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安·贰 ...
-
莫长奚这人，喜欢美人不喜欢美酒，喜欢看热闹不喜欢成热闹。
酒嘛，可以对付，无论是江南竹叶青还是西北烧刀子，哪怕是鞑子的奶酒，他都能毫不讲究地喝上几大碗。路边卖的掺水米酒劲小，那就多喝几杯。天下第一楼的杜康一杯千金，也能喝个尽兴。总之好对付，能让人喝醉的酒就是好酒。
但是美人不能对付，就像人与人之间不能将就一样，志同道合都不能免了相看两厌，那勉强凑合的话终究要成为怨侣。
所以莫长奚一向很尊重美人，和自己一见如故的就更能容忍了。
他甚至为了美人愿意参和这场闹剧。
良民莫长奚摆弄着鞭子：“别吧官爷，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能保证他不是那个杀手。”
后来的捕头是个俊秀青年，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就是话一点都不让份：“那好说，看来兄台也是帮凶。”
莫长奚被抢白一句，神色不变，只是仰天长叹：“我堂堂醉花阴副掌门，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好歹也算个少侠，要杀人我可以带着门人直接打上来，何必偷偷摸摸灭人满门。”
领头青年笑道：“少侠？”
莫长奚点点头。
青年拍了拍手，赞叹道：“侠以武犯禁，果然是犯人。”
莫长奚：“……不，我的意思是，我是无辜的，我们醉花阴也不是好惹的。而他无辜不无辜我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他是无辜的。”
青年道：“你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莫长奚笑道：“是啊。”
青年眼睛一转：“可我看你像单相思，想必晚上不住一起吧？那你怎么敢肯定他没有半夜出门行凶？”
莫长奚被质疑了人格魅力，心下不爽，正要反驳，却听见谢临暮温温柔柔开口了：“我不用剑，杀人的不是我，但是我认得他，你要抓我我可以和你走，不过此事与莫少侠无关，还请您高抬贵手，只抓我一人就好。”
莫少侠一听这话，就算是前面有火坑，也得心甘情愿往下跳：“不不不，我们同进同出，谢少侠这般我很为难。”
谢临暮笑道：“你若因我受了牵连，我如何过意的去？”
那青年见他二人情意缠缠，便一挥手：“何必谦虚推让，都给我拿下。”
莫长奚看着围上来的捕快，拨弄马头，靠近谢临暮：“打还是跑？”
谢临暮垂眸微笑：“跑。江湖人不与朝廷相争。”
莫长奚点头，忽然扬鞭，扬起一片尘土，在众捕快挥舞手臂挡灰的瞬间，莫长奚和谢临暮同时驱马，千里马嘶鸣一声，带着它们没用的主人，一溜烟跑了。
留下那俊秀的捕头皱了皱眉：“江湖人，不好办。”
“没什么不好办的。”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沈大人，这户部侍郎一家不是他杀的。”
被称作沈大人的青年蓦然回首，却只见一方丝帕落在地上。
“若是想知道头尾，不妨循着丝帕上地址来寻我。”
那道声音隔空传来，沈捕头拾起手帕，只见那手帕是姑娘家用的，但是那道声音却是男人的。
他看向帕子上的字：“万书楼？”
而莫长奚和谢临暮尚不知自己被万书楼的人解了围。他们出了长安城，就在乐游原上放慢了速度。
“乐游原上音尘绝。”莫长奚信口吟道，“残阳夕照，汉家陵阙。果然是好地方。”
谢临暮骑在马上，俯身从地上摘了一朵野花：“莫少侠不想问我什么？”
“我不问。”莫长奚从谢临暮指尖抽出那野花，叼在唇间，“端看你想说什么。”
“杀人的不是我。”
“我知道。江湖人无缘无故去招惹朝廷大员，只有三种可能。”
谢临暮笑道：“哦？哪三种？”
“第一：血海深仇。”
“我与户部侍郎素不相识。”
“第二：利益相关。”
“我不涉朝堂。”
“第三：被诬陷的。”
“莫少侠果然聪慧。”谢临暮不慌不忙，悠然自得，仿佛被捕快们认定是灭门凶手的不是自己，“在下确实是被陷害的，只不过因为杀手的身份，我也算不得与此事全然无关。”
“你来醉花阴致谢，话里话外邀请我同游江湖，不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的证人么？”莫长奚漫不经心笑道，“户部侍郎被杀的时候，你我在百里之外赏了一夜的月。”
“你就不考虑下，我有可能用了什么诡计？”
“杀人的必然不是你，那一夜你没有离开我的视线。若说你拖住我，让我为你做你不在长安的证明，那又让其他人看见你的脸做什么？岂非多此一举。”
“这样啊。”谢临暮悠悠笑道，“或许杀人的是我，且不管我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我杀了人，但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呢。”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那也只有两种可能。”
“莫少侠说说看？”
“第一，你当我是傻子。第二，你颇为钟意我，所以不想破坏掉你在我心里的形象。”莫长奚笑出声，“很明显，哪种都是不可能的。”
“不错。”谢临暮勒马，“少侠所言分毫不差。只不过我想让你与我同行，除却想让你知道杀人者非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这次轮到我说那句说说看了。”
“我确实和少侠投缘，所以想交个朋友。”谢临暮垂眸，美人如此，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带了点脆弱和温柔，丝毫不看不出他是个掌门，倒像是哪家的大户公子。
莫长奚嘶了一声：“不胜荣幸。”
反正这江湖中满是算计，多一个美人算计他，倒也算有趣新奇。
“你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莫长奚笑道，“我连名字都是假的，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莫长奚这个人，除了师承何人是公开的，其余的都是谜团。
谢临暮也只知道他是醉花阴副掌门，是醉花阴第一剑客，素日里醉倒在花荫，对月长歌，对风舞剑，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
即使身世不明，名字都是他自己随便起的代号，但是谢临暮仍旧选择他与自己同游江湖。
原因无他，单纯是觉得莫长奚很有趣。
前途漫漫，若没有个有趣的人同行，该是多无趣？
谢临暮翻身下马，莫长奚也随之落在草地上，两人牵马而行。谢临暮笑道：“莫少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答。”
“谁杀得户部侍郎？”
“此人是刺客苍澜的首领。户部侍郎一家，便是他所屠。”
“不是苍澜？”
“苍澜虽然是第一刺客，但是此事必须由凶手本人来做。若是苍澜去杀人，旁人就不会怀疑到我身上的。”
“凶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临暮侧眼看莫长奚，微笑道：“你说世间什么关系的两个人会拥有相似的容貌。”
莫长奚挑眉：“你的兄弟？”
“那人是我兄长。”谢临暮悠然说道，“与我本就七分相似，若是再用些易容术，在夜晚昏暗的灯笼下，若非十分亲近之人，怕是我门下其他人都分不清。”
“你哥为什么要杀户部侍郎？”
“你方才说，江湖人去招惹朝廷大员，只有三种可能。”谢临暮说道，“其实不然，还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与你所说的三种原因截然不同，但是某种意义上，又包含了你所说的三种可能中的两种。”
“哦？”莫长奚把缰绳一扔，任爱马去吃草，“莫长奚洗耳恭听。”
“那就是凶手是个疯子。”谢临暮轻描淡写说道，“他是故意要惹上庙堂之事，为得是陷害我。可以说是利益相关，因为我死了，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只不过不是他和户部侍郎的，而是和我之间的。”
“最后我确实是被陷害的。”谢临暮微微躬身，像是在行礼，这动作他做起来风流俊雅，“莫少侠猜对了。”
“兄弟阋墙倒不算新鲜事。”莫长奚笑道，“只是这么拐弯抹角的害你，你的兄长确实很疯。”
“因为若是我们一决生死，他是赢不过我的。”谢临暮看着天边形状各异的云，“明明比他晚出生两年，却处处比他强。最可恨的是，原本我没显露天赋时，他才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天才。偏偏我十八岁那年，轻而易举打败他。这让一直自傲天才，俯视庸才，看不起其他人的兄长何以自处？”
“原本他最瞧不上那些武功不如他的，一眨眼，他也成了别人的手下败将。”谢临暮回眸看莫长奚，桃花眼眯起，笑意盈盈说道，“我兄长心窄，从此记恨上我。”
“可惜无论如何记恨，他也杀不了你。”
“不错，所以他离家而去，自立门派。那门派的存在意义就是——杀我。”
“你兄长叫什么？”莫长奚转念一想，“苍澜所在的门派叫做望奚阁，阁主不姓谢。”
“那是他与谢家一刀两断后给自己起的假名，他本名叫做谢荫。”谢临暮说道，“如今他自称阴息。取荫者，草阴也之意为姓，再以树成荫，而众鸟息焉一句中取息字为名。”
说到此处，谢临暮叹息一声：“我听闻苍澜重出江湖，就隐约担心阴息套要有所动作，然而我将我的亲人朋友都安顿好，以防他们被阴息所害。却不曾想他却是盯上朝廷大员，并滥杀无辜，以此来陷害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谢临暮如此说道，“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长安·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