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名叫幸福的怪物》小凈

3、陶瓷娃娃

　　一个人在人群中太显眼，无非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太美就是太丑。

　　才开学没几天，这所学校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津津乐道关于“陶瓷娃娃”林幸和“艺术王子”杜子渝的传闻。
　　每当林幸下课经过走廊，总能有些有的没的穿进她耳朵，就像有好几千只飞虫在耳边盘旋。
　　人们彷佛都想要试试用眼光在林幸身上烧出个洞，不习惯被别人注视的她只好加快脚步，好快些走到洗手间。
　　她那柔黑的长发没有扎起来，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的在后背甩动着。
　　一没留神，林幸在拐弯位狠狠地撞上了正准备赶去社团开会的阮致恒，还来不及道歉身子就因站不稳而往后倒。
　　阮致恒见状迅速伸出手把快倒下的林幸拉向自己。
　　“走路要抬头，”阮致恒见她站稳了，放开自己紧抓着她手腕的手，“不要像盲头苍蝇似的乱撞。”
　　林幸呆呆地看着离自己才几厘米距离的阮致恒，能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青柠的味道，刚刚他紧握的手腕现在还残留他微烫的体温。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回味那刹那的感觉时，她整张脸立刻涨红了。
　　“你打算站在我面前多久？”阮致恒面无表情地绕过她身边走开，留下一脸羞涩的林幸。

　　刚开完会回到课室的阮致恒就被好友余浩轩单手扣住脖子，“小子，快感谢我吧！”这192cm的巨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孔武有力，老是把好歹也有183cm的自己当小鬼般欺负。
　　“我快窒息了！”熟练地挣脱开巨人的夹持，习惯地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感谢你什么？”
　　“你上回演讲完之后不是对那个坐前排的新生有兴趣吗？我帮你打听了一下啊！”
　　“我想学校的人都知道她叫林幸。”
　　“哟，你对那个陶瓷娃娃还真上心呢。她那张不吃人间烟火般精致的脸蛋还真蛮吸引人的，就连那个杜子渝都天天去讨好她呢。”
　　“杜子渝跟她认识？”
　　“对啊，满校都是他们是情侣的传言呢!不过我为了帮你，就再深入地打听，结果发现他们竟然是兄妹！杜子渝他老妈嫁给了林幸他爸了，就是那个最近窜红的画家林文伦。”余浩轩见阮致恒
　　的面渐渐变得灰沉，“不过，就算你再讨厌你那哥哥都和林幸无关啊，反正他们都不是真的亲兄妹。”
　　“他才不是我哥！他不配姓阮！”

　　尘封已久的记忆又再次被打开，那令他每次想起都觉得厌恶的往事又历历在目。
　　才刚满8岁的阮致恒从来不知道女人的眼泪可以一直像关不住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的。看着伏在床上低声哭泣的妈妈，稚嫩的阮致恒只能安静的躺在妈妈身旁，用小手轻轻抹掉妈妈面上一直流落
　　下来的泪珠。
　　“妈妈别哭，致恒会很听话的。妈妈...”
　　床上的妇人抬起彷佛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左手搂住略显瘦弱的儿子，“致恒好乖，就算爸爸不要妈妈了，爸爸也不会不要你的。要乖乖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为什么爸爸不要妈妈了？”
　　“因为爸爸爱的不是妈妈了。”
　　“不要！我讨厌爸爸！我要跟着妈妈！”
　　“致恒乖，不要怪你爸爸。妈妈身体一直不好，什么都帮不了你爸爸，所以你要努力学习，以后好好帮你爸爸！知道吗？”
　　“妈妈！我不要这样！”
　　妇人轻轻拍着儿子因抽咽而起伏的背，用极细的声量吟说着：“儿子啊，不要学会怨恨，你妈妈怨了一半辈子换来的却是一场空啊。”

　　一个礼拜后，妇人因为心脏病发作离开了人事。葬礼很简单，来参加丧礼的人寥寥可数，阮致恒站在阮峰身边，站在门口迎送宾客。
　　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可以那么平淡，连悲伤点的表情都没有，更别提泪水。明明妈妈为他落了那么多伤心的眼泪，为什么妈妈死了，他却
　　可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外公外婆也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感觉外婆牵着他的手是冰凉的，枯瘦的手背上泛青的血管好像可以看到淡蓝色浓稠的血液在流窜着。
　　不知道丧礼是怎么结束的，准备回到家时，已经快11点了。
　　回到家门口，下了车才发现，除了爸爸，还有两个身影从另一辆白色奔驰下来了。
　　他记得，那辆车是妈妈家的车。当看清出那两人是不太常见的姨妈和表哥时，他习惯地有礼貌地喊道：“姨妈，表哥。”
　　杜月薇走近阮致恒，摸摸他的小脸，“以后不用加‘表’字了，直接叫哥哥，知道吗？”

　　爸爸爱的是妈妈的姐姐，所以不要妈妈了？
　　如果没有姨妈，妈妈是不是就会回来？
　　姨妈说她载我和哥哥去上课，我和哥哥坐在后座，彼此都没有说话。
　　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使劲力气捂住了正在开车的姨妈的眼睛，就算哥哥一直在我身后拉扯我都没放手。
　　我只听见姨妈一直在嘶喊着叫我放手。
　　直到我看见我们的车子准备撞上想拐弯闪躲的黑色的本田。
　　一声巨响后，只记得躺在担架上的我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见了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的白裙早被染成血红色的陶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