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青萝》贺听松

9、009韩茜桃

　　“她唤林二叫阿妹，那她是……”
　　“林蘩的姐姐不就是那位才下旨封后的……”

　　众人正懵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然拆白二姑娘的台，介贞却早已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小介大人是陛下宠臣，他开口行礼了，这位自然是那位小皇后无疑了。
　　众人慌忙起身跪拜，“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康———”城中儿童皆唱歌谣传颂陛下娶妻的故事，家中父兄也曾说陛下对这位小皇后的重视，此时虽为入宫，但他们决不能在未来皇后面前失礼，否则日后报复可不得了。

　　林萝浅笑点头，“我尚未入宫，使不得对我如此大礼。诸位继续吧，别因为我打扰了大家雅兴。”说罢虚扶众人，介贞会意带头起身，众人这才跟随起身，三三两两互相对视着，不明白这位鲜少露面的林国公长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雅集上。

　　临窗一处矮几，周围没什么人，林萝便独自坐在这眺望窗外的江上美景。
　　介贞跟随其后，“娘娘怎么外出了？可有侍卫跟着？若是出了事情陛下那可是要怪罪的。”介贞这一番话声音虽小，可是旁边竖着耳朵的人也听了个明白，这位林大姑娘，现在就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劳烦小介大人费心了，刘女官带着侍卫后在外面了，我也想在入宫前陪着阿妹多走动走动。”林萝不想打扰介贞雅兴，让他在休沐日还未自己的事情操劳。
　　介贞点头，说了两句夏侯恂的好话便离开了，但还是在不远处坐着，以防林萝这有情况。

　　林萝这位准皇后娘娘的到来，显然让氛围冷了许多，年轻的小娘子们都不太敢说话了，不过还是有几位与林蘩交好的小娘子以及前来巴结找不到门道的小娘子们围在林蘩身边攀谈，大都也是在聊林萝的事。
　　倒是韩家小娘子韩茜桃嬉笑着坐在林萝身旁，拉着她的手嗤笑，“你瞅瞅，叫你平常不出门，大伙都不认识你。”
　　林萝有韩茜桃相陪，倒是轻松了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懒人，能在府里呆着绝对不会出门走路的。”
　　韩茜桃拿来一盘糕点地给她，“成了，咱俩就吃吧，这些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东西我是掺和不来。”韩茜桃是士族里出了名的小娘子，不少有权有势的公子哥都对她颇为追捧，其他小娘子对她颇为不屑，但韩茜桃倒是从不在乎。按照她的话说，长得美是我的事，他们追求我是他们的事，女人们讨厌她都是因为嫉妒。
　　今日因为林萝的到来，韩茜桃便与她处在一起，旁人也不敢贸然来搭讪。毕竟谁敢在未来皇后娘娘面前搭讪她的朋友？

　　“哎？清辞没有来吗？这种雅集她不是最喜欢的吗？”林萝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未看见裴清辞的身影。往日里与自己交好的也只有韩茜桃和裴清辞了。
　　韩茜桃跟着张望了一圈，在一处众人围住的圈子里看到了伏案作诗的裴清辞。“喏，在那写诗呢，真不愧是大才女！”
　　拿出不断传来赞叹叫好声，裴清辞抬起声来，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很显然是很满意新作的诗。
　　林萝叹了口气看向韩茜桃，“你不如也像清辞一般多看看书，你娘也就不会担心你嫁不出去了。”
　　韩茜桃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个追求她的男人，一心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因此婚事才一拖又拖，逼得前未婚夫上门退了婚赶紧娶妻生子。因此韩夫人因为大女儿的婚事一直是操碎了心，整日都有冰人和媒婆上门拜访。士族里的夫人们也大都看不上韩茜桃，除了美貌，诗书不通，又花名在外、颇有个性，谁家的婆婆都不愿这样的儿媳进门。为此韩夫人至今还逼着韩茜桃常日里多看书，能让她看上去淑女一点。
　　韩茜桃挥袖，半倚在林萝身上，微醺道，“都是凡夫俗子，姑奶奶全都看不上！”
　　林萝汗颜，戳了戳她的脑袋，叹道，“你呀……”

　　介贞本来今日是硬被他爹逼来的，本想坐一会就走，但林萝来了，他觉得有必要替陛下照顾好皇后娘娘，万一出了事他可交代不起。介贞不敢杵在眼面前给林萝找不舒服，只远远地坐在一旁看着林萝和韩茜桃谈天，并未有不妥之处。
　　林蘩摆脱了几位小娘子的攀谈，向介贞走来，本想今日能够说上几句话，没想到白锦然已经先一步上前了。

　　“小介大人！”
　　介贞一愣，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娘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眉眼含笑地在自己身旁坐下。
　　“额，嗯。”
　　介贞本想礼貌性回复一下，却不想压根叫不出来这位小娘子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
　　白锦然见介贞应了自己，心中激动，面上却含蓄笑道，“小介大人怎生一个人在此独饮，可是锦然照顾不周？”
　　介贞脑袋一转，原来是白夫人的妹子，这次雅集的东道主，因此笑道，“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处说话，我也插不上话。既然皇后娘娘到这来了，我便坐在这看着，别让人冲撞了娘娘才是。”
　　白锦然咬牙，皇后皇后，她费尽心思抵了请帖就是让他来保护皇后吗？！

　　林蘩远远听见，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惊到了白锦然和介贞。介贞回头看到林蘩，起身作揖道，“林二姑娘。”
　　“林二你笑什么？！”白锦然怒道。竟然让林蘩看到了自己搭讪小介大人的画面，还被她耻笑了！
　　林蘩大大方方上前还礼，“小介大人，上次一别许久未见。”
　　介贞蹙眉想了想，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奇怪呢。哦，大概“上次一别”指的是之前他去林国公府探望林声的事吧。了然后介贞点头笑道，“是许久未见了。”
　　“你……你们？！”
　　很显然，白锦然是误会介贞和林蘩有私了。

　　韩茜桃眼尖瞧见三人在一处说话，拉了拉林萝的衣裳让她看，“害，你家阿妹的心思我都瞧出来了，你注意到了吗？”
　　林萝失笑，“他们今日才见第二面而已，没有你说的那样。”
　　“你阿妹方才一进门可就是与小介大人对视了，谁知道是不是只见了两面。”
　　“这……”
　　“皇后娘娘。”
　　两人正交谈着，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韩茜桃蹙眉转头，正是起初迎接林蘩的高芸岚。她施施然上前行礼，笑容亲和，林萝便笑着点头请她坐下。并非她托大受高芸岚这礼，而是立后的圣旨已经宣告天下，人人尊她一声“皇后娘娘”，那她就不能还像往常一样柔弱，该拿出态度得有态度。

　　其实高芸岚与林萝、韩茜桃是同岁，理应更有话题相谈，却偏偏和白锦然形影不离，与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娘子们玩在一处。韩茜桃对高芸岚向来不齿，觉得她为了巴结竟然给那些小丫头鞍前马后，丝毫没有一点骨气。现在高芸岚显然是来巴结的，她就更不想给她好脸色了。
　　高芸岚假装看不见韩茜桃的白眼，依然笑着挨着林萝坐下，“娘娘从前不常出门，我们也难得见到娘娘芳容。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娘娘是在阿蘩妹妹及笄礼上，这都大半年没见到娘娘了。”她方才仔细打量过林萝，温和谦逊，应当是个好说话的。
　　林萝颔首，接受高芸岚的好意，但语气淡淡，并不想继续交谈下去，“是我素来喜欢清静，不爱热闹的。”
　　高芸岚也不曾羞恼，知晓林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继而笑道，“小介大人英雄年少，不少妹妹都爱慕与他呢。”说着，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介贞、林蘩和白锦然三人身上。
　　林萝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但眸色却明显冷了下来。
　　这位高大姑娘是在告诉自己，阿蘩与介贞有私情呢。

　　高芸岚仿佛不明所以，继续道，“也难怪，小介大人风流倜傥，如今是御前宠臣，士族间都想让小介大人做自己家的女婿呢！等娘娘进了宫，与陛下说上一句，阿蘩妹妹便能如愿以偿嫁给小介大人了。”
　　“你有毛病吧？”
　　韩茜桃的眼珠子都快翻不回来了，她是知道高芸岚能作妖，但没想到这么能作妖。在别人姐姐面前诋毁人家妹妹清白，又怂恿林萝还没入宫就想办法吹枕头风，这还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能赶出来的事吗？
　　“你……茜桃妹妹怎么能这般辱骂我呢？我也是为娘娘出主意，这样既能成全阿蘩妹妹，也能笼络陛下的心……”高芸岚泫然欲泣，一副为林萝打算的模样。
　　“别在姑奶奶面前哭，当心我拖着你到人群里头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韩茜桃厌恶地将身子移开了些，似是看到什么狗屎一样。
　　林萝鲜少与人来往，从没遇见过高芸岚这般“能说会道”的女子。她不想在这与人争论，只不冷不淡道，“阿蘩得阿耶阿娘悉心教导，自是冰清玉洁、大家闺秀。小介大人与家兄素有往来，因此与阿妹见过几面，并不是小娘子所说的钦慕小介大人，还望小娘子今后慎言。”说罢起身绕过高芸岚向外头去，韩茜桃紧随其后，期间还回头翻了高芸岚一眼。
　　高芸岚无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面上依旧挂着得宜的笑容，袖中的指甲却早已掐入掌心。

　　船尾上没什么人，只有林萝和韩茜桃两人立在边上。
　　一豆青一绯红，衣裙随风波动。两人皆是无双美貌，这般相依而立，倒像是天宫仙子落入凡尘，叫人不敢肖想。

　　林萝突然想起和韩茜桃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韩茜桃当时也还是个腼腆的姑娘，见了她含蓄地点头示意。本以为是不会再相交的两人，却没想到日后再相见竟然十分兴趣相投，都是骨子里带着桀骜不驯的人。于是一拍即合，成为难得的知心朋友，比寻常的手帕之交亲密许多。
　　林萝忍不住轻笑，韩茜桃凌厉的浓眉上挑，向她瞥了一眼，“笑什么？”
　　“笑与你第一次见你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淑女！”
　　韩茜桃毫无形象地撇嘴，“谁第一次见面不兜着点？你与你家陛下第一次见面也这么伶牙俐齿？”
　　林萝一噎，回想起当日情形随即红了脸。

　　鞠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