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粉遇上真爱豆》绿冰红雪

25、萤火虫

　　月亮斜斜的穿过竹林来，光线很弱，照不清路。

　　白岫岩开着手机的电筒照路，带着许沐川一路往竹林深处走去。这里连续几家人家后院都种着竹子，竹林有些大，晚上黑漆漆的，还有些瘆人。

　　如果对方不是白岫岩，许沐川是绝对不会大晚上跟人到这里来的。简直太危险了。

　　他举着手机照明都有点看不清脚下，被拱出地面的竹根绊了好几下。白岫岩见他走得跌跌撞撞，干脆就抓住他的手腕，牵着不放了。

　　他在前面走一步，提醒一步，让许沐川小心。旁边的竹根竹笋，还有其他林子里的小植株都可能绊到人。

　　手电照到一棵齐腰深的竹笋挡在路上，已经要抽出竹子形状了。白岫岩看到，推了推，又用脚踩到地上，让出路来给许沐川走。

　　“小心一点。”他提醒许沐川。

　　许沐川把他推开，好奇地看了看，问：“怎么把它折了？”

　　“长不大了。”白岫岩没有在意，要牵着许沐川要继续往前走。

　　“看着还挺好玩。”许沐川把小竹子从地上扶起来，“来，照着点，我来拍点照片。”

　　“拍得清楚吗？”白岫岩抬头看了看。月亮很低，竹林里光线非常弱。

　　“你帮我照着点就好，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许沐川拍着竹笋，又把白岫岩纳入镜头。“这里长竹笋吗？怎么没见你来挖？”

　　“这个季节的竹笋不好吃。有点涩，得泡很久。”白岫岩说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沐川的脚下。“你若想挖，明天带你来挖。”

　　哪还有明天啊！明天他就要收拾包袱款款走人了。

　　许沐川随口应着，拍视频上了瘾，摔跤也不怕了，反正有白岫岩牵着他。慢慢地走着，镜头里忽然出现了亮光一闪一闪地飞舞。

　　许沐川喊了一声：“萤火虫！”

　　他抬头看去，前面果然是一只萤火虫。他加快脚步，跟着白岫岩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一只、两只……眼前出现的萤火虫越来越多，许沐川也跟着越来越兴奋。

　　等能看到萤火虫悠悠地漫天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竹林的边缘。

　　竹林外面有一道竹篱笆拦着，篱笆下面杂草灌木丛生。尽管有白岫岩在前面开路了，许沐川还是被刮到了好几下腿。但他也顾不上了，只顾着举着手机感叹。“真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萤火虫。”

　　白岫岩已经关了手机的照明，靠在篱笆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萤火虫的光点在他身边环绕。

　　篱笆外面是一条小溪，溪水旁边杂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水草，春生夏长秋天凋零，冬天就成了腐草，是萤火虫的天堂。漫天飞舞的萤光点点，硬是把如漆的黑夜点缀得如梦似幻。

　　溪水的水流不是很好，但在万籁俱寂只闻虫鸣下，还是隐隐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幽黄的半月将落未落地悬着在远处的旷野之上。

　　许沐川把这些全都收在了镜头里。

　　“如果萤火虫能再多一点就好了。”他觉得有些遗憾。这点萤火虫美则美矣，就是不够壮观。莫名觉得有些安静，如果能再热烈一点就好了。

　　白岫岩回过头来看了看他，笑了一下。许沐川还没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呢，就见他蹲下去了。

　　许沐川正想提醒他，地上都长着灌木，小心被扎到。白岫岩已经站起来了。

　　他手里抓着一把土，举起来朝篱笆外面的水草丛里扔了出去。

　　泥土打到水草的声音伴随着扑天的萤火虫升腾而起，那绿莹莹的幽火像是蒸腾的雾气一样，从水草上冉冉升起。

　　许沐川赶紧把镜头对了过去，画面里逐渐聚集起越来越密集的幽黄亮点。

　　白岫岩又抓了一把土洒下去，那漫天点点的萤火扑腾着在他们身边来去窜舞，像赶着什么盛会一样，热烈又壮观。

　　这种场景，很奇怪地有点燃。心脏剧烈跳动，莫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最好扇扇胳膊就能跟着化身成萤火虫。

　　如果真有个小情人就好了。

　　许沐川拍了个尽兴。

　　拍完后，他把手机收了起来，也和白岫岩一样，趴在篱笆上，隔着逐渐平静下来的萤火虫，看着旷野外面的月亮，感受着扑面的凉风，让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真舒服。

　　“你知道你刚才拆散了人家多少鸳鸯吗？”他心情好，说话都还带着笑意。

　　白岫岩回头来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说话。他把手伸在空中，逗着从他手边飞过的萤火虫。

　　许沐川也学他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抓着玩。“人家发光是求偶。也许发了一晚上的光，好不容易才求到一个偶。”

　　他手速不好，怎么都差一点。眼见着有一只飞到了眼前，他用力一抓，好像抓住了。

　　他没有先打开看，得意把前面的话说完。“人家一对一对小两口正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时，结果被你这小顽童一把沙土扔下去，黄了。”

　　他摊开一只手掌，想象着拟人化的萤火虫，非要表现出萤火虫无奈气恼的模样，借以谴责白岫岩的不解风情。但抓着萤火虫的另一只手却丝毫不放。

　　他小心地把掌心打开一个缝，凑近眼睛瞧过去。里头黑黑的，不像有萤火虫的样子。他有些傻眼，摊开手掌，果然是空的。

　　白岫岩忍不住又笑了。他瞅着一只飞过来的萤火虫，快准狠地就抓了过来，不计前嫌地递到许沐川面前，慢慢松开了掌心。

　　萤火虫被没松开的无名指轻轻地压在掌心，还幽幽地闪着微光。

　　许沐川凑过去，小心地把白岫岩的无名指打开，换上自己的手指，依然把萤火虫轻轻地压在他的掌心。他仔细观察着那甲壳小虫的尾巴一闪一闪的，想看清楚到底是哪里在发光，怎么发的光。

　　探索研究完了，他松开了手指，摩挲了一下指尖沾上的一点粉末，轻轻吹了一口气，有些感叹。

　　“萤火虫的生命，好像就只有求偶的这个时候辉煌啊。”

　　他又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不求偶不发光，也没人会注意到它们。等发完光完成了繁殖任务，也就挂掉了。细细一想，还真是悲壮。”

　　夜里很安静，黑夜无边，置身于大自然中，好像很适合探讨一些人生与自然的哲学。

　　然而，许沐川想了半晌，只想到了一点。

　　“萤火虫的人生，真是没追求。”

　　白岫岩又被他逗笑了。他今晚一直很沉默，不太知道应该怎么跟许沐川说话。他有很多事想说，很多问题想问，但是都不知道怎么说，怎么问。

　　再怎么聪明，他也不过还是未成年。

　　两个人都没怎么再说话。只是听着草丛里的各种虫鸣，看着远处的月亮一点点下沉。

　　“会被拒绝吗？”白岫岩忽然问了一声。

　　“什么？”许沐川没听明白。

　　“会有萤火虫被拒绝吗？”白岫岩又重复问了一遍。

　　“唔——”许沐川想了一想，“不知道，也许吧。要不被拒绝，就得完全雌雄一对一，光看数量都有点太巧合。”

　　“被拒绝了，他们会死吗？发完了光，放完了能量，是不是就会死了？”白岫岩好像忽然问题少年附身，一个问题跟着一个问题蹦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许沐川恼了。都说了不知道，还老被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问这么深，你就该去读书啊。读了书当科学家，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

　　白岫岩“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会死的。”他说，“我小时候养过萤火虫。第二天都死了，就算有没死的，也不会发光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养——不，什么都杀。”许沐川嗤了一声，“名副其实的动物杀手。”

　　“是啊。”白岫岩有些落寞地说，“养什么死什么。”

　　他这忽然伤感的语气，传染得许沐川也有些伤感了起来。

　　“萤火虫不怪你，它们生命本来就短。你就是不养，它们也会死的。”

　　“但是蝌蚪会死。”白岫岩说。

　　许沐川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早晨带回家了一罐蝌蚪，准备养出小青蛙。结果才养到一天不到，他就要走了。

　　“明天早晨倒回池塘里去吧。”他说，“走吧，回去睡觉。太晚了明天起不来。”

　　回家后，他们又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轻手轻脚地上楼睡觉。

　　白岫岩一整晚都没睡。他干了一天活，晚上还跑去看了萤火虫，很累了。可是他睡不着。他一直在挣扎要不要让许沐川留下。

　　他知道许沐川为什么走，他也知道应该怎样让他留下来。

　　但是他不知道怎样是正确的做法。

　　囫囵睡了一小会，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他就再次醒了过来。天亮了，是他平时去跑步的时间。

　　他晚上没有睡好，可人还很清醒。他穿好衣服，来到许沐川的房间。他本可以敲门叫他，但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敲门，而是选择了直接开门。

　　许沐川还在睡，睡得很香，脸颊甚至微微泛着红。

　　这让白岫岩觉得有些不平衡。

　　许沐川为了他的工作而来，现在也还是为了他的工作而走。哪怕他回去根本就没有工作，只是因为留下会影响他可能的工作，他就义无反顾地要走。

　　白岫岩在他心中，连一个失眠都不愿意给。

　　真的很不平衡。

　　还有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