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小苹果》田可心

26、26

　　对于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来说，一顿自助餐随意就能吃过两小时。
　　那天晚上吃完饭出来都八点多了，而徐霈阳往与回宿舍相反的方向拉了叶澜初一把。
　　“干嘛？”叶澜初问。
　　“还有饭后甜点，跟我拿去！”徐霈阳说。
　　“饭后甜点？刚不就是因为太撑了没吃火锅店的点心吗？”叶澜初惊讶。
　　“什么？明明是他家点心不好吃才不吃的吧！”徐霈阳示意她跟上，“我给你订了生日蛋糕，那个好吃，谁要吃店里糊弄人的点心啊，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批发来的。”
　　“啊？……”叶澜初放缓了脚步，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怎么了？今天是你生日不对吗？你把自己生日改了？”徐霈阳反问她。

　　呃……是，当然是……
　　叶澜初本来想着徐霈阳应该会记得她的生日，但他这一天都没提过这茬儿，更没一句生日快乐，她就想着他可能忘了，于是她也没主动提，反正十九岁生日嘛，又不是成年又不是整数，一点特别之处也没有，这个时间身边同学也不齐，她根本没打算怎么特别去过的。

　　实际上，她不声不响地提前几天回北京，也是因为这个。
　　她担心穆思君还没放弃，这天要突然折腾到她家去，惊动了父母不好收场。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也好，推测也好，总之很靠谱，穆思君一早就短信送祝福，并且不由分说地通知她，他给她准备了惊喜，一会儿就来接她。
　　她吸了口气，告诉他：“我已经回学校了。”
　　穆思君：“什么？不会吧，这么早？”
　　“嗯，前天回来的。”

　　穆思君沉默片刻，才又发了一条过来——这段沉默后来叶澜初在父母打来的电话里得到了解释，他们祝她生日快乐之余，告诉她刚有个同学打电话来找她，男同学。
　　而穆思君再发过来的短信说的是：“那我马上买今天的机票过来！”
　　叶澜初吓一大跳：“别麻烦了，我今天有安排，也不在宿舍，你找不到我的！”

　　这句话当然是诈他，但她也担心他不依不饶，还是会那样做，正犹豫着今天好不好约徐霈阳一起躲出去呢？万一徐霈阳还记得她的生日，或者后来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主动邀约会不会就显得是某种……姿态？
　　结果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呢，徐霈阳就来约她了，白天去附近的景点玩耍，晚上吃火锅，她想要的目的自动达到！
　　有一种心想事成的感觉，真是过生日呀……

　　他们俩是前天到的，她本来没多想，此时才明白过来，他前天没叫昨天没叫，偏偏今天叫她来吃火锅，若不是有心给她过生日，那也忒巧了不是？

　　“走啊，快点！”徐霈阳再次回头，催她，“你要知道十九岁生日很特别的，因为今天你的农历生日和阳历生日是同一天，你说对不对？”

　　叶澜初一想，好像还真是啊！她虽然从来不过农历生日，但因为她的生日在正月里，从初一到十五都是每天分得清的日子，于是这天是农历几号也很容易就能推算出来，想记不住也难。
　　“这个是十九岁特有的吗？”她愣愣地问。
　　“嗯，每十九年一次，下次咱就得等到三十八岁了！”徐霈阳说。

　　三十八岁……
　　这个年龄想想好老啊！而你说“下次‘咱’就得等到三十八岁了”，所以到了那时，你还会是那个给我过生日的人吗？

　　叶澜初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里，有些不自在地打住，回过神来，嗔笑道：“你也不早说！订了蛋糕还吃什么自助餐啊？要吃也得少吃点啊，现在都撑成这样了……”
　　徐霈阳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我相信你，吃得下！今天不是过生日嘛，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你，就让你多吃点呗！”

　　叶澜初噘起嘴皱皱鼻子，瞪着他“哼”了一声，一副讨厌他揭她老底的模样。
　　但她啐完他，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十八岁再老，毕竟也还那么遥远，而他虽然没对她说生日快乐，可她今天真的很快乐呀！
　　逗她笑，是他从小就会、或许是与生俱来、但也确实经过了苦心练习的专长吧。

　　那天之后，穆思君没再联系叶澜初，但马上也就开学了，他肯定也回来了。
　　于是，叶澜初又开始频频遇见他和楚潇潇。

　　刚开学，大家都还比较休闲，尤其第一周是选课周，还没开始上课，大多数人都很少去上自习。于是叶澜初不光在图书馆会遇见他们，在路上、食堂也会遇见，甚至还在一门热门课程的选课现场看到过他们。
　　这是……关系更进一步了？连选课都要选在一起了呢！

　　不知是不是寒假里与穆思君说的那番话多少起了点效果，以及叶澜初生日那天的表现彻底寒了他的心，他真的开始动心思对楚潇潇认真了？
　　还是他仍想着加大对叶澜初的刺激力度，所以才与楚潇潇交往得越来越深入？
　　总之，新学期第一次碰面，他居然在叶澜初瞩目时，主动走过来打招呼，顺便给她们俩介绍了一下。

　　楚潇潇应该是知道叶澜初的，此时惊讶掩口：“啊，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啊！你们那儿专出美人么？男生那么帅气，女生这么美貌！”
　　叶澜初大大方方地冲她微笑点头：“你好，看到过你们很多次了，穆思君终于舍得给我们介绍啦！”

　　叶澜初居然是穆思君的高中同学，这一点原本应该是让楚潇潇心理压力巨大的一个重磅信息，她那一瞬间的紧绷感，叶澜初都看在眼里了。
　　但叶澜初那句话应该是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再加上叶澜初身旁的徐霈阳，也提供了又一层安全感：虽然她的穆思君很宝贝，可人家身边这个男生也很出色啊，所以应该没有什么情敌的危险吧？
　　或许她也进一步推理到，既然叶澜初和穆思君是高中同学，那人家要真有意思的话，早就在一起了吧，如今还能轮到她，就说明根本没有敌情不是？
　　于是楚潇潇放松下来，乖巧柔媚地与叶澜初寒暄，还约他们回头一起去玩。

　　此后再遇见，叶澜初和徐霈阳都神色自如地与他们招手谈笑，最不济也要遥遥点个头，楚潇潇每次也都甜笑回礼，虽然称不上朋友，但至少也算是熟人了。

　　也许是那一遭让楚潇潇放心太过，而后来穆思君也确实给了她更多更扎实的令她放心的信号。
　　比如诗社后来几次开例会，散会后出来，大家都能看到楚潇潇就等在附近。
　　如果说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那么三月初，诗社请来一位才高望重的诗人，为了活动逼格高而采取了小讲座的方式、严格控制参会资格、基本只有诗社成员及“家属”才能参加、而穆思君也带了楚潇潇来时，那就真是几乎相当于自承男女朋友身份了。毕竟像叶澜初和徐霈阳这样依旧单身的，就没有带任何同学朋友来，理由很简单，同学朋友都有很多个，你只有一个指标，给谁都不是，那不如都不给，只有男女朋友是唯一的，带她/他就完全没问题。

　　于是，三月中旬时，楚潇潇突然就脑子一热，冲动地在BBS上发了个帖子，内容是不点名道姓的抒情。
　　或许那天穆思君又做了什么给了她更深错觉的事，或许虽然没什么新鲜的火花发生，只是这么久以来他日积月累的微妙浪漫与暧昧终于达到了在她心中引发质变的程度，又或许，是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穆思君的表白，索性决定自己主动一步，给他最后通牒。
　　作为一名在BBS上活跃的美女，她的ID很多人都认识，她的发帖也向来就有不少人关注，这篇无异于官宣的帖子，一下子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那段时间一直跟穆思君出双入对，所以这个帖子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和大气物理的系草穆思君快要在一起了！

　　这个未经授权的官宣发布之后，穆思君……
　　跟她绝交了。

　　那件事一度成为校内一大热点，楚潇潇一时间沦为一个笑话。

　　此后再在校园里遇到她，她变得冷冰冰的，叶澜初再对她微笑颔首，她都视而不见。
　　叶澜初不清楚她这态度是不是针对自己。
　　如果穆思君跟她绝交时提到了叶澜初，那么她无法再面对叶澜初、甚至觉得此前与她结识时的叶澜初很虚伪，那真是无可厚非。
　　而即便穆思君没提到叶澜初，她再遇到包括叶澜初在内的任何曾见证她与穆思君那一段的熟人，都为曾经的自作多情和后来的被直接羞辱而无地自容，只能用冷若冰霜来自我保护，那也是顺理成章。
　　总之，叶澜初觉得她一夜长大，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个有故事的风霜女人。
　　这不算完全的坏事，但也绝不是任何人主动想要获得的好事。

　　后来学年结束，叶澜初听说楚潇潇的总成绩高居全系榜首时，亦想过是不是情伤让她发奋图强，同时也是用学习来转移注意力。

　　而到了这学期过半，算算也就发生在那件事之后一个来月吧，叶澜初看到楚潇潇真的交了个男朋友。
　　他们之间的姿态，是陌生人也一眼能看出来的关系，通常都是那个男生搂着她，她并未回搂他，但她不拒绝，也肯依偎，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此前独自一人时那样冰冷，全然没有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应有的幸福感。
　　而那个男生，是和穆思君一样高大的个子，身材没得说，脸也长得像穆思君。
　　呃……丑版的穆思君，长得像，但不帅。

　　这让叶澜初作何感想呢……

　　很多人的心里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穆思君心里这道坎或许是叶澜初，而楚潇潇心里这道坎，就是穆思君了。
　　但那究竟是其情可悲，还是勇气可嘉？
　　毕竟能大大方方将心里的坎摆出来展览于人前，这并不是很多人能具备的心志与勇气。

　　还有她男朋友。既然是同校人士，关注楚潇潇也不会只是一两天，那么大概率也知道不久之前才发生的那件事吧，或许亦明白自己长得像穆思君，却还是心甘情愿抱住美人，这……
　　其情可感。
　　愿他们长久，也愿楚潇潇有一天能真被他捂化，真正幸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