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刺》俺是老实人

1、所谓上

　　------借以纪念晴川大人同名的书，献上最真诚的敬礼。
　　“啪嗒，啪嗒”镶满了水晶的小鞋轻轻敲打在锃光瓦亮的玻璃地板上，玻璃微微的发着荧光，那是数位魔法师忙活了几年才画成的“永恒之光——阿雅娜的祝福”法阵的功效，耗费了上千吨的莹月粉，将近百位的魔法学徒昼夜描绘，数位高阶白魔法师连着诵读了三天的咒文，只为了让这玻璃永久的发光……贵族的心思可真奇怪。
　　雅露眼睛扫过墙壁上的装饰，真阔气，莫那可龙的犄角，那比拉的尾羽，森海美人鱼的眼睛……单是墙上镶嵌的不计其数的夜明珠就是举世浩大的工程，然后这还只是外墙。那么，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呢？
　　真期待啊，我的父亲，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贵族气派么。

　　穿过绘满了神话故事的浮世壁，雅露只在光明女神，也就是祭祀之神——阿雅娜的绘图前稍作停留。画里的阿雅娜头戴金叶兰露织成的花冠，身着白色棉袍，手里拿着每个祭祀的梦——光明之权杖，站在虚空中，向每一个礼敬她的人播散着祝福。雅露站在离壁画有三步远的地方，单手捂胸，微微欠身，做了个祭祀向主神问安的礼。“愿您的神光每天散满信徒的心房。”低声的祷告不大不小，是最标注的音量。旁边带路穿笔挺燕尾服的管家随后欠身说：“原来卡特那尔特小姐是位光明祭祀，愿叶赫雅的圣光笼罩您。”叶赫雅是太阳神，几乎全世界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信徒，太阳神讲究包容、宽厚、奉献，他的信徒们遵守几乎是苦行僧的信条，难怪师傅们说太阳神是最适合服务业信仰的了。想到这里，雅露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又想到身为贵族应该不苟言笑，尤其不应该与下位者攀谈，她又不得不微微低头，“阿雅娜祝福你，我崇敬的人。”说完也不等管家回礼就匆匆向前走去。
　　上流的贵族社会中虽然不乏骑士魔法师等职业，但对于贵族小姐来说，祭祀无疑是最优美最有前途的职业。身为贵族女性，担当魔法师还要上战场杀敌，哪怕就是在大本营里坚守阵地也是有危险的。而祭祀不同，祭祀是阿雅娜的宠儿，每一个心怀仁慈的学徒经过阿雅娜的祝福后就可以使用光明之术，其中不但包括治愈系的各种术法，还有许多正面加成，更重要的是光明的祭祀术也有攻击之术，正面的光明术更是不死族和堕落种族的克星，最最让各位贵族小姐看重的，还是光明术是各种法术中最为华丽释放最优美的。作为光明术华丽的典型，“净化之光”可以媲美夏日祭奠的礼花，如咏叹调一般的咒语诵读出来，带着阿雅娜圣殿的气息，会有五彩的光从施法者的释放工具中流出。这些光越来越亮，色彩也越来越绚丽，光面像一匹彩虹织就的布，渐渐充斥在释放者五十米的范围内。“净化之光”针对不死族有特殊加成，如果释放范围内有不死族存在，光带就会有目的的靠近不死种族，丑陋而卑劣的不死族会化做点点荧光消融在阿雅娜的圣恩下。雅露曾经见过有位大祭祀在圣祭上施展“净化之光”，虽然没有不死族，但那种浩瀚纯洁的气息让雅露至今难忘。
　　普兰德拉公国虽然不像阿伊念那样号称祭祀之国，但由于普兰德拉的贵族小姐不少，所以其祭祀储备量甚至赶超阿伊念。身为公国五家族卡特那尔特家的雅露，就职祭祀并不让人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虽然这世界上有几十类上百种职业，但在贵族们看来，适合他们高贵身份的也没有多少了。

　　最昂贵的红金丝，一挂可以养活一个中小型的贵族家庭一年，被制成了地毯铺在脚下。上面有用“东方液体玉”之称的软玉做线绣了各种图样。那弯弯绕绕的藤蔓，气势磅礴的大山，涓涓流淌的小溪……各种各样的珠宝点缀在其间，用了最传统的绣法，使各种宝贝既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又不会让来客觉得不舒服。即使是赤脚走在上面，也像是走在云端那般绵软。
　　临近大门，雅露掏出自己家族的徽章，那事一枚含苞未放的铜玫瑰，玫瑰上有一颗硕大的刺，在花萼上用永恒烙印铭刻着“卡特那尔特家，始于圣域23”。雅露看着这徽章微笑，转身在路边特设的穿衣镜前将徽章别好，正了正衣服，扭头对正在弓腰等待的管家点头。管家再次欠身，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为她打开通向贵族世界的大门。
　　沉重的大门古色古香，上面斑驳的浮雕深深浅浅，就像普兰德拉的贵族们，几经沧桑，还依然站立在这里，统治着这个国家。
　　雅露盯着大门的把手入了迷，她感觉，只要一踏进这个门，她往日无忧无虑自由奔放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然而她必须进去，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冥冥中她命运所在的地方。

　　大厅里杯筹交错，每位来宾都是有身份有职位的人，金碧辉煌的大厅竟也让人的衣饰容光映得黯然失色。雅露的到来并未引起多大的轰动，只有在她进门的那一刻，门边的嘉宾抬头看她，在看清她胸前的家徽后急急忙忙低下了头示意，微微躬身退出一条路来。
　　雅露径直走向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路上遇到的人看到她的家徽后不是马上低头让路就是趾高气扬的与她对视之后稳步走开，只是有的或许在走的时候不是那么稳而已。更有甚者，有些自以为是青年才俊的在看清她的家世后就开始死缠烂打的套问雅露的婚姻状况，对于这种人，雅露一律一脸遗憾的举起右手放在眉间画个圈，看过之后各位青年才俊以更加遗憾的表情转身离开。全艾格人都知道，举起右手在眉间画个圈表示着今生奉献给神，所有的人都要对这位如此赤诚的修道士表现出敬意。
　　终于到了梦想的小角落，雅露端起一杯酒，换个姿势隐隐的倚在偏墙的柱子上，含一口酒笑看大厅百态。

　　作为普兰德拉下任继位者，琉格王子以标准的堪称楷模的姿态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身为神殿圣骑士的他一丝不苟的穿着圣骑晚会的标准装，虽然大多数人认为他穿王宫礼服时更加高贵，但也没人否认他圣骑晚装的庄重。之所以不选择较为飘轻快的礼服，而穿着略显呆板厚重的圣骑标准装，是因为这次的晚会与会者大都是以宫廷职业聚会的标准穿着的，自小学习帝王术的琉格明白，适时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过分暴露自己是上位者应有的品质。当然，在应该突显自己的地方适当的凸显自己优秀的一面，也是宫廷学习的重点。
　　琉格在一边彬彬有礼的应付身边川流不息的来客的同时，也在一边观察着雅露。他早就注意到了雅露，在雅露踏进会场的那一霎那，已经有人通知了他，他早就知道卡特那尔特家的小姐来到了这里。在看到她走进会场后躬身后退的人们时，琉格微微笑起来。没错，他是知道卡特那尔特家是五大家族中领头人，也知道得到了卡特那尔特家的支持就等于得到了全普兰德拉三分之二的人心，但是看到那些矜贵的名流们如此诚惶诚恐的姿态，他还是忍不住微笑。终于看到有人向她献殷勤时，她恭谨的修道士的姿态打退了所有的求婚者，这个小姐很有意思。琉格的嘴角继续上扬，好的，如果是她的话……
　　琉格想近距离接触一下雅露，于是对身边的侍者低语了几句，侍者听后深深鞠躬悄悄退出去了。

　　雅露也早注意到了琉格，这位明天的国王有着堪比叶赫雅圣光的微卷金发，经过精心的修剪看似随意实则别具匠心的披散在肩头。他的眼睛是大海般的湛蓝，让人不敢深望，仿佛一望下去就深深的陷进去，再也找不到自我。是修习过黑魔法的“瞳之统治者”吧，那眼睛，看着就讨厌，雅露坏心眼的思忖。琉格大约一米八四的个子，虽然高但不显得笨壮，他也不是长期待在魔法塔修行的魔法师那般不见光的瘦弱，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座山，巍峨崇高不可攀登。他的四肢修长，肩膀宽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没错，这位王子以身作则的服过两年兵役。看来他在军营里也很认真啊。他的皮肤是漂亮的蜜金色，辉煌的灯光打在上面，他细腻的肌肤就像是极精纯的金子铺成的，闪着灿烂的光。琉格对待谁都恪守绅士之道，无论是惶惶的与他攀谈的小贵族，还是自视甚高的小姐，他都一视同仁，不骗不坦。他尤其对女性极其的细心，与人说话时会耐心的注视着你，让你感觉跟你说话仿佛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即使是身家再崇高的小姐也觉得难得，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是全国第二的王子，明日的国王……天呐，他对我竟这么重视，怎么办，要是他向我求婚我立刻答应还是推说想想？不行，机会稍纵即逝，王子，向我求婚吧，让我们开始这段伟大的感情吧。
　　雅露似乎猜到了某些小姐内心粉色的狂想，不可遏止的笑出声来。坏了，雅露四处打量，一看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她才轻舒一口气，稍作调整继续观察。哎，这一身礼服坠得很，这高跟鞋跟也太高了吧……万能的可米兰，这该死的贵族可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注：可米兰是盗贼之神，雅露在这里向盗贼之神祈祷无论是身份还是场合都是不适宜的）

　　她可真有意思，我就那么帅，帅得让她笑出来了吗？琉格王子究竟身为上位者，凡事都以自己为转移，自认而然的认为雅露是看上他帅才笑出声来的。可怜的雅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为花痴了，兀自喝酒喝得开心。王子看着她喝得香甜，嘴边噙着笑意浅浅靠了过去……

　　“哄”的一声，大厅最大的顶灯掉了下来，上面垂着的琉璃琥珀各种精巧玩意砸下来，惊起各位小姐的尖叫。
　　与会者不愧是国家的脊梁，在这突发情况下，无论是骑士还是法师，不管是祭祀还是战士，每人都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更有能力的还可以顺带保护别人，趁机发展各种感情。只见大厅暗了一下，瞬间各种魔法护盾武将斗气全开，大厅里光怪陆离，各种光耀人眼睛。

　　雅露站得远，灯掉下来并没有妨碍着她。她谨慎的慢慢向后退去，小心躲避着周围人惊慌失措的脚。心里觉得一阵好笑，怎么我没参加过就没事，我刚来没一会就出这漏子，难道我天生跟这种东西相冲？

　　“大家不要慌，就近站好，请互相确认身份，可能有奸细混进来了。”这是临危不乱的王子殿下稳定人心的声音，大家在这权威力量的带动下安静下来。
　　“嘿嘿嘿，不愧是王子殿下。在下安德鲁•霍比安奇，红山之王。兄弟们，向王子殿下和各位绅士小姐们问好。”伴随着这浑厚的声音，会所的四面八方响起整齐的声音，“红山上的流浪汉向各位贵族先生小姐们问好喽！”听这声音应该不少于三千人，而远处隐隐传来守护卫士的惨叫，看来指望外围守卫突击进来是够呛了。

　　红山是独立于各国的一个特殊组织，它吸纳的都是各国的重刑犯，能够进入红山的都是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的人。红山之王安德鲁•霍比安奇更是具有传奇色彩。相传他是神弃之人，生来就背负着恶的烙印，但他英勇有谋略，短短十年时间就只手创立了红山。他自称为红山之王，不加入任何国籍，单靠着红山的一万多人在各国的打击下居然越办越红火，人也越收越多。各国的罪犯不远万里投奔红山，他们称红山为“罪犯的圣殿”。那么，文明天下的红山来到我们琉格王子的宴会上是要干什么呢？
　　琉格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无论是何原因，安德鲁的目标都是自己。跟这种人谈判？开玩笑，安德鲁又叫“巧嘴的克星”，不管是谁让跟他谈条件都要先割了自己的舌头……那还谈什么。琉格王子并不过分心慌，无论怎么，我们的王子殿下想全身而退是肯定没问题的，关键在，怎么样才能不丢脸面的战略性转移？
　　雅露也不着急。我这么不起眼，又待在这种小夹角里，要不是身旁有人，她简直要端杯酒好好欣赏欣赏。要知道，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红山之王还真难得。至于那位王子，抱歉，只要您的战略性转移不妨碍到我的行动就成了。
　　“啊，我亲爱的王子殿下，您一定想知道我们这些被流放之人到这来干什么来了吧。”安德鲁站在大厅中央，仿佛他才是这晚会的主人。“我尊敬的红山之王，那么请问您今天来有何贵干呢？”年轻的王子不慌不忙，在如此得体的询问后略一欠身表示敬意。
　　“您的睿智可以照耀整个艾格，聪明的普兰德拉未来的继承者，请你猜一猜。”
　　“果然是有人不服吗……没有想到在普兰德拉这片神圣的土地上还会有为了谋求权利勾结邪恶势力的人。”王子义正词严，一脸的悲愤。
　　“不愧是您，没错，是有人许给我们艾维斯山做报酬来结束您光辉灿烂的生命。要我说，像您这么睿智的人不做国王真是可惜了……”安德鲁神色哀婉的摇头，像是真的惋惜如此杰出的人才陨落。
　　“尊敬的红山之王，或许我可以……”“不，不。琉格殿下，您应该清楚我的习惯，我不太擅长跟人谈判，所以，为了您的舌头安全起见，请不要再说话了吧。”
　　安德鲁喝完手中的美酒，转身冲各自戒备的众贵族说，“诸位，今天就让大家活动活动吧。我们红山的兄弟们可都等着这一天呐。”说完，红山之王招了招手，一阵恶风扑面而来。

　　尼雅苏（注：尼雅苏为丰收之神，平时只有农民才会祭拜的），他们是怎么把这麽多阿尼牛赶进来的？雅露看着瞬间出现在大厅中的五十多头牛呻吟。
　　所谓的阿尼牛，已经不能称之为牛了。谁见过身长六米，高也六米，眼睛猩红，鼻孔大张，头上一米多长的尖角摇啊摇的牛?这五十多只牛突然出现，纵然号称皇家最大的晚宴也略显拥挤了起来。这些阿尼牛喷着粗气，不安分刨着蹄子，头上的大角一晃一晃，时不时有寒光闪现。
　　真是有看头，阿尼牛本不多见。作为一等魔兽，阿尼牛不但物理防御雄厚，头上的角更是有着冰冻属性的加成，挨上一下子立马就会被冻住，接下来的就是牛蹄无尽的蹂躏。何况，阿尼牛身为魔兽，自然不只是有物理进攻，它们的“大地的咆哮”是中型土系法术瞬发的顶尖，要是没有一身好护甲就等着被石头块砸死吧。
　　大厅的众贵族显然听说过阿尼牛的恶名，在面临如此众多的魔兽时，也像普通贫民一样慌了手脚。大厅里一阵骚动，不时有人因为同伴的踩踏拥挤而受伤。更倒霉的是，与会者出于对皇家的尊敬没有一个带着兵器入场。会场里倒是有不少圣骑士，可是没有马匹，没有武器，没有护盾，不穿铠甲的他们，不过是比街头的冒险者多会几手功夫罢了。
　　情况很严峻，琉格皱紧了眉头。

　　其实也不尽然，皇家的守卫毕竟不是吃闲饭的。
　　不过一会，远处的喊杀声渐渐消失，有穿着皇家御用护卫队服的战士赶了过了。红山之徒立马上去拦截，但大量涌入的护卫正在竭力清扫障碍。乌合之众毕竟比不上训练有素的战士们，胜面渐渐倒向了琉格。安德鲁没有想到护卫队来的如此迅速，几番思量之下只有撤退保留有生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