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寒》阎四月

18、青菱青绡

　　天空如泼墨般漆黑，夜色透着凉意。

　　萧沉的屋子正中摆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黑黢黢的液体，看起来恶心极了。

　　木桶壁上，几只斑纹奇异的虫子从液体中爬出，随后又没入液体里。萧沉认出了这就是白日里那只罐子里的毒虫，他不禁有些恶寒。

　　连伽靠着墙壁，双手抱胸，懒懒地道：“进去吧”。

　　萧沉凝视着木桶片刻，随后踏进了液体中。

　　触碰到液体的那一刻，萧沉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他禁闭着嘴尽量不叫出声来。

　　一只只毒虫爬上了他的身体，有的甚至在他的脸上爬动。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些毒虫又岂有不咬之理。

　　它们用利如刀刃的齿喙一口咬破了萧沉的皮肤，将丝丝毒液注入他的体内。

　　霎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传来。

　　似刀刃在他的身体上切割，似铁锤在他的筋骨上狠狠敲击，又似万根针一齐插在他的血肉上。

　　麻与痛交织，萧沉几欲昏迷。

　　他强忍着让自己清醒，鲜血顺着他的舌尖流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声响彻云霄，打破了寂静的黑夜。

　　一个时辰后，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

　　连伽看着木桶中的萧沉，打了个哈欠道：“终于结束了，老娘这耳朵都快要聋了。不过你可别高兴地太早，这样的淬炼还要持续六天。除此之外七日过后你还需用另一种药液每半月浸泡一次，直到满七七四十九天”。

　　萧沉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连伽心中一窒，这样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随后她又勾唇一笑，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

　　日子就这样渐渐过着，云府两位姨娘的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不过相比于静姨娘的安心养胎，玉姨娘却是作妖不断。

　　大抵是吃一堑长一智吧，玉姨娘不再明目张胆地抢苏氏院子里的吃食，她换了个方法，那就是通过云执来抢夺。

　　起先玉姨娘只是装作身子不适，然后再撒上几个娇博取云执的怜惜，从而顺理成章地多得了些补品。

　　云府每个月在补品上的开销是有限度的，有的人多吃了，有的人就得少吃。

　　这少吃的人是谁呢？显然不会是云执，他作为一家之主是决不能扣去补品的。也不会是静姨娘，静姨娘正怀有身孕自然没有扣了补品的道理。至于云辞，苏氏是万万舍不得扣去她那份补品的。这样一来也就只有扣去苏氏那份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玉姨娘又将手伸向了布料这块。

　　因着临近夏天的缘故，云府也开始筹备起了制作夏装。

　　云锦阁早先送来了几匹绸缎，其中水云缎六匹，云执苏氏云辞三人各两匹。两位姨娘分配的是次一些的水烟缎。

　　水烟缎本也不差，但无论是布料质量还是清凉程度都是比不过水云缎的。

　　这可让玉姨娘看红了眼，于是她又故技重施起来，说是天气炎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果不其然，对子嗣极为关心的云执又上套了。

　　这一来二去的，苏氏的补品少了，衣料少了，冰块首饰也少了。

　　云执对这一切倒并不关心，可云辞不一样，她愤恨玉姨娘的所作所为，又气苏氏的一再让步。

　　她也想过要去将东西讨回，但苏氏却是一再阻拦。

　　苏氏的意见是玉姨娘正怀着孕，暂且让着她也无妨，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无奈之下云辞也只好妥协。

　　两位姨娘的肚子在见大，云辞的年纪也在见长，很快就到了她亲自挑选婢女的时候了。

　　苏氏问过云执的意见后请了牙婆子来，因着之前两位姨娘的到来和一些琐事，这会儿子府里的丫鬟小厮倒是不够用了，苏氏想着干脆让牙婆子多带了些人让大家来挑。

　　庭院中。

　　一众丫头排成一排，大些的十五六岁，小些的只有四五岁。

　　男孩子则另站一排，差不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最先挑的是云辞，她看着面前的丫头们，目光被其中一个丫头吸引。

　　那丫头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此刻她正看着云辞，嘴角是抹甜甜的笑，在梨窝的映衬下显得活泼可爱。

　　云辞指了指她道：“娘亲，我想要她”。

　　苏氏看了看那丫头，点头赞同：“这小姑娘倒是不错”。

　　随后云辞继续挑选其他丫鬟。

　　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云辞瞧上的是一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丫头，周身有种哀戚的感觉。

　　那丫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她低着头，在一众丫头间及其不显眼。

　　莫名地，云辞希望她的脸上也能出现开心的笑容。

　　云辞走上前去向她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我会让你开心的”。

　　那丫头抬起了头，眼中有着震惊。

　　竟有人想要选自己，要知道现在选的可是大丫鬟，不是什么普通的杂役丫鬟。

　　犹豫了一下，她牵住了云辞的手。

　　两只手放在一处，一只白嫩水灵，另一只却蜡黄干瘦，这种强烈的对比使她产生了自卑感，她开始想要伸回手去。

　　不过云辞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云辞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然后莞尔一笑。

　　“娘亲，我要她”。

　　她觉得这笑温暖极了，像一道暖阳般撒入她的心田，驱散了周遭的寒冷。多年后她也依旧记得这个笑容，就是从这一天起，她的心中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苏氏有些疑惑，她不大明白女儿为何会挑中这个丫头，不过既然女儿喜欢，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到时候给这丫头好好补补就是了，想必这丫头之前也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儿，苏氏一颗慈母心又活泛了起来。

　　随后云辞与苏氏又挑了几个机灵能干的丫鬟和小厮，两位姨娘也先后挑了几个去，静姨娘挑的人算是中规中矩，不过玉姨娘挑的丫鬟相貌就普通了些，最多不过清秀而已。

　　苏氏和静姨娘看到这副场面，心下不由发笑，这玉姨娘倒是防人防地紧。

　　选完了丫鬟自然就要给她们取名字了。

　　苏氏的大丫鬟是红字辈的，云辞打算用青字辈给她们取名。

　　活泼些的那个丫鬟唤作青绡，沉默寡言的那个唤作青菱。

　　两人才谢过云辞赐名，云辞就拉起她们的手就向院中跑去，从今日起她又多了两个朋友。

　　天很蓝，一碧如洗，偶有微风拂过，温温和和，宣示着孩童喜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