反击:“又喝咖啡?!”
裴淮放下杯子:“……”
纪池州把西瓜霜嘎嘣咬碎了:“……”
临到关视频的时候,纪池州突然宣布:“我昨晚给你买了一个东西。”他说,“让老哥你原力觉醒的。”
裴淮:“……”
裴淮问:“什么东西?”
纪池州却并不回答,狗狗祟祟地说:“你晚上自习课就知道了。”
明榆一中周天晚上五点半返校,一小时一节课,总共三节课,一堂课考,老师一堂课批卷加排名,最后一堂课讲评卷子。
所以说是自习,其实根本没有多少自由写作业的时间。
对于明榆一中的同学们来说,周日是最肾疼的一天,周日不像周一,已经有了周日打底,至少不至于瑟瑟发抖。
周日,是将学狗们从被窝里拉出来一路拖到危机四伏、黑白无常的学校游戏里,而这场每周被命名为收心试的考试卷,就是检测所有波涛汹涌下原力是否觉醒的真命题。
原力收集了银河中漫无目的的自然力量,一齐在那场短暂的中考过后流进了高中的学习殿堂。
虽然显然纪池州没有被窝,他周六晚上连被子也没盖,没感冒算他走运。
纪池州从车站下车,在门口碰到了大爷彭友。
彭友身材偏高壮,还有点胖墩墩的,但绝没有胖到顶出有些中年人那样的啤酒肚的地步。
然而,隔着一层薄风衣,彭友搬着肚子一步三挪,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
纪池州走过来拍了下彭友的肩膀,彭友“哎呦”了一声,差点没摔掉了肚壳。
彭友叫道:“纪哥你小心点我的肉肉!”
纪池州:“……”
什么玩意儿???
纪池州:“什么肉肉?彭哥你别搞这叠词,太腻了受不了。”
彭友:“……”
彭友瞥了纪池州一眼:“不是,纪哥你好像误会了。”
彭友和纪池州走到楼梯拐角的男厕,因为每层楼走廊和厕所都是声控灯,这会儿前后都没有人经过,所以全靠喊——
彭友:“巴啦啦小魔仙之魔仙点灯!”
洗手间的灯缓缓地亮了。
彭友很小心地从校服里面掏出了一个软软的猫窝。
猫窝里面有一只小猫,很小很小,像是刚生出来一样,毛□□的,像蒲公英的种子。
彭友说:“它叫肉肉。”
小猫蜷缩起来似乎只比人的手大一点点。它的呼吸轻绵而悠长,想在做什么鼻涕美梦。
纪池州发出了一声惊叹。
彭友发出了一声喵叫。
纪池州抬头看了眼彭友:?
彭友解释说:“我叫一声,她就会回应,你瞧。”
小猫果然睁开了眼睛,眼睛在灯光下立刻缩成了一个尖。
彭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背脊:“我周末去姑妈家玩,她家老猫生了崽,一共两只,有一只送我了。”
纪池州看着小猫,逗了逗它。
彭友叹气:“但是你知道,我妈反对我养动物,她说猫掉毛。我姑妈那边正在给我老妈做心里建设,现在正在盖地基,等建设成了,楼高高盘起来了,我就带它回去。”
纪池州的狗属性没藏住,所谓猫狗相争,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小猫敏感地感觉到了纪池州狗狗祟祟的气息,一口咬住了纪池州的手。
彭友:“唉,你说纪哥,这三节晚自习它能不能藏好呢,要是姜饼发现了……”
纪池州正面无表情地往外拽自己的手指头,不过仔细看,纪池州的嘴角正在不断循环抽搐。
彭友:“我操纪哥!”
彭友吸引着小猫的注意力,把小猫的嘴轻轻撬开——小猫看到彭友胖乎乎的脸,立刻收回了嘴。
纪池州的帅脸在肉肉面前一败涂地。
“你没事吧纪哥?”彭友问。
“没事儿,小猫还没长牙。”纪池州如释重负地说。
“哪呢什么猫?有猫?!”突然,厕所最里面的蹲位角落里蹦出来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