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乌云吃掉你》风怀

6、老鹰捉小鸡

　　“回来了，没吃饭吧？”趴在窗户边忘了好久的吴佳沂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转身。
　　“你这不废话吗？”周佩雯没好气道。
　　吴佳沂有些尬尴，但她还是拿出偷偷放进包里的面包递给她和一旁的李云朵。
　　“谢谢。”李云朵收下。
　　在李云朵进门的时候吴佳沂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印，以为是周佩雯打她了，却什么也没问。

　　周佩雯没要，绕过吴佳沂直接瘫倒在床铺上，“累死老娘了！”
　　吴佳沂一点也不喜欢周佩雯这种仗势欺人又蛮不讲理的人，更不喜欢李云朵的孤介自守，可她却要带着面具向小丑一样去讨好她们。吴佳沂很烦躁，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那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人就带着门出去了。
　　李云朵撕开面包，咬了一口，肚子不再催着她进食，感觉世界都变好了。
　　“李云朵。”周佩雯蒙在被子里喊她。
　　“嗯。”李云朵应了一声，没有动。
　　周佩雯探出头，“给我来口。”
　　“……”某个人前几分钟还拽里拽气地用行动拒绝了吴佳沂，现在竟然又脸不红心不跳地向她要？
　　李云朵实在无语，拿起吴佳沂放在桌上的面包递给她。

　　“喂我。”

　　“……”

　　“喂我！”她又喊了一遍。
　　李云朵沉重地叹了口气，撒开包装，整个塞给她。
　　“唔……好吃。”对方咬了一大口，下颚不紧不慢地上下运动，十分满足。
　　“哎，脸疼不疼？”
　　“……”你说呢？

　　下午没有什么训练项目，李云朵就待在宿舍里站在窗边发呆。
　　电子产品刚进北院的时候就上交了的周佩雯此时此刻无所事事，十分无趣，仅仅几分钟，感觉快把一生给过完了。
　　“李云朵。”
　　“干嘛。”
　　“我好无聊啊！”
　　“……”

　　吴佳沂听着周佩雯和李云朵的对话，不敢相信上午周佩雯还撂狠话针对李云朵，才仅仅几小时，就可以和李云朵心平气和地聊起天来。不禁发问:她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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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味餐馆今天客人很少，自从李云朵走了以后，日子更加忙碌了。空下来的时候，何父总会时常和何方奇提起李云朵。
　　虽然表面上不说，可何方奇却很清楚，他家老头儿很喜欢李云朵。
　　而何方奇也时常和许繁星联系，俩人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对方不知不觉睡着了，他也舍不得挂断。

　　好想他们啊。

　　少年对着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奇。”听到有人喊他，何方奇转头看去，是杨文杰。
　　“怎么了你，脸苦成这样。”许灿走了之后，杨文杰也开始忙了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路过世纪麻辣烫的时候总能看见他。
　　杨文杰的视线落在玻璃杯上，“阿奇，我要走了。”
　　何方奇看向他：“去哪？”
　　“兰州市，”少年有些烦躁，手总是在动，却又不知该往哪放，“我爸的厂子……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房子也抵押出去了，还是不够赔。我爸那混蛋……跑了。”
　　“什么？”何方奇不敢置信，“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和我说？嗯？是不是兄弟了？”

　　一杯酒入喉，液体顺着喉咙到了胃中，很热，很燥，苦涩充满口腔。“我妈还不起债，想带我出去避避风头。对不起阿奇，这种事……我实在没脸开口。”
　　杨文杰将脸埋入掌中，微微抽泣，他很痛苦，很恼火，却不能发泄，现在这个年纪他什么都做不了。

　　何方奇也在气头上，抬手想要安慰，又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操！”何方奇一拳打在墙上，皮也破了，有血从皮肉里渗出来。
　　“一洋知道吗？”他开口，声音有些哑。
　　“还没说。”
　　“……”
　　“阿奇，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杨文杰抬头，眼里满是血丝。

　　昔日里最会嬉笑打闹的少年，眼底却只剩下苦涩。

　　“什么时候走？”

　　“……后天。”

　　何方奇背对着他，“杨文杰，别想着我会来送你，上车后……给我打个电话吧。”
　　坐着的人苦笑着答应，“行。”

　　杨文杰离开的那一天，何方奇没有去送他，他最讨厌分别。
　　接通电话后，双方沉默了好久，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火车离站鸣笛的声音。何方奇开口：“杨啊，如果想他们的话就去看看吧。如果想我了，也别回来了。”
　　对方没有说话，可何方奇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努力忍着的哽咽声。
　　他接着说：“到了那儿，找份工作，别整天和人混日子，阿姨她就剩你了。还有，有什么困难别自个儿忍着，和我说说吧。咱们是兄弟。”
　　“何方奇。”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叫他。
　　“你说。”
　　“你是我妈啊，废话这么多。”
　　“……”对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杨文杰紧紧地攥着手机，看着窗外，眼泪落下来了。

　　“阿奇，过来搬东西。”何父在外头喊他。
　　何方奇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来了。”

　　十九岁的那个夏天，有人挥手告别，远走高飞；有人感慨万千，想着时光倒流。
　　生活很现实，那些说好一生一世的承诺到最后就变成了少年的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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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州大学北院。
　　“所有人，下来集合！”随着一声哨响，不一会儿就有陆陆续续的人从宿舍楼里跑出。
　　“离开饭还有三十分钟，我们站会军姿，给我好好站，不要有多余的动作，想动给我打报告，站不好的话延迟吃饭。听明白了吗？”沈教官站在队伍前面，字正腔圆地开口说道。
　　“听明白了！”众人回答。

　　然后就……
　　“报告，扶眼镜。”
　　“扶。”
　　“报告，擦汗。”
　　“擦。”
　　“报告！”
　　“报告！”
　　“报告！”
　　“……”教官的眉毛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事儿这么多。”沈教官心里泛着嘀咕。
　　众人憋笑。

　　李云朵倒是不觉得很好笑，她站得笔直，汗水接连的睡着脸颊滑下来。
　　“李云朵。”周佩雯往她这边凑凑。
　　“李云朵。”见对方丝毫没有理她的意思，周佩雯又喊了一遍。
　　李云朵还是没反应。

　　这可把周佩雯气坏了，眸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周佩雯狡黠地偷笑。
　　她往李云朵身后靠去，趁教官不注意，一抬脚往李云朵小腿上踹去。李云朵哪知道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地面上倒去。
　　砰地一声，在安静站着军姿的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
　　吴佳沂惊呼一声，上前去扶她。
　　“怎么了？”宋教官走过来。
　　李云朵踉跄地站起来，看了周佩雯一眼，对方无辜地看着她眨了眨眼。

　　事实上，站在李云朵身边的大都心知肚明，但不会有人会开口也是一个事实。
　　“云朵，裤子上有血！”说着，吴佳沂卷起她的裤脚，膝盖那块磨破了皮，出了很多血。
　　李云朵放下裤脚，神情自若地对教官说：“报告教官，我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怎么就摔去了，是有人推你吗？”教官扫了一眼众人。
　　“没有，我自己摔的。”
　　周佩雯本想和她开开玩笑，没想到直接给玩出了血，心里有些怪怪的，周佩雯不自然地转移视线，不再看她。
　　“去医务室消下毒擦点药。”宋教官接着说，“自己可以吗？还是找个人扶一下？”
　　“我自己可以。”李云朵的目光扫过某人，周佩雯没看她，挠了挠耳朵。
　　李云朵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队伍。
　　“我们继续，撑不住的打报告……”

　　最后一层纱布卷上的同时，医生开口道：“不是很严重，擦点药就行了，但是你也别蹦蹦跳跳地，容易摔着。”
　　“嗯，谢谢医生。”
　　眼前的男人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头很高，很瘦，但肩却挺宽的。五官生的很好看，十分立体。一双杏眼炯炯有神，眼底好像有光。
　　“没关系，下次记得注意点就行了。”他笑了，眼睛弯弯的。
　　“嗯。”李云朵看着他的挂牌点点头。
　　方奕。他的名字。

　　站了半小时军姿，终于熬到了晚饭。许繁星已经饿的快前贴胸后贴背了。
　　人群熙熙攘攘的，很挤。
　　“吃饭前，先来首《团结就是力量》，唱响唱齐了才可以吃饭。”
　　周佩雯有气无力地跟着唱了几句，脸色很疲倦，也不知道李云朵那倒霉蛋怎么样了，她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好，左边八班和右边四班先进。”

　　“哎呀——”
　　周佩雯跟着队伍朝前挪动，正巴望着食堂里有什么菜的时候，一只脚伸了出来绊倒了她。周佩雯摔在地上，也是一声巨响。
　　脚的主人停在她旁边，漫不经心道：“没注意到边上有人，不好意思了。”
　　周佩雯生气地抬头看去，是一个高挑的男生，脸上没有表情。
　　“你……”
　　一旁的张扬想扶来着，刚伸出手就被周佩雯气呼呼地打掉了。

　　许灿没继续理她，抬脚往里走去。张扬跟着进来，凑在他身边道：“灿哥这也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我女神给绊了？”
　　对方冷笑：“她活该。”

　　李云朵一瘸一拐地走向餐桌，吴佳沂赶忙去扶她，“怎么样了，严重吗？”
　　“不严重。”
　　周佩雯低声嘀咕，“虚情假意。”
　　“云朵，吃这个。”吴佳沂把肉放在她碗里。
　　“谢谢。”

　　饭后，周佩雯随便编了个理由将吴佳沂支开，别扭地走在李云朵旁边。
　　“我……没想让你受伤来着，谁让你不理我，我也是没把控制住力度。”周佩雯拉住她。
　　李云朵不想理她，任由她抓着，继续往前走。
　　“李云朵，要不是把你当朋友老娘才不会来和你道歉的！”周佩雯急了。
　　“朋友。”李云朵重复这两个字。
　　周佩雯尴尬死了，不知道怎么说话，“总之就是……这次是我不对没控制住力度，下次，下次我一定……”
　　还有下次？李云朵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唉唉唉，李云朵我还没说完，怎么又走了。”周佩雯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

　　军训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李云朵也习惯了随时被叫醒，深蹲，跑步的生活。只是，自从上次一别后，李云朵就没见过许灿了，许繁星还偶尔在厕所能够碰到，许灿是完完全全没碰着过面，即使都在一个地方。

　　“灿哥。”张扬兴冲冲地撞了下一旁吃着早饭的人。
　　“有屁就放。”
　　“重磅消息！我终于知道我女神为什么能在咱北院大杀四方了，厉害了我和你说！”
　　许灿一脸疑惑：“关我屁事。”
　　张扬哽住，“那个你先听我说完。你知道她她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啧，我也是没想到啊！实在是太有背景了！学校论坛都炸开锅了！”张扬往嘴里塞了口饭，“灿哥，想知道吗？”
　　“不想。”
　　“……灿哥，”张扬凑到他耳根，“是市长，兰州市市长！哇塞，那她不就是市长女儿？我的天！”
　　可许灿还是面无表情，“然后呢？”
　　啧，不该是这个表情啊。张扬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惊讶吗？”
　　许灿堵他：“不感兴趣 ”

　　张扬却并没有因此放弃，“这个不感冒那下一个，我还有一个八卦，李云朵的。”
　　吃饭的人手立刻顿住，又立马继续夹菜，神情自若道：“哪来这么多八卦你。吃饭就吃饭，别给我扯别的。”
　　“不是灿哥，这个八卦绝对有料。”看许灿还是不怎么感冒，于是张扬自顾说了起来，“李云朵从小就被她爸妈抛弃了，你知道吗？直接给丢垃圾桶边上！这什么父母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是被一个姓刘的大叔捡回家领养的。可是他老婆特别不喜欢李云朵，老是针对她你知道吗？太可怜了……”
　　“操！”张扬还在意犹未尽地感慨，对面的许灿突然筷子一甩，移开椅子走了，脸黑得吓人。
　　张扬不明所以，赶忙追上“灿哥你怎么了？灿哥？理理我呗……”

　　兰州的天真是说变就变，上午还是烈日炎炎，似是要将人烤熟，下午突然就变了天。乌云全都聚集在一起，黑沉沉的，很压抑。
　　李云朵透过窗看着天空里黑压压的一片，心想：云朵找来了。

　　不多时，就有雨点零零散散地落在地面，扩散开来。还有些打在窗户上，顺着玻璃滑落。
　　逐渐地，雨点被巨大的雨滴代替，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地面顿时湿了一片 。
　　不明所以地，李云朵胸口有些闷，像是有东西压着，连呼吸都不自觉加快了。

　　“倒霉蛋。”周佩雯倚在门口叫她。
　　李云朵回头。
　　“还不快点，集合了，”注意到李云朵的不适，周佩雯走进门，“怎么了？不舒服？”
　　李云朵摇摇头，“没有，走吧。”

　　“来所有人都有——坐！”
　　齐刷刷地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
　　“由于天气原因，就不带大家出去训练了。今晚我们就放松放松，各班教官组织一下。”
　　“哇——教官我们爱你！”众人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

　　“你们……想这么玩？”宋教官笑吟吟地对上八班投来的炯炯有神的目光。
　　“真心话大冒险！”
　　幼稚。
　　某教官内心冷笑。
　　“老鹰捉小鸡！”
　　“……”
　　还有比这更幼稚的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越活越回去了？

　　“我想到一个……肯定比老鹰捉小鸡好！”
　　周佩雯挑眉：“你倒是说啊。”
　　“丢手绢——”
　　众人：“……”
　　“教你们唱首军歌怎么样？”
　　“可以呀！”
　　“教官，那我的老鹰捉小鸡呢？”某同志不服。
　　“啧，你几岁啊？幼不幼稚？”
　　“那先来首《军中绿花》开开胃，老鹰捉小鸡也安排上。 ”

　　“唉唉唉，教官我们也要。”众人扭头，只见四班一群人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
　　“宋教官，”四班教官走向前来无奈地说，“这一班子小混蛋想跟你混。”
　　宋教官：？？？
　　“人多热闹啊！”张扬谄媚地笑道。
　　四班众人翻起了白眼:还不是想离你的女神近些。
　　“那就一起吧。”

　　李云朵突然注意到张扬身后黑着脸的许灿，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喝了清醇的酒，心情也边舒畅了。
　　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许灿心情很不爽，与周围笑容满面的人格格不入。
　　许灿一下午没理张扬，张扬一度认为又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这位爷不舒服了。可转念想想，自己也没干什么啊？
　　不懂不懂。
　　男人心深似海啊。

　　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许灿抬头，眸子里映出某人平静的面庞，暗色的瞳孔。
　　李云朵？
　　是李云朵！
　　少年昏沉沉的脑子倏地清醒了。李云朵见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尝试着打了个招呼。
　　许灿平静地在她旁边坐下。

　　“许灿，好久不见啊。”

　　“嗯。”

　　“分开之后才发现即使是在一个学校，见一面也很难呢。”李云朵低头，用手在地面上画着圈儿。
　　许灿也低着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像是偷吃到糖的孩子，欢喜地要开出花来。

　　是啊。

　　所以，我很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