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荥”之火可以燎“缘”》腐一态

12、第 12 章

　　今天医院有讲座，李荥为了攒学分早早地报名参加，讲座持续时间不短，结束时已经到了正中午。
　　太阳高高挂起，把人烧的苦不堪言，天一热人就懒得动，李荥想了想还是决定在食堂解决午餐。
　　刚吃完准备回家，又想起小孩昨天无意中提起的餐车。餐车上的饭是公认的难吃，菜色平平无奇，味道一言难尽。
　　李荥向外走的脚步一顿，还是转身刷饭卡买了一份午餐来到小孩病房。
　　看见小孩枕头上摊开的习题册，李荥还是有些诧异的，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小孩倒是听进去了。
　　“哥”林缘嗓子哑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怎么来了？”
　　“来医院听课，正好到饭点了，昨天你不是说餐车饭不好吃吗，我就顺路给你带了点。”李荥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逐一摆开，一份米，四道菜，一碗汤，随后从抽屉里把筷子拿出来，照例用热水涮了涮，递给林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按自己的口味来了。”
　　林缘接过筷子，眼睛一下就红了：“谢谢哥，这些我都挺喜欢的。”
　　眼睛也就只是红了一下，这种情绪很快就被林缘压下去。
　　忍住，别崩，别丢人！林缘心想。
　　“哥，你吃了吗？”
　　“吃过了。”李荥坐到凳子上，随手翻看着小孩的暑假作业，翻了几本发现就语文写了，于是专心致志看着语文练习册，像是给孩子检查作业的家长一样。
　　林缘捧着饭盒，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李荥身上，窗外阳光正好，给李荥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他长腿交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红皮练习册，另一手慢慢翻看着。
　　谦逊温和，这个场景如果出现在学校里，他就像一位尽职尽责年轻有为的教授在仔细批改学生教上来的论文。
　　李荥发现小孩的字写得其实不错，说得上是好看，字体偏瘦，很工整，没有仓促的连笔，看得出来是认真在写，有写错的地方也只是轻拉一个斜杠，没有出现那种某些学生喜欢把错误的地方涂黑的情况。
　　不过也仅仅是字写得不错，内容回答的一塌糊涂，全靠小学初中的水平撑着，常见的语文解题套路一个都没有用过。可见，虽然是有底子，但已经毁的差不多。
　　李荥又找出来化学练习册翻了翻，发现大多东西自己都还没忘，有很多内容在大学的医用化学里又学了一遍，想到可能会有交叉学科这回事，李荥又翻出来了生物练习册，翻看几页，确实都挺熟悉的。
　　“哥，你别看了，都是白的，没什么可看的。”林缘吃着吃着发现李荥沉迷他的作业无法自拔。内心也觉得有一些小尴尬，明明当众挨骂被老师罚站的时候都不会出现这种情绪，这会对着李荥倒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你这些都不会吗？”李荥把生物翻开，第一章最基础的——细胞结构。
　　林缘悻悻地看过去，继续低头吃饭，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确。
　　他是真不会，就算有底子也是初中时候的底子，早就被这几年折腾的忘完了，但是被李荥这么一问，不会是真的，难为情也是真的。
　　李荥也发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偏过头装模作样轻咳一声，说：“你别多想，不会也没什么，慢慢来。”
　　他把手中的练习册合上，整齐摆放到床头桌上，看了看时间，开口说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在医院好好休息，别乱跑。”
　　“恩，哥，你路上注意安全。”林缘盘腿坐在床上，对着李荥挥手，表示再见。
　　李荥刚走没多大会，林缘就收到一条微信，是一串手机号，下面还有一条，是对手机号的补充，“谷麦集的订餐电话，不想吃餐车可以打这个电话。”
　　林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出一个弧度，翻出一个跪谢的表情包回过去。
　　这边李荥回到家里以后，接了杯温水一饮而尽，把嗓子中的干燥压下去不少。戴上眼镜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在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字——高中化学。
　　下面立马出现一堆网页链接，李荥选妃似得打开几个讲义，仔细研究一番，下载到桌面上的新建文件夹里。
　　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化学相关的内容都找齐，就在李荥准备找生物讲义的时候，他细长的手指轻搭在键盘上，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自己这是做什么呢？静静地思考一会，得出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答案，算了，还是看专业书吧。
　　这个自作多情的人拿着一本厚度比肩板砖的专业书，专心致志翻看起来。

　　林缘病情不重，住院期间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经过王医生几天缜密的观察，得出结论——能出院了！这天下午他在王医生的指示之下办理好出院手续，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一扭头就看见床头的耳塞。
　　他握着耳塞坐在床上沉思，要不要到急诊给他送去呢？要不回来发个微信红包好了？不行，人家那么照顾我，不当面表达一下感谢好像说不过去。林缘犹豫许久，也没犹豫出个所以然。
　　就在他还坐在床上把玩手里的耳塞时，隔壁床大叔的家属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对大叔说：“哎，我刚刚看见急诊那打架了，打的厉害的呦，不敢看不敢看。”
　　急诊和打架这两个关键词一下子戳中林缘优柔寡断的神经，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问说话的家属：“急诊打架了？”
　　“是呀，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厉害得很哟，凳子都折掉了……”阿姨还滔滔不绝地形容急诊情况有多么严峻危急，但是林缘已经听不到了。
　　他握着手里的耳塞就往楼下跑，不知道今天李哥上班了没有？有没有受伤？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新闻中常报道的医闹事件，越想越焦急。
　　林缘一路跑得飞快，手里的耳塞也是越握越紧。
　　还没进到急诊大厅，就能听见远远传来的喧哗，走近几步只见一个女人跪坐在地上，抓着一名医生的白大褂，哭喊着不让他走，旁边还有很多男性家属，在摔凳子，破坏东西，甚至还在殴打医务人员。
　　药品、输液贴洒落一地，治疗盘也掉落在地上，被疯狂的家属踢来踢去，金属碰撞着陶瓷地板，发出刺耳响声。
　　女人一边喊着：“你们医生怎么当的！人都给我救没了！你们都要给我儿子偿命！”边哭边喊，女人尖锐的嗓音一下一下刺着林缘的耳膜，冲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皱起眉头环顾四周，终于在混乱人群中看见李荥高挑的身影。
　　一个年轻女性一只手拽着李荥的袖子，另一只手疯狂地打在李荥身上，又抓又挠，连打带踹，李荥没有动手，只是尽力拦着躲着。
　　李荥看上去并无大碍，林缘七上八下的心堪堪归于原位，还没等他平复心情，便立马看见——疯狂的家属早已失去理智，这个女人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条板凳腿就要往李荥的胳膊上砸。
　　那一瞬间，林缘呼吸一滞，胸腔中的心脏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他飞速穿越重重阻碍，就在板凳腿马上要砸上李荥胳膊的时候，林缘到了。仿佛不用思考，他猛地一伸手，用力抓住将要落在李荥身上的板凳腿。
　　一片混乱中，李荥没有注意到林缘是什么时候到的，等反应过来时，林缘已经站到他面前了，小孩一脸凶相，皱着眉头，仿佛世界和他有多大仇一样，他用力夺下凶器，反手扔到地上，金属板凳腿落在地板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小孩另一手随意揉揉肩膀，然后紧紧钳住行凶女人的双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李荥看着面前的小孩，突然有些发愣，在医院碰到医闹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急诊。气急了的家属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但是他们作为医生、护士，就不能动手，只要穿着深绿色的急救服，代表着身份的白大褂，他们就永远不能动手，能做的只有尽力躲开，等待警察到来。
　　今天的事故说来简单，趁着暑假家长带着家里孩子去游泳，在游泳馆里，家长没有看好，工作人员也有失职，过了一会，孩子妈妈发现到处都找不到儿子，连忙让游泳馆的急救员去找，谁能想到，这个孩子不听话，没有在儿童池里玩，跑到了成人的游泳池里，急救车赶到的时候孩子的呼吸和心跳已经没有了。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在里面想尽一切办法尽力抢救，孩子妈妈在外面给各位家属打了电话，家属一听都慌了，一窝蜂地赶到医院，遗憾的是孩子还是没救过来。
　　一个7岁的男孩，还是家里的独苗，孩子妈妈当场崩溃，哭着拽着医生，让医生给孩子偿命，其他家属也纷纷吵闹起来，整个急诊大厅瞬间乱成一锅粥。
　　李荥是出来劝架的时候被家属缠上，于是就有了林缘赶来时看见的那一幕。
　　每每面对这种情况说不委屈是假的，几乎次次都少不了一番纠缠，身上都会多少挂点彩，但是谁让自己是做这行的，只要穿着医院的衣服，代表的就是医院，是所有医护人员，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这还是第一次，在警察到来之前有人挡在自己面前，竟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保护了，一时间李荥的心情有点微妙。
　　医院的保安也在，不过大多都是来凑数的，他们的年纪普遍偏大，平时就看个门，指挥一下医院内停车，医闹场面十分混乱，保安拖不住全部的家属，好在没过多久，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不知道谁喊一声：“警察来了。”
　　进来的警察数量很多，迅速控制住局面，问明情况以后，把医闹的家属全部装车带走。
　　林缘把手里不断挣扎的女人交给了警察，扭头就对李荥喊：“你他妈是个木头吗？站着让她打？”
　　“我只要穿着这身工作服，就不能对她动手。”李荥淡淡地说。
　　“艹，你想没想过，要是那个板凳腿真落你胳膊上，后果是什么！你们H大的人都不长脑子吗？”
　　“我能躲开，她落不到我身上，没事。”李荥知道，这个小孩是在担心自己，觉得还挺感动。
　　林缘看着李荥额头上被指甲挠出来伤口，还有胳膊上被掐出来的淤青，气不打一处来：“能躲开？躲开个几把！你拿镜子照照你自己！”
　　“没事，这些伤一会我去开个验伤证明，他们都得赔。”李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他继续纠结，他摘下口罩，连忙扯开话题，“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林缘生气地说，他对于李荥站着让别人打感到十分不痛快，像是自己被打一样，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在看到李荥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之后，这种怒火尤其强烈，小风一吹，便可燎原。
　　“那你看吧，我去把伤口处理处理。”李荥憋着笑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可能是小孩暴躁跳脚的样子格外可爱，一边说着看热闹一边关心自己的样子格外有趣。
　　假装来看热闹的林缘一脸生气跟在李荥后面，李荥扭头看了一眼，继续往治疗室走。
　　在柜子里找到一瓶碘伏，打开盖子用棉签蘸了蘸，李荥看不到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只好掏出手机，把手机屏幕当做镜子，慢慢往伤口上涂抹碘伏，有的伤口还在渗血，鲜红的血丝衬得李荥的脸格外白，还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似乎有点禁欲的味道。
　　林缘靠着治疗室的门，看着李荥艰难的上药，忍不住走进去，接过他手里的棉签，说：“我来吧。”
　　李荥勾勾嘴角，收起手机：“那就谢谢了。”
　　李荥笑起来很好看，天生一副好皮囊，横看竖看都顺眼极了，林缘又蘸湿几根棉签，弯着腰给坐着的李荥上药，凑近来看，李荥的眼睫毛长且浓密，末梢轻微上翘，勾出灵动的弧度，瞳孔的颜色像墨一样，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黑色的瞳仁里似乎闪烁着星星，温柔的不像话。
　　盯着李荥的笑颜，他忍不住开口说：“哥，你当时要是把口罩摘下来，那个女的肯定不舍得打你。”
　　李荥也在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虽然还是一脸暴躁，但是他的动作很轻也很熟练，呼吸一阵一阵喷到李荥的脸上，带起一股温热气流，嘴唇是青少年特有的带着健康和活力的红色，更衬得唇红齿白。
　　听见这话，李荥笑出声来：“我就当你在夸我长的帅了。”
　　“你本来就很帅。”林缘涂完碘伏，弯腰直视着李荥的眼睛，认真地说。
　　在这种安静的状态下，一时间空气中的氛围有些微妙，林缘偏开头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棉签。
　　李荥从他手中接过了碘伏和棉签：“这个就让我来吧。”
　　“王医生对我说你今天出院，原本我是想下班去找你的，你的车还在医院，出院手续办好了吗？”李荥问道。
　　“办齐了。”林缘看着李荥正在收拾东西的背影，回答道。
　　“那你今天找我是有事吗？别跟我说看热闹。”他已经看透小孩找借口的套路了——散步遛弯看热闹。
　　“……”林缘沉默片刻，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毕竟受了你那么多照顾，还有想把耳塞还给你。”说着，手往衣服口袋摸去。
　　这一摸，林缘愣了，口袋里到处都没有找到耳塞。
　　“草，肯定是刚刚丢了。”林缘说着就要往外面去找。
　　李荥及时拉住他的胳膊，拦住他：“外面太乱了，也不一定能找到，算了吧，也不值钱。”
　　“你先回去等我一会，我下班了去找你。”李荥看向墙上的钟表，距离他下班时间还有一会。
　　林缘点点头，直到走出急诊的大门，他才猛地往地上一蹲，摸着自己滚烫的耳朵，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是被下蛊了吗？你很帅这种没节操的话都敢往外说。
　　李荥下班后刚出急诊大厅就看见一个背着黑色运动挎包的人影，正是林缘。他朝着低头玩手机的林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我送你。”
　　林缘收起手机，默默跟在李荥身后。
　　走了一段距离，他回头看向急诊大厅，天色处于不尴不尬半黑不黑的状态，救护车闪烁的光芒与居中悬挂的红十字标识交相辉映，傍晚的医院并不安静，恰逢下班时间，家属和医护都穿着清凉，三五成群簇拥着走出医院大门。
　　他想，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