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冥冥 ...
-
咨询室的气氛太过沉闷，梁欣出门后，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吸。
梁欣猜测着，接下来陈力坚可能会告诉男孩，他身上的梅毒产生的皮肤创口，会大大地增加他感染艾滋病的概率。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长长地一口气。
“欣欣~”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欣才发现走廊尽头窗口熟悉的身影，年轻男子目光温柔，正看着她笑。
“老公，你怎么来了！”她又惊又喜，顾不得还在单位里，搂住他的脖子，嘟着嘴道“宝宝快要饿死了。头晕，站不住了。”
话没说完，她就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丈夫身上。
年轻男子正是她的丈夫夏晓锋。
夫妻两人都毕业于H大的公共卫生系，夏晓峰比她高两级。
两人的相识源于毕业论文，梁欣的本科毕业论文是夏晓锋硕士毕业课题的一个子课题，论文完成后，两人也走到了一起。2006年，夏晓峰和梁欣双双毕业，共同进入H市疾控中心。
梁欣毕业后一直留在疾控，但夏晓锋在两年被选调到市纪委去工作。今天他正好在附近办事，所以才能在中午过来。他扶住妻子的腰，让她把重心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能吃饭了吗？我听你说没空吃饭，就特地打包了你最喜欢的小龙虾。”
梁欣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窗台上还放着一大袋食物，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丈夫对自己的照顾一直都是无微不至的，虽然结婚很多年了，一点都没改变。想到这里，梁欣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你，老公。”
食物虽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梁欣还记得自己的工作，她先是打电话给检验室的王英让她回办公室准备给小南抽血，接着又拖着丈夫去她的新办公室。
梁欣一直是在慢病科的，这次来艾防所是接替副科长徐雨萱的班。
徐雨萱刚生了个儿子，前天开始休产假。她之前保胎时，梁欣曾来代班过三个月。所以，这次领导又让梁欣下来替几个月。
回到办公室内，梁欣拨通了好友欧阳悦的电话，让她尽快过来享受美食，对方开心地接收了。
就在梁欣打电话时，夏晓锋已经把她的办公桌上的文件稍作整理，又到门口的水槽边认真地洗完手，接着，把打包的小龙虾和其他几个菜一一拿出来放好。
做好这些，夏晓锋用眼神示意妻子脱掉白大褂去洗个手，就可以开饭了。
梁欣还记挂着小南，她安顿好丈夫，说道：“老陈还在给他做检查呢。你坐会，顺便等欧阳过来，我先过去一趟。”
夏晓锋想到妻子还饿着呢，心中有些不舍。但他也明白，此刻妻子身上的工作职责，只能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新办公室是徐雨萱的办公室，一共放了两张办公桌，分别朝着门和窗。妻子的座位是背对着门的，因为刚搬来，所以上面还很干净，只放着几本书和文件，是他刚刚整理好的。他又回到她的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胸牌。上面贴着一张笑地很甜的一寸照，边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梁欣”。看到照片上妻子的笑脸，他也笑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接着，一个身高近1.7米的短发女子推门进来。
“欣欣？哟，老夏，好久不见。”
夏晓锋把胸牌放回桌上，对她点点头：“来了，欧阳。”
来人正是妻子的大学室友兼闺蜜欧阳悦，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制服，上面印有卫生监督的标识。
欧阳悦本科毕业后，留在H大又读了两年研究生。之后，她通过市里的统一事业单位招考，进了H市监督所。
而疾控中心和卫生监督所，其实原本是一家单位。
2000年，H市防疫站因机构改革，分成了H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H市卫生监督所。所谓的分开，就是将原来的一块牌子变成了两块牌子。
防疫站原本有两栋楼，一栋大些，一栋小些。分家的时候，大的那栋分给了疾控，小的那栋分给监督所。
两个单位虽在两栋楼里，但大门还是同一个。说是独立，其实也就是工作职能的分离，连员工食堂也是共用同一个。
更何况，疾控与监督本来就有许多工作都存在交叉。比如，今天欧阳悦去游泳池采水样，这装备都是向疾控借的，采的水样也都由疾控去化验分析。
两家单位的关系正如同梁欣与欧阳悦般，小小的距离只是产生了美感，感情只增不减。像这会，梁欣收到丈夫送来的小龙虾，也是第一时间叫欧阳悦过来吃。
欧阳悦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门口的水槽处洗手，她今天去游泳池采样，这手上还隐隐有些漂白粉的味道，用了洗手液才能盖住那刺鼻感。
进门洗手这是学医人的通病，有的人把他们这种行为称为洁癖，可其实这简单的洗手，确实可以预防许多传染病的传播。
欧阳悦一边洗手，一边感叹自己跟着梁欣混有口福，能吃到夏晓锋带来的爱心外卖。
“今天出去采游泳池水样，想着回来就错过饭点了正打算叫外卖呢。没想到还有小龙虾吃，欸对了，欣欣呢？”
“还在忙，有个VCT病人还没好。”
“看来今天又有故事听。上次小徐保胎她来帮了一阵子忙，我就听了一箩筐的故事。”
“我也是……”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来做VCT的病人常常私生活十分紊乱，虽然夏晓锋早已知晓，但他很少对妻子提及这些事。所以，当梁欣初到艾防所时，直言自己的三观是在不停地被刷新。
知名特级教师来过，70+的大爷来过，16岁小姑娘来过，还有政府人员，影视明星……
当然，来人的个人信息是绝对保密，包括姓名、或是相关度非常高的代名词，都是不能讲的。
但这不妨碍梁欣在保护他们隐私的前提下，向闺蜜和丈夫吐槽这些故事。
“什么故事？你们俩趁我不在讲我啥坏话呢？”
就在这时候，梁欣推门而进，迅速脱下白大褂挂在了门后，接着她开始仔细地洗手，她接触过小南，所以认真地洗了两遍。一边洗一边用她的大眼睛扫视闺蜜和丈夫。
“就算我敢，你家夏局敢吗？拜托你们照顾下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刚刚进门就看到老夏捧着你的工作证爱不释手地傻笑，看一寸照也能看出花来，我是生生被喂了一把狗粮。”
欧阳悦刚说完，三人都笑了。夏晓锋又催促两个为工作而牺牲的新时代女性快快落座开吃。
欧阳悦和梁欣常常聚餐。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聊聊工作和生活，是两人感情不变的重要原因。
而今天欧阳悦正好有问题想请教她对面的小夫妻，因为下周日就是12月1日，第二十六个世界艾滋病日。
欧阳悦刚到环境卫生科半个多月，对许多工作还没有进入角色，但她有一颗好学的心，一有机会就会向身边的人请教。
“老夏，梁欣，我正想好好请教你们。你觉得我们环卫科在艾滋病防治这块有什么可以做的？”
梁欣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直接把锅甩给了老公。
“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你问我们家老夏就对了……”
夏晓锋虽在艾防所多年，但一来已经两年没在卫生系统了，二来，疾控和卫生监督毕竟是两条线，他稍作思考，回答道：“卫生监督工作我也不太了解。但是关于艾滋病的法律法规其实还是不少的。比如《艾滋病防治法》《献血法》。应该都有相关的内容。”
夏晓锋说的这些内容，欧阳悦也已经或多或少想到了，她认同地点点头道：“是的，但这些主要还是医疗科在做。我自己也琢磨了下，感觉我们环卫科好像主要就是……检查酒店里有没有放避孕套或者设置自动售卖机。”
欧阳悦刚说完，梁欣就马上接上了话。
“这个其实非常非常重要，我发现来做VCT的，大部分人在非婚性行为时还是没有用避孕套。如果酒店里或者其他的公共场所里都放了避孕套，那他们至少多了个选择的权利。”
欧阳悦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还想问问两人还有没有别的想法，但梁欣已经把话题扯开了。
“我今天又被震惊到了。欧阳，你找对象的时候可得擦亮眼睛。”
欧阳悦猜测梁欣大概又要讲什么故事，很给她面子的追问：“哦？怎么了？”
梁欣回忆起今天上午遇到的女人，那是一个挺漂亮的中年女人，穿着得体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
“今天上午，有一个五十不到的漂亮大姐的来做VCT。这个大姐结婚十多年了。她说，大概一年前，她怀疑老公有小三。于是，就找了一个私家侦探，看能不能搜集到丈夫出轨的证据。结果，私家侦探真的发现她丈夫有婚外情。”
欧阳悦虽有些感慨，但也知道婚外情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几乎每个人身边都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几对。她叹道：“这种事情现在也早已经不是新闻。”
梁欣点点头，继续说道：“是的，但是这个可怜的姐姐发现，她遇到的是一个男小三。”
欧阳悦马上反应过来，低呼一声：“同妻？”
有大约80%的中国男同性恋者会进入婚姻，而他们的妻子就称为“同妻”。同妻有些是女同性恋，但更多的是普通女性。她们被蒙蔽而结婚，要么成为同性恋传宗接代的工具，要么成为其丈夫掩盖身份的保护伞。
像梁欣说到的这个大姐，至少被隐瞒了十几年了。
梁欣点点头，她感叹道：“哎~女人真可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但欧阳悦却并不十分认同好友的观念。
“男人也会害怕，害怕自己辛辛苦苦奋斗结果是替别人养老婆孩子……”
欧阳悦指的是另一个社会问题。H市晚报曾报道过，H市的亲子鉴定中，有大约20%案例的鉴定结果不是亲生。
“欧阳，你的想法总是令人……我真担心你会带坏我们梁欣。”
从妻子开始讲故事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夏晓锋终于开口了，他无奈的摇头，两位女士则相视而笑。
在婚姻里只要有了欺骗，就注定会有伤害。
冥冥中注定，有些事情早已发生，有些事情，总会浮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冥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