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蜗久

7、高一结束（已修）

　　学校动作很快，三天后的开学典礼，全校学生搬着凳子坐在操场，熬过了校长讲话，年级主任讲话，优秀教师讲话，各年级学生代表讲话，终于到了给学生颁发证书环节。

　　最先颁发的是优秀奖和进步奖，然后三二一特等奖，楚河坐在台下，手里拿着本书，已经合上了。

　　今天早上卢义已经跟他们漏了风，项范是一等奖，楚河是二等奖，优秀奖和进步奖另各有一个。

　　哪怕早知道自己得了奖，楚河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的平静，这是她高中的第一个奖。二等奖比一等奖先颁布，操场放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挤着，因此不熟悉操场结构分布的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上台。

　　她不知该如何表现，不知从哪里上台，也不知流程，内敛的性格让她在开始颁奖时就合上了书，不露痕迹地观察其他人的轨迹。

　　等到颁发二等奖证书的副校长念出楚河的名字，她将书塞进李枫海怀里，从容不迫地往自己观察到的方向小跑过去。不动声色地跟着跑动的学生，竟然真的找到一个小楼梯供人上台。

　　楚河从副校长手里接过证书，像其他人一样弯腰感谢，举着证书合照。下台时才长舒一口气，深呼吸了几口，这种事情真是太尴尬了。

　　楚河下台后，李枫海立马就偏头凑过来了，就连平时不大熟的女同学也围着她，接下来念的就是项范了。

　　“楚河，你这个可以借我看看吗？”一个女生开口，三五个女生同时看着她。

　　“好。”楚河开口，她确定了，是不知名的女生。

　　项范和楚河是一个极端，他为人谦和又会玩，是不少男生女生愿意结交的朋友，等他下来了，身边也围了一大票人，就连外班的也有。

　　楚河身边恢复了安静，她这才暗松一口气，还好消停了。

　　接下来是三好学生奖，每个班一个人，这一念主席台上就多了一票人，还是老规矩发荣誉证书，摄影师指挥着大家的站位，又是一张大合照。

　　下台时楚河算了一下，二等奖一千五，三好学生奖一千块，她平时不怎么花钱，这次又可以购进不少书了。

　　楚河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一天可以看完五六百页，楚雄壮一个月给她两千块的零花钱，零花钱和压岁钱攒下来她卡里也攒了小十万块。不过看书这种事，楚河还是喜欢用奖学金，比较坦然和幸福。

　　开学典礼用了一个下午，终于圆满结束，回到教室后卢义又另发了张奖状，鼓励其他人努力学习，就宣布放学了。

　　楚河又是拿着本书，一身轻松，李枫海哭丧着脸，“学霸，学霸，你拿一下你的小说好不好？”

　　“不好，谁叫你要抄作业的。”楚河一脸不高兴，她不喜欢这样，如果李枫海不会的话，自己可以给他讲。

　　“唉，那您好歹带点作业回去呗，我心理不平衡，这可是周末诶。”

　　“你下课和午休的时候偷偷打游戏，也没见我心理不平衡过。”楚河面无表情，把那两本证书也塞进李枫海书包里，“走吧，谁叫我作业写完了呢。”

　　“唉。”

　　“唉。”

　　“唉。”

　　从出教室门到下楼梯再到下斜坡，李枫海一路长叹，楚河被他烦得没脾气，“行了，我爸今天正好来接我，可以消停了吗？”

　　“嘿，真好，楚叔叔万岁!”

　　李枫海的笑洒在夕阳下，晕染了楚河的情绪，这一路风景真不错。

　　豪迈粗犷的楚雄壮坐在驾驶座上，跟自己女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和蔼地对李枫海笑，“辛苦你了小海，在学校多亏你照顾楚河，她现在可比以前开心多了。

　　李枫海挠挠头，笑得有点心虚，不敢说是楚河照顾他作业比较多，人还三天两头被自己气炸。

　　听父亲说楚叔叔平时工作比较忙，那自己还是对楚河好点，多让她体会到亲人间的温暖算了，李枫海心里默默反省。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见。

　　四月中旬，楚雄壮遇难，进医院抢救，亲戚们帮衬着忙里忙外，楚河就守在急救室外，面容憔悴，等接到李枫海的电话时，声音嘶哑破碎。

　　“楚河，我听说楚叔叔的事情了......”李枫海忽然噤了声，这时说什么都是在楚河伤口上撒盐。

　　“情况你大概也清楚了，帮我跟卢老师先请两天假吧，挂了，谢谢。”楚河摁断电话，手捧着脸，喉咙肿胀发疼。这个男人待她很好，只是她们都是不会表达感情的人。

　　楚雄壮的情况一直不大好，楚河的情绪也不怎么好，假一直延着请，李枫海去医院看过两次，楚河每次都说，“我没事，你放心，先回去吧。”

　　楚河打了个电话给少有联系的妈妈，由对方帮她又向卢义请了半个月的假，听说卢义不大乐意的样子，不过楚河这时已经没有心情管他乐不乐意了。

　　楚雄壮又被送进急救室，这几天他鲜有清醒的时候，今天难得精神的时候，只跟姑妈聊了一会儿，又要抢救。

　　极力抢救也不过是拖延了些许时日，这次他进去了便没能再平安出来。

　　楚河看着那白布下的人，大滴的眼泪滑落出来，在白布上溅出一个又一个不规矩的圆。

　　亲戚们谁也没说话，肃穆席卷了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在楚雄壮下葬那一天，楚河的妈妈终于出现了，来送前夫一程也为了抚养楚河的事情。

　　李枫海自觉放下了游戏，来陪着楚河，对方身上有种死水的沉寂。

　　不同于以往的天生自带冷淡，这次是自我封闭的冷漠，她沉着脸，“我没事，你做自己的事情去吧，没事的话就自己写作业，我可能没法给你作业抄了。”

　　李枫海几次三番想要安慰楚河，哪怕楚河再露出那种整蛊的坏笑也好。可是对方唇色苍白似乎疲倦到了极点，好像再说，我没有精力陪你胡闹。

　　家里的事情一定，就是关于楚河的抚养问题了，楚河的母亲付婕想要楚河的抚养权，楚河的姑妈一家也想要抚养楚河。

　　付婕有法律优势，姑妈有楚老爹留的遗言托付，一家人近几年愈发发达显贵，人脉丰富。

　　两人争吵商讨一直磨着，其他亲戚和稀泥，楚河还是先暂住在原来的地方。担心楚河的情绪，其他人原本都陪着楚河，只是个人有个人的俗事，陆陆续续又离开了。

　　楚河自己收拾了课本，又照常上学，面色沉静，班里除了李枫海没有人发现她身上的变故。

　　李枫海明显感觉到楚河周围凝了一层薄冰，他被排斥在外。

　　日子平平淡淡到五月，楚河又请假了，先请了三天，这次连李枫海都不知道情况。打电话过去，楚河也只说家里出了些情况，再详细的就不肯说了。

　　李枫海郁闷得很，就连辛苦攒钱买的游戏手柄也想砸了。有时候真想一夜长大，他讨厌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次楚河在姑妈付婕的陪同下赶往渝市，老太太在儿子死后精神恍惚从楼梯上滑了一跤，本来就快九十高龄，这下摔得脑溢血进了医院。

　　楚河和其他人守在病房外，一天只能在下午探视一次，待了两天一夜，她被付婕带回去继续上学。

　　过了一周，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付婕又出面帮楚河请了假，连续请假，卢义已经很不满了，这种事情确实非人力可能控制，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学生的学习不能耽误。

　　楚河两头跑，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课上精神也不好，偏偏卢义就爱点楚河回答问题，好像这样就能让对方进步起来一样。

　　等老太太的丧事了结，楚河只剩下六十五斤，整个人都成了骨头架子，浑浑噩噩的。一向喜欢的书也不怎么拿出来了，下课就做题或者趴着发呆。

　　熬到期末考试结束，考完出来楚河就蜗居在家里。成绩单是李枫海代拿的，班级名次下降了几个，他没告诉楚河，卢义在所有人的面前拿她当反面例子斥责。

　　暑假也不怎么消停，姑妈家其实不在安市，所以最终她还是退出了争夺抚养权，将楚父的储蓄卡和赔偿金交给楚河，“有事就给姑妈打电话，这些钱你自己收着不要给你妈知道了，另外我那里还有一张你爸给你存的存折，等你工作了再给你，千万不许告诉你妈。”

　　最终楚河的抚养权归付婕，法律上的生母有优先考虑权，不过姑妈认为楚河是楚家人，要求寒暑假必须跟她们楚家人一起过。

　　楚河平静地看着她们讨论，最后插话，送我去住校吧，我想在学校安静读书。

　　两人默契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似乎没想到楚河是这样想的。

　　付婕和楚河谈了很久，楚河态度有点冷漠，她不想拂了这个一直愧疚于心的女儿的意，考虑到自己的情况确实没多少时间看顾楚河，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