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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怜月公子 ...

  •   簪花楼死人的事情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不过向书童了知打听时,未听见其他有关“自杀”的消息,看来之前的案件应该是被大理寺压了下去,未曝光出来。

      江既宴晨起便去给母亲秦氏请安。

      因为江杰出后院只秦氏一个妻子,没什么旁的妻妾,故而夫妻二人住在一起,没有分院落。

      院子里,秦氏的陪嫁婢女梳雪姑姑正使唤着下人洒水,看见江既宴时露出一丝笑容,向她问好后,对着一旁的下人说:“去和娘子说一声,公子来看她。”

      秦氏也才刚起,还未用过早餐,听说江既宴来了,连忙叫人摆了早点。她这一个早上人都是疲惫的。江杰出要上朝起得早,吵醒了她一次,回笼觉睡得不算踏实。刚听下人说今早坊间传的事情,听闻这簪花楼又死了位姑娘,心有余悸,幸好江既宴被她说了一通,也央求了官人不让她出去乱跑。

      虽然她在这家里说一不二,但大概是因为江既宴是江杰出带回来的,总是更听她父亲的话。

      “宴儿,可听说昨晚发生在簪花楼的事?”秦氏对着铜镜理云鬓,因着整个江府才他们三个主子,不需要在意什么细致的礼节,不需要奉茶。

      秦氏坐在梳妆台前,绘好了眉,回头看了眼她家清俊英气的小公子。

      “儿子听闻了。”江既宴昨天回来得晚,没有打扰到几个人,给她开门的小厮也给了一笔不小的封口费,她向来与下人们交好,想来偷溜出去的事情也不会让秦氏知道。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好好地在家里呆着,安分些,可是有些道理?”秦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说教,还有些得意。

      这么多年了,江既宴自是知道秦氏的脾性,顺着她的意思往下答:“母亲说得有理。”

      听着江既宴的语气,秦氏便知道这孩子又未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执着梳子,望着自己的长发出神,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她叹息:“如果你出了事,让我和你父亲该怎么办?”

      她出生于钱塘,东南形胜,软红十丈,参差十万人家。秦家乃江南名门,她父亲曾是先帝做太子时的太傅。秦父辞官回乡后不少青年才俊慕名拜入他门下学习儒学经典,江杰出便是其中一位。后来江杰出进士及第,官途顺畅,便迎娶了恩师的嫡女千金,也就是秦氏。他们新婚燕尔,秦氏便有了喜讯,可惜在生产时因难产孩子没有保住,还落下病根,没法再生育了。

      那些年,秦氏难以走出失去女儿的痛苦,常年郁郁寡欢,江杰出不想见妻子如此,思来想去,收养了父母早亡的江既宴,记在了秦氏的名下。

      自收养以来,秦氏视江既宴为己出,她絮絮叨叨地说教:“你这孩子,这青楼女子的闺名儿估计都比四书五经要来得熟悉。”

      她长叹口气,说:“待会儿同我去街上买些布匹礼物,过几日好送给那不知好歹的文家。”

      饭后,秦氏领着江既宴去了东街的凤尾楼。这凤尾楼是汴京城最负盛名的布匹制衣店,老板娘是个独居的寡妇,手艺一等一的好,她针下的花鸟虫兽都美得栩栩如生,一件成品价值千金。不过最擅长的还是苏绣,图案秀丽,绣工精巧,前几年因为她上贡皇室的几匹布料,还掀起了全城穿苏绣的风潮。

      碰巧的,凤尾楼就在簪花楼后边儿,江既宴远远地瞧了一眼昨日喧闹的簪花楼,如今却安静内敛得像个受了气的姑娘,没有开门儿,也不见人进出。

      秦氏派她身边的婢女去问了店小二,梳雪一本正经地问:“小二,你们这儿最差最便宜的布料是什么样的?”

      哪有这样问的?

      这话问得凤尾楼的小二有些尴尬,小二深觉面上无光,“这……客官……”他自然看出来了要买布料的不是眼前这位婢女打扮的姑娘,而是站在门口的夫人与小公子。

      他走到门口,偷偷瞧了一眼笑盈盈的小公子,又对着秦氏说:“这位夫人,我们凤尾楼的名声您应该听说了,您这样问,不是来砸我们这儿的招牌吗?”

      江既宴想着自己母亲的举动便觉得好笑,这秦氏虽说是江南女子,但却半点不温婉,这到最好的店买最差的物件儿送去文家,也是没谁了。

      她朝小二招了招手,帮秦氏解释:“小二,我们想要的是过时的陈年旧货。积压的库存帮你们清理一番,不是件好事吗?当然,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也未尝不可。”

      “这……”估计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客人,小二满载着迟疑,不敢应下。

      一旁,秦氏见小二踌躇,便给了梳雪一个眼色,梳雪立刻会意,从怀中拿出一袋钱两,递给小二。
      秦氏悠悠地补充:“劳烦打包几十匹,包装好,送到东边文远文先生府上。”

      小二见那鼓鼓囊囊一袋钱两,哪儿还有什么不能应下的,立即喜滋滋地说:“好,我这就去。夫人,您且去前台付账。”

      这将最好的边角料与陈年旧货送去文府,其实也有分讽刺文家品行不端的意思。不过,江家门第比文家高出一筹,他们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更何况,文远虽然给了江家脸色,但肯定还是想继续在朝廷立身,那就得与江相打好关系,必然会辛苦地挤出笑脸收下。

      等着秦氏去记账的功夫,江既宴信步凤尾楼侧屋。侧屋狭窄,却挂着满墙的刺绣,一眼看去,甚是奇妙。

      小二一直跟着,江既宴见挂墙上的有一件极惹眼的戏服,便问他:“这也是你们凤尾楼绣的吗?”
      跟在她后头的小二答:“是。”

      眼前这身戏服以明亮的黄色为底,上绣着大片红色的牡丹,针线交错,细致精巧,如真的花中国色般芬芳曼妙。

      见江既宴感兴趣的模样,小二补充解释:“这是洞常戏班怜月公子的戏袍,他是唱温州杂戏的,这几年在汴京城很是有名,许多名门贵族邀他去府上唱曲儿,您也许听说过。”

      江既宴的确听说过,说不定还看过这位公子的戏曲儿。不过,她生来不喜欢这一类拖长调子的演绎,时常听着听着便睡了,别人邀请她她便去,去了便倒头睡觉,问她感想如何,答一句“甚是不错”,倒也没人疑她浪荡妓院勾栏的真假。

      “怜月公子的戏袍本就是在我们这儿做的。前些日子戏袍破了便送来,我们老板娘为他在破的地方补了一束牡丹,您且看。”小二指着戏袍的一角,那一处,牡丹是浅淡的粉色,与其他处的针线颜色略有些不同,但并不影响美观。

      江既宴听着有趣,便点头。

      小二笑道:“说起来,怜月公子刚刚便来了,不过暂且被人叫去闲聊,想想也该过来了。”

      她向门口看去,正正好看见一抹青白布衣的身影。

      “戏袍是在这间屋子吗?”

      远远的,传来一句青竹般的声音。

      “是。”有人回答了他。

      “真巧了,刚说着便到了,”小二指着那纤弱清瘦的男子,对着江既宴介绍:“这位便是洞常戏班的怜月公子。”

      江既宴施施然回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竟是昨晚竞拍既月的伶人。

      一抬头,怜月就瞧见站在小二旁的白衣公子,人面桃花,眉如墨画,美目多情,爽朗清举。怜月一瞬间呆滞,惊讶不已,似乎没想到会见到眼前的人。但很快便挂上笑容,一双狭长的美目染上了喜悦,决了堤的欢喜洪水,将整个人都渲染得生动。怜月颤着手抱住了江既宴的手臂,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您……您可是昨日出现在簪花楼的江公子?”

      江既宴握紧了手中合并的纸扇,她不喜别人碰她,更是不明白这怜月公子为何看见她如此激动,蹙着眉,答:“是我。”

      看出江既宴脸上划过的一缕厌恶,怜月即刻反应过来自己唐突,讪讪地松开手,说:“江公子,抱歉。昨日竞拍结束后,我便一直在寻你。”

      “寻我干甚?”江既宴展开了扇子,露出上面金玉般的饱满桔子,给了小二一个眼色,让他先下去。
      见小二走了,怜月便知道江既宴是愿意与他认真聊一番,摩挲着双手,忐忑地说:“昨日簪花楼死了人,我知道您没能见成既月姑娘。也知道您欣赏她,这个机会也千金难易,可还是想问您,能否将这个机会……割爱?”

      一个伶人,不过是一面的缘分,算得上角逐的对象,居然开口便是让她放弃她的东西?

      江既宴一瞬间恼了,又觉着好笑,但还是有着世家子的气度,问:“为何想我割爱?又凭什么让我割爱?”话音到最后有些高了,眉眼染上薄怒。

      “我……”怜月舔着自己干涩的唇瓣,不知如何开口,叹气后,抿唇,措辞:“我知道江公子可能觉得我不可理喻,甚至冒失无礼。但我是有难言之隐的。”

      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可以如此冒昧地命令别人?

      江既宴收拢了月白的澜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怜月苦笑,“我与既月相识于微末,其实是一对心意相通的眷侣。”

      “哦?”

      江既宴与既月有简单的书信往来,她竟是不知有这么一份过往。

      “多年前我其实也是在簪花楼,本是要做小倌的,但后来鸨母见男人卖身不来钱,便遣散了,我被辗转卖进了戏班子,我当时……当时便与既月相恋,便起了艺名叫’怜月’。”他从袖中拿出一根玉做的发簪,说,“这便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还望江公子怜我们苦命,将这次机会转让给我。”

      看见那发簪,江既宴一怔,这根发簪……与既月给她的信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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