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墓志铭》羽岑汀枫

3、3. 千纸鹤 心语 旁白

　　当第一只飞鸟开始南迁 夏天渐渐走远

　　梧桐叶子渐渐变得苍翠

　　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开了又谢

　　一些不相识的人啊 逐渐熟悉

　　温度计内的汞住越来越低

　　他们的衣服越来越厚

　　他们的心啊，却越来越暖

　　看，有些苍茫的天空

　　飞过一只鸟，又飞过一只鸟

　　也许终会有一天，天空中连一只只鸟都没有了

　　没关系，还有我亲手为你摺的千纸鹤

　　易歆的人际交往能力总是惊人的。身边整天都有一大票MM陪他漫天过海地胡煸，从“伊郎核事件”到“蜗牛为什么会背着个壳”，从“锋芒恋”到“隔壁班的那个美眉……”——他们闲聊的话题跨度之大，范围之广令人折服。

　　旁边的柯伦很少参与他们的聊天，问题一个人默默地在旁边写写画画，没有表情。

　　也有女生时常偷偷看他一眼的，比如李若葸。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那天，高一（16）班的教室里变得很安静，隐约有细微的喘气声。

　　落日的余晖斜入窗子的玻璃，不顾一切地奔向柯伦，她是想温暖他那颗冰冷的心吧！

　　但她不知道这个男孩从来却不需要安慰。手中的纸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纸上的小诗更凭添了几分古典的气息。

　　晚自习上完，柯伦说走，我们去庆祝一下呀！

　　易歆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又摸了一下柯伦的前额，在确定柯伦真的没发烧后说，你没事吧！

　　柯伦的嘴角边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易歆点点头说，好吧，他知道那笑容代表什么。三年了，他很少见柯伦对其他人笑，也只有对自己。而那笑容的背后到底潜藏了多少一个16岁男孩的刚毅与执着，他猜不透。总之，柯伦又一次对自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们庆祝的方式很特别。买了些罐装啤酒，然后到沈城唯一的那条小河边把它们全喝了。

　　他们是不喜欢去酒吧的。

　　这晚，没有月亮，天空像一块漫无边际的黑布，上面还镶嵌着几粒微微发光的星星。

　　他们不断地拉开罐子，不断地把酒倒进嘴里。唯一不同的是，易歆的衣襟上洒了好多的酒，而柯伦的酒全部进入了他的胃。

　　一阵毫无征兆的风吹来，撩起了两个男生的长发。风并没有带来凉意，反而带来了燥热，柯伦脱下了白色夹克。

　　最后一罐啤酒喝完，突然下雨了。雨并不大，只是落下的时候，打在他们皮肤上，有些疼。

　　他们振臂高歌，最后的两个啤酒罐飞过小河，落在了远方的草垛上。

　　你们是在污染环境乱扔垃圾哦！

　　柯伦和易歆被这句突然从身后砸过来的话弄得不知所措，僵在那儿了。

　　蓝欣儿就这样出现在细雨中，像一只细雨中的蝴蝶。

　　考得不好就借酒消愁对吗？你们还是不是男子汉啊,蓝欣儿平静地说，语气温柔而有力。

　　易歆和柯伦对视了一下，柯伦又一次笑了，但不知是对谁。

　　三人静静地站在雨滴中，没有言语，他们的面颊是不注地流着水，是雨还是泪？

　　蓝欣儿日记：
　　9月28日 雨

　　这个夏天快完了，真有些依依不舍。其实更令我不舍的是我的纯白色连衣裙。该加衣服了好像。

　　说起纯白色，我今天又在校园里看到了那两个穿纯白色运动服的男孩，他们好像也是高一的。

　　9月29日 晴

　　若葸可真够利害的，要月考了还整天疯疯颠颠的，整天游玩。

　　我的手机问候语是“证明自己”。我需要用优异的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

　　习惯了任课老师的冷眼相待。

　　习惯后才发现，其实生活中本没有那么多值得我们即喜即悲的东西。

　　月圆是画，月缺是诗。

　　9月30日 晴

　　若葸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在我面前说她身边的两个男生是多么帅气，多么干净，多么善谈……还说要介绍给我们认识，我感觉有点儿无聊。

　　9月31日 晴

　　9月的最后一天，竟然的些闷热。今天去16班找若葸拿回词典时，我又看到了那两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孩，他们竟然坐在若葸的身边，那一刻，我看到了远方大片大片正在变黄的梧桐树叶在摇曳着。

　　原来若葸整天在我面前所提的那两个男孩，竟是我常常遇到了那两个。

　　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多少看似遥不可及的事情其实离自己那么近，那么近……

　　10月1日 晴

　　我开始不经意地向若葸打听关于他们的事情。

　　我开始喜欢去找若葸，确切地说去16班，是去16班看他们。

　　若葸告诉我，他们一个叫柯伦，一个叫易歆。

　　若葸还告诉我，他们是新搬进沈城的。

　　10月5日 云

　　月考成绩出来了，我很平静。从倒数到现在的第10名，我终于证明了自己——而这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面对老师的嘉奖，同学们的羡慕，我没有太多的激动。

　　下午若葸告诉我，她考了21名，她还告诉了我柯伦和易歆的成绩，一个第54名，一个第53名。一个班共有70名学生。

　　10月6日 雨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下雨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去小河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见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勇气给他们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回答我的话
　　……

　　那晚，柯伦失眠了。他回忆着刚才在小河边的一系列情节；他回忆起在雨中突然出现留着瀑布式长发的那个女孩；他回忆起那个女孩说话时刚毅与自信的表情——他又笑了，是为那个女孩笑的，淡淡地。

　　雨后的天空，天使放飞了七彩的风筝。

　　每一片梧桐叶都变得清新如梳洗后的姑娘。

　　柯伦是不会放弃这种景致的。他一个人来到学校的后操场，微仰着头，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他轻轻地吸一口气，又轻轻地呼出，然后他觉得空气弥漫着碧螺春的味道。

　　嗨，Jay。

　　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靠！易歆产出最后一个字时拳头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胸口了，是柯伦的。

　　易歆立马以直钩拳回击，正中柯伦的右脸。

　　柯伦捂着半边脸大喊，说过不准打脸的，之后便追上去打算暴扁易歆一顿。

　　两人在静谧大天空下追逐打闹了很久，累了便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柯伦仍然捂着受伤的那半边脸，像个小孩。

　　Jay，我已经打听到了大量关于昨晚那个女孩的信息，易歆自豪地朝柯伦说。

　　哦？

　　她呀，名字叫蓝欣儿……

　　等易歆滔滔不绝地说完，蓦然发现柯伦正倒在石阶上，睡着了。

　　蓝欣儿有个习惯，每晚睡觉前摺一只千纸鹤，摺完这只，她又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把它放进一只精致的漂流瓶里。那个漂流瓶里面装了四十一只千纸鹤，代表她进入沈城高中已经四十一天了，今天晚上并不太冷，虽然依旧没有月亮。

　　有一天，柯伦突然主动和李若葸说话，这李若葸吃惊不小。喷泉旁边，李若葸的心跳似乎有些不稳，但她的表情依然是一惯的洒脱和放荡不羁。

　　蓝欣儿是你朋友？柯伦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若葸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所怔住，哦，对，是这样的，李若葸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柯伦刚要问下一个问题时，他停住了。不远的地方，瀑布式的长发，熟悉的女孩——蓝欣儿像风中的飘絮就这样轻盈地出现在喷泉旁。

　　距离并不太远，但李若葸和柯伦都没有看清蓝欣儿的面目表情，她转身走了，如同飘絮般飞走了……

　　那天是刮着风的。

　　之后蓝欣儿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经常出现在高一（16）班教室外，那里因此也少了一抹景致，一抹迷人的景致。

　　又一只飞鸟南迁，夏天已经走远。

　　也许终有一天，天空中连一只鸟都没有了。

　　没关系，还有我为你摺的千纸鹤。

　　蓝欣儿日记：

　　倘若不是上苍注定的邂逅，思绪也不会这么凝重。倘若不是那不经意的一瞥，心情也不会这么沉重。

　　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感觉到冷，原来秋天真的来了。

　　千纸鹤象征着希望，我还要不要为他继续摺下去？我还要不要继续编织属于我自己的希望？
　　我迷惘了。

　　10月的最后一天在沈城人们茫然不知的脸庞上滑过，最后一片梧桐叶也落了。

　　易歆依然像往常一样，还有李若葸依然是高调行事，与众不同。

　　蓝欣儿没有再来16班，偶尔出现，也是找若葸的。

　　柯伦的那个本子也越来越薄了。而易歆相机里的容量也越来越小了。

　　流过沈城的那条河，依然静静地，冒着热气。

　　李若葸最终还是主动出击了，她来到柯伦身边说，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本子吗？

　　柯伦抬起头，弥漫着雾气的双眼直视李若葸的那刻，她的血液似乎在体内不安份地涌动。

　　柯伦最终把本子给了她说，看完后还我。

　　李若葸抑止住当时的兴奋，回到家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深蓝色的本子，她甚至还在本子上亲了又亲。

　　这个深蓝色的本子，就是柯伦平时写诗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