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初见》颜九少

12、第十二章

　　果然是个爱古董的人，一身月白色的旗袍不说，长发用一根玉石簪子挽在脑后，她这么俏生生地站着，本来是挺美的，可在这么个月黑风高之夜，让我感觉好象一下子穿回了古代鬼宅，全身汗毛直竖。

　　屋子里是红木的仿古家具，中间一只四方桌子上供着一个佛龛，香刚刚插上没多久，飘着袅袅青烟。
　　赵夫人迎过来，亲热地挽住我的手，往内堂走，陈秘书一声不吭地跟在我们身后。

　　穿过这幢小楼，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个偌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原来这里才是中庭，中庭地面铺着青石，四角上各有一只矮胖的水缸，水缸壁上趴着只大□□，似铜非铁。
　　我知道这个，下雨天用来积雨水的，故宫里就有，应该也很贵吧。
　　看到我好奇的样子，赵夫人淡淡地说：“那是蟾蜍吐珠缸，清代的，我在里面种了些睡莲，你白天来就可以看到。”
　　我只有叹气的份，什么叫有钱人，有钱人就是能把钱花得你不知道是怎么花的，清代的古董放在院子里风吹雨打种睡莲？和这么个奢华相比，那些整天开着宝马满街跑的，只能叫作土鳖了。

　　穿过中庭，就是正厅。

　　厅里灯光昏黄，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厅中间一只土黄色的三脚铁鼎，一个人那么高。铁鼎边上都是人立的玻璃龛，玻璃龛脚用铁铸在地面上，非常牢固，龛笼里应该就是那些古董了。
　　余莲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小巧的钥匙，打开一个龛笼，拿出了一块小玉片：“微微你看，这个是宋代的鸡血石，雕的是仙人寿桃，那时候的贡品，石材不算最好，我喜欢的是雕工，细致如生”。
　　“这个是元代的和田玉，细腻水润。”
　　“这个是凤凰玉牌，明朝公主身上的饰品。”

　　“哦……哦……哦……哦”我眼花缭乱，只有点头的份,唯一知道的就是,千万小心别碰坏了,这些东西都很贵,赔不起.

　　陈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大厅里就剩下我和余莲，她象是颇有兴致，拉着我一个龛笼一个龛笼地看过来，看来余莲比较喜欢玉石，这个大厅里收集的东西几乎全是玉器，有玉佛、玉坠、玉镯、玉扣子、玉腰饰……

　　突然我目光一闪，仿佛看到个什么熟悉的图案，余莲还在那里介绍着，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什么？
　　我径直走到一个龛笼边上，死死盯着里面的那块玉斧，玉斧上刻着花纹非常眼熟。
　　当然眼熟，因为这上面的图案和我左手小指上的那个指环一摸一样，上面也刻着那条奇怪的龙。

　　我心中掀起了惊天巨浪，同样的图腾出现了，这不是偶然的，意味着我手指上的这个东西不是一时的兴起之作，而是有内容的。

　　那么这个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莲跟了过来，奇怪地看着我：“微微，你喜欢这个玉斧吗？你真是有眼光，这个是战国的玉斧，在我这些收藏里，年代最古老。”
　　战国的啊？我喃喃自语，伸出手轻轻地抚摩着玉斧，刚想开口问这图象的来由，却看见余莲突然脸色剧变，见鬼一般地连退几步，以至撞上了后面的玻璃龛笼。
　　玻璃龛笼被她撞出哗啦啦的声音，龛笼里的宝贝摇摇欲坠，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脸色惨白如纸，阴恻恻地看着我，嘴里喃喃念着什么，看她的口型，好象是：“不可能，不可能……”

　　我被惊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无法反应。
　　出了什么事情？
　　顺着余莲的眼光看去，我发现，她死死看着的不是我，而是我左手的小手指，确切地说，是小手指上那个萧逸送我的指环。
　　果然是这个指环有问题，我背后出了身白毛汗，也无法有更多的反应，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就这么和余莲对峙着。
　　不愧为市长夫人，心理素质一流，明明刚才还象见到鬼似的，一分钟不到，就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作了补救。
　　“刚才有只老鼠，我这个人啊，最怕老鼠，那老鼠一跳出来，我魂灵都没有啦。”她捂住心口做惊吓状。
　　“有老鼠啊，我也怕老鼠，女人都怕老鼠。”
　　我打蛇随棍上，既然她已经给了台阶下，没理由不顺着走。老鼠？我心如明镜，这种地方出现老鼠的几率比和尚头上出现虱子还小。

　　余莲扶好被她撞歪的龛笼，回眸一笑：“微微，我们继续看……陈秘书，给我们倒杯茶来。”
　　“极品雨前龙井，我用春前的雪水煮，你尝尝。”她似乎有些疲惫，优雅地揉了下脚踝：“有点累了，我们到里屋坐一下吧。”

　　我只能说好，眼睛还盯着那块玉斧，这个图腾一定有什么特殊含义，而且和我手上的指环有关。
　　正看着，余莲的声音传来：“微微，你喜欢这块玉斧头，等会我送给你，就当见面礼。”
　　“我不能收您那么贵重的礼物。”
　　我假意推脱，其实心里想要的很，如果送给我，那就不用在这里做贼似的看了，可以拿回去慢慢研究，还可以找个懂行的人看看，我正好认识一个卖古董的。

　　“你是萧逸的女人，这样的东西自然不在眼里，不过算是余姐的一片心意。”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自动把称呼改成了“余姐”。
　　我有些难堪，什么叫“萧逸的女人”？这个死萧逸，到处散播，这回可好，全天下都知道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我老爹都会来电话，让我把准女婿带回家。
　　我腹诽着，跟余莲进了里屋。

　　里屋正中一个美人榻，显然早有人打点过，铺着软软的垫子，边上一个青铜香炉正点着檀香，空气中弥漫着清清苦苦的味道
　　余莲一挽旗袍，斜斜靠着榻枕，玉手捶着小腿，哎哟叫了两声痛，吴侬软语，香腻婉约。
　　我发现，这个女人风韵天成，容貌也不是很美，偏偏有着入骨风情，时而端庄闺秀，时而妩媚动人，真真一尤物，陈慧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却在气质上硬是输了这女人三分。

　　陈秘书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鬼魅似地端着两杯茶。我惊讶地看着那只茶碗上的粉彩寿描画，不会吧，这里连茶碗也是古董？
　　“陈秘书，你去把那只战国玉斧包起来，我要送给微微。”余莲闭着眼睛吩咐。
　　陈秘书神情奇怪，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不肯动。
　　“别问了，去办吧。”
　　余莲坐直身子，拿起茶盖轻轻掠去茶沫，喝了一口，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喙。

　　陈秘书依言退下。
　　我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赵夫人，那块玉斧别送我了。”
　　“叫我余姐吧，微微，余姐真是喜欢你，把你当成自己妹妹了，以后要经常来玩。”余莲语气温柔：“这是姐姐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好吧，谢谢余姐。”
　　我故意扭捏了一下，很乖地点头，心里大大叫苦，她让我叫她余姐，故意把关系拉近了一层，接下来她要谈什么话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了。

　　果然，她喝完那口茶，没等我想好应对之策，她就开口了。
　　“微微，你这个指环真好看，哪里买的？”

　　人为什么能思考？那是因为存在着从神经细胞突飞到神经细胞的神经冲动，神经冲动有多快？科学家说，一秒100米。
　　我身高1.65，也就是说，那一秒钟，我的神经细胞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转了差不多有50多圈。
　　一秒种之后，我作出了反应。

　　没说话，没回答，我只是羞涩地低下头，脸上恰如其分地红了一红。
　　感谢伟大的顾小微爹娘给予的优良脑细胞，感谢萧逸的良好的以身作则，近墨者黑，我成功地演绎了一只小狐狸应有的狡猾。
　　余莲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指着我的指环笑出声来：“萧逸送的？原来如此。”
　　声音温柔，可是却带着股冷意，阴森森地直钻我心底，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起头来，瞥见她脸上恶毒的表情一闪而逝，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微微，看来萧逸真的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