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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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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场的最基本性质之一,是对放入其中的电荷有电场力的作用,电场的这种性质用什么描述啊同学们……”
周一早上第一堂课原本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但是今天临时和物理老师串了课,这无疑对大多数人都是折磨。
舒谣正趴在桌子上狂补没写完的语文作业,抽来了前桌郑毅的卷子,美其名曰借鉴。
“来舒谣,”物理老师放下手中课本,手撑在讲台上,“我看你自己学的挺带劲,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物理老师姓于,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同学们私下里都叫他老于头,有着大部分物理学者共同的特征--谢顶,还带了个文绉绉的无框眼镜。衬衫扎进下面的西裤里,用皮带勒住挺出来的啤酒肚。
舒谣站起身,顺势把物理书盖在语文作业上,微低着头装作思考的样子,桌子下面的手疯狂戳着他同桌。
同桌张娉婷是个挺听话挺乖的小姑娘,说话细声细气,总是喜欢抿着嘴乐,文文静静的,成绩也还不错,上课认真听讲,老师们也都很喜欢她。
她赶紧在物理书上写下答案,推到舒谣那边。
“电场强度。”舒谣抬头念出答案。
老于头谢顶的脑袋点了点,“行,那电场强度用什么表示,同桌你不许帮他,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友爱精神不是这个时候体现的啊。”
同学们有几个回头看着他偷笑。
舒谣个子比较高,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早上的阳光抚上他柔软的头发,使那黑发愈发透亮,隐约晃出浅棕色的光。
张娉婷低头不敢动了,前桌郑毅努力往后靠,用书挡住自己的嘴,“F,F!”
“郑毅你又会了是吧?!”老于头敲了一下讲台,“你都告诉他错了,FF的我都听见了,能不能整明白了再显你厉害!”
班级里终于哄堂大笑,整个教室洋溢着这个年龄段少年特有的朝气,与清晨的暖阳相得益彰,与窗外的鸟鸣相应成响。
“好了啊,第一堂课笑一笑精神精神也行。”老于头又拿起课本,示意舒谣坐下,“电场强度用E表示,F是电场力,都给我记住了啊,好好听课,别老在下面搞小动作!”
而后又摇摇头,“舒谣你说你挺聪明个小孩,长得也挺机灵的样子,怎么就不卖力学呢。”
说罢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下E=F/q的公式。
舒谣舒了口气坐下挪了挪凳子,伸腿踢了一脚前面的凳子腿,“郑毅你可真棒!”
郑毅拖着凳子往前蹭了蹭,“你语文作业要不要,不要还我!”
“要要要,这不夸你呢嘛……”
……
奶茶店门口烧烤摊,江陇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抽出一根烟向四哥扬了扬,“四哥,来跟不?”
“哎呀,这是好烟呐!”四哥笑着接呐!”四哥笑着接过来,别在了耳朵上,“怎么的?小兄弟你有事要打听?”
江陇眼角弯了弯,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火,吸了一口说,“我想打听打听舒谣。”
四哥翻了翻小炉子上的羊肉串,“小谣啊!挺好的孩子!你打听他干什么?你看着不太像小谣平时接触的孩子。”
“啊。”江陇单手弹掉一点火星,随口胡诌道,“没什么事,我昨天来管他借了个数据线,这不要还他嘛,看看他什么时候在。”
“那你直接给我不就完了?等他来了我给他,要不你进屋给他大姐也行啊。”
“没带来,再说了这不得当面谢谢人家嘛!”
“噢。”四哥点了点头,“那你这几天是见不着他了,他得上学,最早得礼拜四晚上能来。”
“哎呀这不就不巧了吗!”江陇眯眼睛吐出一口烟雾,把脸上狡黠的笑藏在后面,“我周四晚上正好有事啊,他还哪天能来啊?”
“那你就周五晚上来,周五晚上小谣也来,还不行你就礼拜六礼拜天,周末他都来!”
“啊,那谢谢四哥了。”江陇想了想又说:“再给我多拿两串烤面筋吧,多刷点酱!舒谣在哪上学你知道吗?”
“呦!”四哥一听这话乐了,“小谣在一中上学,正经挺不错呢。一中!那可是咱市最好的高中,人考上的!”
听这骄傲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舒谣是他儿子呢。
江陇也乐了,烟雾从唇缝溢出来,“是嘛……”
一中的好学生啊,有点意思……
……
晚上舒谣和傅谦搭伴从学校大门迈出来,大老远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找了半天没看见人影,又听那声音喊:“这儿呢,往前看!”
舒谣一抬头就看见了马路对面垃圾桶旁靠着一人,那人笑的灿烂极了,看见舒谣看到他了,还拼命挥手。
舒谣克制的翻了翻眼睛,拽着傅谦快步往右走。傅谦一头雾水,被他拽的险些撞了人,忙避开那人说了声抱歉又问舒谣,“那人谁啊,你认识啊?”
“不认识。”舒谣继续快步走。
“但是他认识你啊,他喊你名儿呢!”
没等舒谣继续答话,江陇不知道走的什么路线快速过了马路,还绕过一堆人逆流拦在了他面前,眯起眼睛冲他笑,“舒谣,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
舒谣在他两步以外处站住,眼神不太友好,“你要干什么?”
“哇别这样!”江陇夸张的瞪大眼睛,委委屈屈的说:“我只是来参观一下咱们市的小清华园而已,没想到这么巧碰到熟人了!”
谁跟你是熟人啊,舒谣暗自腹诽,面上却没显出来,拽着傅谦绕过他,“那你继续参观吧。”
“哎,公车站在那边!”江陇没有拦他,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左侧,“你不回家吗?”
“关你毛事。”
“我们坐校车回家。”
舒谣和傅谦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可怜的傅谦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不明所以的看看舒谣又回头看看江陇。
“啊,坐校车啊。”江陇了然的点点头,又冲着被拽走还回头的傅谦笑了一下,跟着他们走到校车旁。
舒谣和傅谦被江陇耽搁了一下成了最晚上车的两个人,校车司机看他俩上来坐好后就要点火开车了。
车窗都开着,随着起车的缓慢动作带进来一股暖暖的小风,也带进来车窗边的人的一句话:
“嘿,朋友之间分别要说再见,不是吗?”
车已经开了,来不及舒谣做出回应就把江陇抛在了车屁股后面。舒谣从车窗抻头向后望去,看见江陇在夕阳下笑着冲他挥手。
那看起来是个满怀期待的告别,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很想再见,隔着校车屁股后面喷出的尾气,舒谣还觉得他的耳钉在闪着光。
舒谣突然间有点心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冷淡了,也许他真的就是想交个朋友呢,那就……再见吧。
舒谣把手伸出窗外向他挥了挥,隐约看见江陇嘴角的弧度好像更大了。
校车不快不慢的往前开,车里少年们笑闹的声音吵上了天,把将落未落的太阳拽的更沉了,一并把学校和那人的身影砸的看不见。
好像也该跟太阳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