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十八》言子零

5、章四

　　章四
　　阮暖一直没再去学校，阮春梅问阮暖为什么，阮暖看着阮春梅说，学校没什么好的，自己想打工赚钱。阮春梅向来很宠阮暖，阮暖想干什么，阮春梅几乎不会拦着。于是阮暖就没上学了，在附近的一个地方给别人干活。
　　阮暖十五岁时外出闯荡，阮春梅不让，阮暖好说歹说，阮春梅才终于同意了。
　　阮暖是在十五岁时遇到的谭鸣。谭鸣和阮暖一样，也是给别人打工的。阮暖和谭鸣算不上是一见钟情，谭鸣刚遇到阮暖时，在和别人打架没打过人家，被人家打了一顿。阮暖看到谭鸣时，谭鸣脸上挂了彩，很是狼狈。阮暖没忍住笑了，谭鸣就瞪了她一眼，说，你个小姑娘笑啥嘛？阮暖笑得更开心了，笑够了，在谭鸣一脸的不高兴中开口了，你的脸肿了。
　　其实谭鸣很好看的，阮暖说。
　　“所以，那时你笑什么？”
　　“说了你脸肿了啊。”
　　“阮暖，我说，我喜欢你。”谭鸣认真地说。阮暖看了谭鸣一眼，又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谭鸣就好脾气地看着阮暖。
　　“咱俩才认识多久？”
　　“几天。”
　　谭鸣和阮暖在一起了。
　　阮暖说，你好笑。
　　谭鸣“呵”了一声，吸了一口烟，透过烟雾看阮暖：“好笑就好笑吧，反正我追到你了。”
　　谭鸣对阮暖很好。
　　十六岁那年，阮暖带着谭鸣回家了。阮春梅看到谭鸣，先是一愣，然后问这是谁？阮暖说，谭鸣，我找的对象。阮春梅当时就变了脸色，气得说不出话来。
　　阮春梅当时拎起棍子就要打谭鸣，阮暖把谭鸣护在身后，说，妈，我是真的喜欢谭鸣。
　　阮春梅的棍子还是没有落在谭鸣身上。阮春梅回屋了，拉着阮暖，谭鸣就只好站在原地。
　　“他是什么人，你知道？”
　　“妈，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我很认真。”
　　阮暖没有开玩笑，阮春梅很久后叹了一口气，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从小到大，但凡是阮暖想做的，阮春梅几乎都不会拦着。阮春梅看见谭鸣时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谭鸣一直赔着笑，阮春梅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阮暖要去广东打工，阮春梅没有拦着，阮春梅对谭鸣说，闺女你要给我照顾好了。谭鸣连连
　　点头，一定一定。
　　十八岁那年，阮暖带着谭鸣回家了，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阮春梅几乎要晕了过去，自己的暖暖才十八岁，怎么就有了孩子了？
　　阮暖说，妈妈……你……
　　阮春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阮暖小心翼翼地看阮春梅的脸色，阮春梅脸色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铁青。
　　阮春梅是真的气着了，谭鸣一直没敢说话。阮暖最后还是流着泪看阮春梅，阮春梅心软，叹着气，说，算了，就这样吧。
　　阮暖说，妈，孩子在家，我们赚钱了就养你们。阮春梅说，好。
　　阮暖跟着谭鸣走了，阮春梅去火车站送她。火车走远了，阮春梅跟着火车走，然后追不上了，就跑了几步，火车走远了，阮春梅追不上了，停了下来，看着火车走远了。
　　阮春梅不知道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就一直没有给他取名。
　　有一天阮春梅正在收拾屋子，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再之后，阮春梅在收音机里听到了阮暖出事的消息。阮春梅一时间如晴天霹雳，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阮春梅“呜呜”地哭了，孩子睡着了，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孩子睡醒了，阮春梅还在哭呢，孩子看着阮春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阮春梅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后来，阮春梅给孩子取名阮十八，雪姨问过为什么，人承诺说，暖暖是十八岁没的，暖暖的孩子叫十八，是为了纪念自己的暖暖。
　　阮春梅看着睡熟的孩子，阮十八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爸妈出事了，睡得没心没肺，睡醒了吃，吃够了哭，哭累了继续睡，就这样不断循环。阮春梅想，阮十八怎么就这样自在呢，阮春梅觉得是自己太放纵他了。
　　阮十八是个很好的孩子，雪姨是这么说的。阮春梅嗤笑一声，“好孩子？和他那个混账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就是不干活。”阮十八彼时还不知道阮春梅是什么意思，抬着头一脸的懵懂。
　　阮十八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爸妈的事，雪姨说，自己的爸妈出事了，在自己刚出生那一年。雪姨还说，阮春梅天天哭来着，阮十八不信，这样强势的阮春梅也会哭吗？阮十八不知道。在阮十八的眼里，阮春梅一直都是一个强势的，固执的人，她很坚强，才不会哭。
　　阮十八见过阮春梅难过的样子，阮十八想，到底是什么事会让阮春梅难过呢。应该就只有自己的妈妈了吧。
　　妈妈是什么样的？阮十八不知道，阮十八只有外婆一个亲人。阮十八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雪姨偷偷告诉过阮十八，他的妈妈，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脾气也好，很讨人喜欢。雪姨说，十八，你啊，和你妈妈一样，很善良，很讨人喜欢。阮十八说，不是的，阮春梅就不喜欢。
　　是啊，阮春梅就不喜欢。阮春梅不止一次说，阮十八你就是个混蛋，你知道吧？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到底做什么，阮春梅才会真的开心呢？阮十八不知道。
　　阮春梅告诉阮十八，你那个爹，就是个混蛋，知道了吗？阮十八点点头说知道了。
　　阮春梅的脾气是真的不好，没有人敢惹阮春梅，特别是喝了酒的阮春梅。可是也有例外，阮十八就是哪个例外。阮十八在阮春梅喝酒的时候待在她的身边。阮十八七岁的时候看到过阮春梅哭。阮春梅喝酒了，也许是没看到阮十八，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了，然后，阮春梅就“呜呜”地哭了，阮十八没敢说话，听阮春梅自言自语地说，自己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一个阮十八了。阮十八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捂着脸哭了。
　　阮春梅睡醒后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阮十八也没有提起来过。
　　阮十八知道了，原来人都是会伤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