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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修炼与喝茶 ...

  •   “做不到?”
      沉寂了足足五分钟后,靳元白依旧耐心地望着面前呆愣的小狗,也不急着他应答,反倒是抱着胸有规律地点点手臂。
      低着头的岑今心如雷鼓般不住地捶打,四只粉色的肉垫都多了些汗水。
      “好……”靳元白忽略了心底的一点点期待,无所谓地耸耸肩,“本来就是我开玩笑的,不听也……”
      靳元白微笑的脸庞突然僵住,双眼微张,竟也不再说话了。
      窗外簌簌的风声,叶子与树梢婆娑作响,远方的蝉鸣聒噪不安——
      万籁俱静。
      可靳元白分明就听见了,那个微弱的、青涩的、带着颤音的喘息。
      靳元白的双脚忽而就定住了,自己的手心也隐隐出了些汗,他的喉咙干涩极了,一股酥麻到心底的怪异情愫如电流窜过。眸子不由得变暗了,鬓边的滴汗珠从那处滑过腮边。
      他突然很庆幸,庆幸再无第二人听得到这压抑又十分动听的声音。
      “可以了……我会去的。”靳元白的嗓子沙哑至极,他沉闷地呼出一口气,而后稳步离去。
      伴随着他的离开,岑今也终于如释重负般跌倒在地毯上。他的四肢还在轻轻打颤,脚掌都在微微蜷缩。
      寄人篱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天知道岑今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在心底叫唤出来的。
      倘若现在是人身的岑今,双耳必定会红得滴血,脚趾抓地,而后羞愤致死。但幸好自己是身为狗身,并且能够听到的又只有靳元白一人,否则怎么着都得从原木地板中刨出个地洞来。
      整理好心情的他跌跌撞撞地跳上飘窗,便见到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进那一条看不见头的车队之中。虽说这位靳元白是个披着总裁外套的流氓,做人做事倒是挺雷厉风行,总算让他心里多了一丝安慰。
      树影斑驳,车水马龙。令岑今惊讶的是,这儿竟能俯瞰整个东城。正值晌午,街上的行人却丝毫不减,反倒是摩肩接踵,步履匆匆地赶往下一条街道。抬起头来,一座座地标性大楼仿佛触手可及,再加上这一缕缕似有若无清风,让疲惫一扫而空。
      岑今趴在窗口处不禁淡淡的笑了,尽管身上身后还泛着丝丝的疼,却是前所未有的舒心与畅快。
      以至于对未来都充满了期盼。

      东城舒适的景致影响的不仅是岑今,还有坐在车上的靳元白。
      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此刻却翘着修长的腿,沉默望着车窗外,手指在有规律地敲打坐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靳总,刚才和刘先生联系过了,他说岑先生今天不去剧组。”司机董关趁着等车的间隙,联系了岑也的经纪人。
      靳元白抬起眼皮稍稍分了点心思给他,沉闷地“嗯”了一声后,继续沉思。
      董关识趣地噤了声,心想自家老板该是在工作室遇到了什么难题,便也不再打扰了。
      一向不明白靳元白意思的董关今日竟也猜对了他的心思,靳元白的确碰到了难题,但并非是工作上的。
      他托着腮将视线收回手上,只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转动着昂贵的钢笔。
      太听话了。
      怎么能这么听话。
      习惯调戏小男生的靳元白竟头一回产生了负罪感,甚至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郁闷。自己明明都把话说的那么绝了,对方还能百依百顺地给自己叫几声,叫几声也就算了,关键是还叫得那样好听……
      思来想去,靳元白仍旧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听话。
      会所里的小男孩每次见着自己都恨不得把身上的钱搜刮个干净,这人倒好,骂了打了不仅一句反抗都没,还服服帖帖地给他伺候着……
      而靳元白恰巧就是那种见风就是雨,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性子,岑今这乖巧又生疏的态度正中他下怀。别看人还在车子里,心早就飞到会所去了,寻思着今天办完事儿非得给自己开开荤去。
      想到这,疑惑了半晌的问题也终于想开了。那崽崽不是狗么,狗天性使然,忠诚又听话,应该的。
      于是,靳元白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以至于文件都多看了几份,心情瞬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岑今不知不觉间就在窗台处趴着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午后的阳光轻轻洒在他的脸上。岑今慵懒地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睁了睁眼。
      这不睁不得了,一睁吓一跳,那扇门的中央竟站着一名满脸皱纹的女人。她身宽体胖,头发乱糟糟,上衣还不搭下裤,本就严肃的国字脸又整个垮下,单是这么看着,双眼就要喷出火来。
      岑今赶忙正襟危坐,那中年女人果真不好对付,她指着他就是一个河东狮吼:“起来了!吃饭!”
      说话还挺言简意赅。
      瞬间清醒的岑今忙不迭地跳起身来,虽说这位女士的脾气并不好,但却给了他一种熟悉感——曾经的母亲也是如此。虽说是温声细语的,却也能让这个思念母亲的孩子产生共鸣。
      那女人直接将他带去了饭桌,在此期间岑今才有机会打量靳元白的屋子。整间房宽大又简单,大多以黑白灰色调为主,很符合靳元白成熟男性的风格。
      “上椅。”女人留下一句严厉的话和一个刚毅的眼神后,就自顾自地走进了厨房。
      那女人也相当麻利,进去没一会儿就端来一个瓷盘子,里面放着各色时蔬和几块卖相不错的熟肉。
      “快吃。”她双手放在身前,说话的语气大有那电视里容嬷嬷的姿态,活要把人瞪出个窟窿来。
      “……”岑今眨巴眨巴眼,颇有些无奈,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吃起来了。好在女人很细心,盘里的东西都切成一块一块的,方便岑今啃食。
      按理说普通的宠物是不能吃太多熟食或是摄入太多盐的,但岑今是人,所以吃得津津有味,算是把几个月没吃的都给补齐了。更何况他吃完后忽而精力充沛,背后的伤都在隐隐愈合。
      女人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等到岑今慢慢吃完,面色才缓和了不少,一边收拾盘子一边小声嘀咕:“妖怪不是都很野蛮么,这位看起来不像啊……”
      岑今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还毕恭毕敬地向她点头,算是表示感谢。
      那女人一愣,不自在地转身洗碗去了。
      岑今在客厅里安静地坐着,眼睛却四处转悠,乖巧却不逾矩。女人很快便收拾好坐在了他的面前,她持大马金刀的坐姿,看起来相当随意。
      “我叫辛君,职业捉妖师,也是靳家的左护法,”她又无奈地撇了撇嘴,“看在是靳家找我的份上,我就教你成精的方法……过程不易,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岑今乖顺地点点头,再苦再累能变成人也是值得的。
      辛君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听话的妖怪,瞪着眼打量他片刻后清了清嗓子:“好,你既然有这个觉悟,便立刻开始吧。”
      “你刚吃的蔬菜可是靳家土壤种的灵株,其功效非同凡响,不仅能活血化瘀,还能增长灵识,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东西。除此之外,渡劫成精对骨相要求极深,像你们这种寻常小妖可是相当脆弱的,所以你还需加强体能训练,将脉络和筋骨都一并打通,这样才有方法去承受天谴。我很忙,时常不会出现,万事都得靠你自己,不知道怎么修炼时闻法听经准没错。”
      岑今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听话地点头。
      “那么你今天,先……”
      “叮咚——”
      一声门铃忽而打断了辛君的话,她起身开门,门外却是一名戴着眼镜的斯文人。
      “你好……是辛女士么?”他看到辛君时有了片刻的诧异,却还是面不改色地将两个狗笼递给了她,“宠物医生随后就到。”
      辛君了然地接过,岑今在听到男人的声音时就兴冲冲地跟过去了,摇晃着小尾巴似乎非常开心。
      但辛君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她赶忙打开笼子,两人心头一跳——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打开的两个笼子里都满是血迹,只见三只各不相同的小狗奄奄一息地躺在里面,气若游丝。它们的身上都带有皮鞭印,看得触目惊心。
      辛君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抱出来后,却见这只崽崽立刻围过来给它们舔舐伤口,脸上洁白的毛都被浸染成血色,却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使命,似乎是想用这笨拙的方法安慰它们。
      辛君内心忽而漾起阵阵涟漪,看着它们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确认它们还有气息后,起身去厨房里拿了些草药,为它们简易敷上。
      不一会儿宠物医生便来了,带着器械即刻就在家里做了几场手术。岑今寸步不离,执意要在它们的身边陪着,就连几位医生都多看了几眼,直夸岑今有灵性。
      几个小时后,三只包裹成蝉蛹的狗狗被带去医院观察。岑今也想跟着去,但无奈辛君奋力阻拦,才悻悻作罢。
      后来,辛君悄悄离开了,颓败的岑今终于有了点儿精神,他用嘴叼了块毛巾,又是擦地又是擦桌子,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注意到窗外的天。
      ——华灯初上,星河密布,一座繁华的城市就此落幕,点点灯火与墨色的天空相衬,为远方的游子指明方向。
      很美,但很短暂。
      一股无法控制的疲惫席卷而来,岑今酸着鼻头滑坐在飘窗上。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但是,当真正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却发现生活是如此的艰难。
      岑今本是不信命的,却也不得不服命。因为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操纵,那还有什么去说逆天改命的话呢?
      他困倦地躺下,一面看向万家灯火,一面看向耿耿星河。
      要好好活着。
      思及此,岑今渐渐进入了梦乡,在这个遥远又不切实际的梦里,他才得到了一丝安慰。

      与此同时,靳家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一身酒气的靳元白看着亮堂的灯光,还有片刻的不适。他摇晃地穿过玄关,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到房间。
      因为他看到了飘窗上的白球,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来到岑今的面前,失笑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和眼角的泪。
      “爱哭的小鬼。”他喃喃道。
      靳元白一手将他握在手里,正准备回屋的时候定住了脚。
      瞬间,他的心跳了。
      他走到小茶几上端起那杯玻璃杯,看着桌上和地板上的水渍,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他抽出不规则的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鬼使神差地,他亲了亲怀里小狗的头顶,温柔又缱绻。
      “我也是。”他轻声道。
      靳元白带着岑今走去了屋内,只见那张字条上写着扭曲的几个大字。

      ——“谢谢先生,请喝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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