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怀乡白梦》鸠白

2、他的回忆（一）

　　认识她是多久以前的事，源稚生已经记不清了。
　　并不是说对这段友谊不重视，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他也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年。而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能够看见她的人，因此也没有人能够帮他记住。
　　源稚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因为她认为那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被问及称呼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青色双枪的印记沉默了一会，最后说，“我是一个猎鹰。”
　　于是源稚生就叫她“鹰”。

　　他们相遇在山中。
　　那会儿源稚生还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中少年，虽然成绩优秀，运动出众，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人们不会把目光放在被寄养在这里的几乎可以说是被遗弃的孩子身上。源稚生没有玩具或者其他可以享乐的东西，山林就是他的游乐场。他不常带上稚女，因为稚女的体能比他差得多。
　　于是他在林间漫步。他喜欢攀爬上最高的那棵树眺望远方，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认定那里就是城市，他总有一天会去到那里，带着稚女，去大城市过上好日子。
　　或许是一时太过激动，他的脚打滑了一下，于是他向下坠落，树枝在视野里逐渐远去。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死亡。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

　　死亡的气息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什么人揽入怀中。
　　那是个和源稚生年纪相仿的女孩，或者更小，纤细的手臂却有着和外表不相符的力量，只一只手就揽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抓住某种飞行物，在机器的牵引下缓慢落地。

　　在这漫长的时光之中，他看见一双幽蓝的眼睛，如同北极不化的冰雪。
　　但这只是他感官上的漫长，在真实的世界中，仅过去了短短数秒，救下他的女孩利索地将他放开，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对她来说，救下源稚生这件事和拈起地上的一片落叶也没有什么区别。
　　明明她救下了从树上摔下来的自己，但是稚生却连她的样子都记不住。明明应该是非常美丽的脸庞，但不知为何脑海里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就连她现在的背影也是。
　　她伶仃地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存在稀薄得宛如徘徊于世间的幽灵。

　　多么可怜——
　　不知为何，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仿佛他们相识已久一样，他对这个眼前的少女产生了奇妙的怜爱之情。

　　他的喉咙不知为何无法发出声响。
　　那是不可以的。或许有人这么说，并且他的身体也传达着这样的讯号。向她伸出手一定是某种禁忌，因此全身细胞都在传递着拒绝。
　　那一瞬间，他相信世界上有神灵的存在。某种超越人类之上的意志在制止着他的行动。

　　但那又怎样。
　　他想。如果只是这样看着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

　　“等一下！”
　　不知道在心底呐喊了多少次，不知道和那个意志搏斗了多少次，他终于突破了某种屏障，压抑许久的声音从嗓子口迸发开来。

　　所谓的命运，总是在某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地成为定数。
　　很多年后源稚生回到这个小镇的这片树林的时候，时常会回想起此时的画面。
　　即使毫无意义，但他还是会忍不住设想那样的未来。
　　……若是没有说出口，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即使如同幽灵般在世界上飘荡，也会有人希望，她能迎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过去的源稚生不曾思考过这些，他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眼前的女孩。
　　在声带被解放之后，视界也变得清晰起来。
　　……如同幽灵一般的少女，第一次在他人的眼中真正的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