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幸福来敲门》越女剑

10、生病

　　阿娟理发店的案子只剩下发处罚意见书这最后一步了。而在这之前，还是得去局里找领导签字。
　　欧阳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早已准备好的文书，看时间，5点出头，应该还来得及去一趟市局。
　　但到了局里，她才听说谢阎王请了一天假。
　　谢阎王的工作基本都跟着马局，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也是挺多的。
　　想到昨天谢阎王的异常，欧阳悦今天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能够当场把案卷带走。
　　而且，除了像昨天这样的紧急情况，欧阳悦一般不会提前联系他。
　　谢阎王在，就可以直接等他签完字把案子拿走。
　　他如果不在……那就让办公室的小朱帮忙开下他办公室的门，把案卷放在他办公桌上即可。他回来看到了，就会把案卷批好，有错的地方会折页，有意见还会用铅笔在边上备注。
　　他真的欧阳悦见过的最细致的人。
　　“欧阳，你记得关门，我先走了。”
　　小朱的老公今天要出差，她正赶着去接读幼儿园的女儿放学，要是欧阳悦再晚来一分钟，她就已经走了。这会，她帮忙开了谢阎王的办公室门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悦轻轻推开门，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却坐着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这办公桌边的，不就是谢阎王吗？
　　“谢科，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在呢，办公室说你今天请假了。”
　　谢振华本来是呆呆地看着前方，连开门都好像没听见。直到欧阳悦叫他，才转过头来，他的眼镜放在桌上，眼神失去了焦距，看起来很迷茫。
　　欧阳悦把案卷递过去，放在办公桌上，谢阎王伸手拿过去，连眼镜都没戴就拿起笔签字，递给欧阳悦。
　　欧阳悦赶紧伸手去接，可太过紧张的她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谢阎王的手。
　　天气已经很凉快了，但谢阎王的手好似是他的手火炭般炙热。
　　她紧张地一缩手，案卷却掉到了地上。
　　两人几乎同时蹲下身去捡，她快一步，谢振华慢了半拍。就这样，她的头撞到了谢阎王的胳膊肘，痛的她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抱歉啊谢科。”
　　欧阳悦捡起案卷站起身来，发现他摇摇晃晃地，一幅随时要晕倒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他才是被撞了脑袋的人。她想到刚才碰到他手时的灼热感，探过身去问他。
　　“谢科，没事吧。你是不是发烧了？”
　　“是吗？”
　　谢振华终于开口说话，隔着老远，欧阳悦都能闻到一股酸味，那是一个人好久没进食、没喝水时，胃酸挥发到嘴里的酸臭味。
　　而且，他的面色潮红，目光涣散，嘴唇上的皮都干透了，好像一块正在燃烧着木炭，失去了生命。
　　欧阳悦都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到底烫不烫，可她还是忍住了，只耐心地问道：“谢科，你得去医院看看。我要不要给你夫人打个电话？”
　　谢振华摇摇头，拒绝了她。
　　“我没事的。小欧，你先回吧。”
　　也许是因为谢阎王昨天流泪的样子让欧阳悦太过震惊……
　　又或者是因为，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他一板一眼、鸡蛋里挑骨头的讨厌劲。可是，她却觉得正是由于他，市里的卫生监督工作才会逐渐进步，在全省排名逐渐前进……
　　而且，这些年在他的指导下，自己的业务水平才能进步的如此之快，在她心里，谢阎王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身份。
　　更何况今天的谢阎王看起来太过于孱弱。发烧最需要好好的休息，可他的车昨天去送修了，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怎么回去呢？
　　想到这里，欧阳悦又继续劝说他。
　　“谢科，我要不要去办公室叫个人过来看看你这情况……”
　　谢振华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他开口打断了她。
　　“不用。我没事。”
　　欧阳悦劝说不了他，他的嘴唇干燥，看起来极度缺水。欧阳悦放下案卷，自作主张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科……那你喝点热水吧。”
　　热水壶里的水大概也是昨天的，基本没什么热气，大概都已经变成温的了。
　　谢振华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水入口正合适，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既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了。
　　愤怒、不甘、伤心……种种情绪用尽了他的体力，可也掩盖了他的饥饿感。他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四肢沉重地抬不起来，只想有个地方可以让自己躺下来。
　　可这一小口热水入胃时带来的舒畅感，让他全身都舒服的打哆嗦，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
　　就这样，他慢慢地喝光了大半杯水。
　　欧阳悦想再给他倒一杯水，可刚刚伸出手去拿杯子，就被他阻止了。
　　“够了。”
　　“谢科，你在发烧。我觉得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可谢振华再次打断了她，身体的虚弱反而使他的意识格外地清醒。
　　“马局今天不在，案卷先放我这。你走吧，帮我把门带上。”
　　走廊里突然热闹起来，下班时间到了。许多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关门声此起彼伏。走廊里充斥着笑声和说话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这短短几分钟内，正是办公室八卦和重要消息传播的重要时间。
　　想到这会出去会遇到很多人，欧阳悦就有些抗拒。她有轻微的人群密集恐惧症，最怕一群熟悉又陌生的人一起高谈阔论。
　　外面的喧闹依旧，而办公室里一室寂静。
　　看到谢振华满脸的拒绝，欧阳悦有心劝说却无能为力。她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劝说。
　　“谢科，那你早点回去，别忘了自己去医院看看哦。”
　　谢振华点点头，他感受到了她的好意，只是她帮不了自己。
　　为了避开电梯口的众人，欧阳悦选择了走楼梯，又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她到了楼下，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一辆车孤零零地停在车位上。
　　保安宋大爷老远就看到了她，朝她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谢科还在吗？”
　　宋大爷知道她们监督所的人来局里多半都是找谢振华的。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谢科今天早上5点不到就来了，蔫蔫的，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这么早……”
　　欧阳悦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多念头。
　　她不是把他送回家了吗？怎么又那么早来单位？谢阎王没车，怎么过来的？总不会是走了一夜吧？
　　宋大爷看她吃惊的样子，心想，这个小姑娘倒是个好人，对谢科还有几分关心。
　　“是啊，我年纪大了睡不着了，4点多就起来了。谢科到的时候我正在吃早饭呢，他是走着来的，全身都是湿的。我白天又听说他今天请假，可我没见他出来过呢。”
　　宋大爷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可昨夜的雨可是下了整整一夜。
　　欧阳悦毫不犹豫地告诉宋大爷：“谢科还在楼上，好像在发烧。”
　　宋大爷一听就急了。
　　“哎，那怎么得了。我和你上去看看吧。”
　　欧阳悦本来就也放心不下谢振华，两人又急忙坐电梯上了楼。
　　短短一路，宋大爷和欧阳悦讲了不少事情，说谢科很关照他，平时常常送点吃的什么的给他，进出也常和他打招呼，上次他孙子读大学还是谢科帮忙填的志愿……
　　欧阳悦这才明白，宋大爷和自己一样，挺欣赏谢阎王的为人的。难怪，昨天他看到谢阎王撞车的时候也是一直默默的陪着处理。
　　楼道里空旷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宋大爷看起来七十多了，但走得比欧阳悦还快，她不得不小跑追上他。
　　“谢科，谢科！”
　　宋大爷用力地拍着门，欧阳悦感觉墙都震动了。
　　“大爷，门开着。”
　　后赶到的欧阳悦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了。她刚刚走的时候并没把门锁上，就是害怕，万一谢阎王在里面晕倒了，好歹会比较容易被发现。
　　“怎么我用力拍也拍不开？”
　　“你拍的是副门。”
　　欧阳悦心想还好你拍的不是正门，否则，一巴掌拍下去没有着力点，都可能会摔一跤。
　　可来不及和宋大爷多解释，两人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赶紧冲了进去。
　　只见谢振华仰面躺在办公桌边,面色苍白,一动也不动。
　　两人合力才把他拖到边上的椅子上。宋大爷急的一直大叫：“怎么办？谢科！谢科！”
　　欧阳悦心中也很慌乱，她在大学军训时曾因为中暑晕倒过，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让谢阎王平躺。她环顾办公室，看到了门口的黑皮沙发。
　　“宋大爷，你帮我把谢科放沙发上去平躺，快！”
　　两人一齐用力，把谢振华半拖半拉地挪到了沙发上。拖动过程中，他的眼睛睁开了，但又很快闭上了。
　　欧阳悦猜他可能是饿晕了，也可能是烧晕了。可环顾整个办公室，竟然找不到一样吃的。她想到宋大爷吃住都在传达室，便问他。
　　“糖！大爷，你楼下有糖吗？”
　　“有！有！我马上去拿。”
　　宋大爷很快就冲出了办公室，欧阳悦忍不住对着门口大声喊道：“大爷，你慢点，你别摔跤了。”
　　回应她的只有楼道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这时，欧阳悦感到手臂被人拉了一拉。她低下头，谢阎王醒了。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现状，轻声地问道：“小欧，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幸亏我们回来了。”
　　“哦，谢谢你！”
　　“谢什么，你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欧阳悦看他醒了，感觉胸口紧绷的弦瞬间放松了，语气竟不自觉地有些差，听起来都感觉有点像在和他发脾气。可怪异的是，谢振华听了，竟咧开嘴笑了。
　　谢振华笑，是因为他感觉，好久都没有人因为关心而对他凶了。
　　他的笑让欧阳悦更急了。谢阎王是不是烧坏了？
　　来不及等她探究谢阎王是怎么一回事，宋大爷带着一大包白糖，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糖来了。小欧，怎么弄？”
　　欧阳悦迅速起身泡了一大杯糖水，办公室里没有勺子也没有吸管，躺着喝容易呛到。她让宋大爷扶起谢振华，让他能坐起来喝水。两人费了不少劲，可谢振华喝了几口就嫌太腻，不肯再喝。
　　尽管只喝了几口糖水，谢振华的理智却慢慢恢复过来，看到宋大爷和欧阳悦满脸关心地看着他，他想起身告诉他们自己没事了，可刚起身，又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陷阱了沙发里。
　　看谢振华虚弱不堪的样子，欧阳悦不得不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宋大爷，你帮我扶他下去。”
　　“啊？”
　　宋大爷显然是急坏了，看着她不知所措，欧阳悦向他解释道：“谢科还在发烧，我现在送他去医院看看。”
　　谢振华想拒绝，可两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左一右架着他，把他架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