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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章九 月落乌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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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狠话的艺术关键在于场合。
周珞熙拿叶双羽失踪案当庭刺激叶韵的时候,看准了这家伙贪图安逸不屑出门,绝对没有想到她会毫不犹豫地亲自去找人。所以叶韵堂而皇之的申请如同天雷一样把他劈得呆在大殿上。
还剩两个月即将祭祀,几日前还说好帮自己稳固太子之位的,几句话之间就弃了自己。嗷嗷嗷我不干不干啦~
周珞熙心里委屈地对对手指,表面上还是一副很理解很关心下属的摸样,试图把太傅留下:“本王已派刑部前往调查,太傅不必过于担忧。”说完朝身后的某方向一转下巴,一个身着绿衣的刑部官员很接灵子地上前一步,超叶韵一揖到底:“臣已通知延玄府尹,三日后必有音讯。”
太子的意图已然明朗化:叶太傅势必出不了宫门。
但叶韵从来不是吃素的,她警告性地盯了一眼不插话表态的苏泉,确定没有得到足够支援后吐出了一句让以精明著称的乾汴官员团弹眼落睛的话:“多谢殿下宽慰,臣必不辱使命。”
继而趁周珞熙动怒之前又是一扣君礼不起,额上传来置地的钝痛。
她听到包括周珞熙在内的一阵吸气声。
苏泉眼看太傅再拜下去不能善了,叹了口气与上司双双上前搀起叶韵:中宸殿上叩拜致死的从来只限于兰台,今天一旦让太傅开了先例,周珞熙本来就是装出来的贤明立刻一去不复返。
留这么个看不出忠诚的太傅在太子身边,着实让人提心吊胆。
至此,好好一场提薪大会差点以太子太傅见血当殿收场。
外臣和内臣的区别在于一个回了家就能将帝王之怒关于门外,一个不得不终日惶惶面对来自九五至尊的审视。
叶韵的铺盖都被卷在离东宫只隔了两重殿门的茯苓殿里。想要马上出发去延玄必须经过周珞熙排山倒海般地质问。
要是平常,她一定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和大怒的美人太子一顿抬杠,但人命关天,要想得到进一步的资料只有求助于周珞熙。
她的小鬼头学生虽然也处于高考级别的重要时刻,但相对于生死不明的家人而言,成绩和生命之间舍弃的是什么不需要考虑。
坠崖对于主角而言自然是用来必过追杀的剧情转折必要条件。
但是谁能保证叶双羽和苏陌言这两个家伙能有主角圣光照耀的福分捏?
所以迫不得已,她只能亲身赶赴现场,说不定能和以前看过的小说一样在某个山壁之洞里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这一切,需要周珞熙的支援。
在乾汴混了几个月,她能八出官场秘闻和贵族小道,乾汴的地理常识却是无论如何也挖不出半分:首先,地图志作为最高级兵部机密,她接触不到。其次,就算给了她地图,本身的路痴属性必然是个障碍——这也是别人能用5天完成迷宫类RPG而她却需要整整3个月的无可奈何。
说白了,出一次远门对一个终日窝在闺房的宅女是一件需要周密计划和勇气的大事!
“别生气了,我发誓,找到兄长以后一定规劝他成为太子党!”
眼见周珞熙散了众臣后温和的气场就要被愤怒冲破,叶韵堆起讨好的笑摇了摇他的袖子。
“好啦,大不了我每天写信,函授教学!”叶韵一见美人头顶好像有青烟,加大谄媚。
周珞熙本来是想朝她吼一顿来宣泄的,虽然错在他,想看她当众六神无主的呆样,但自从她换了个魂见到他就个刺猬似的不停挑错,难得看到这种低声下气的态度。
再看看那熟悉的光洁额头触地留下的红色瘀印。
周珞熙纯朴的少男心,莫名奇妙地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重重收缩了一下,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却蕴含了难以明喻的酸楚。
鬼使神差地,一全套的斥责之词烂在了肚子里。
“此行危险极大,让草莓……”
“草莓不能去。”苏泉有些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下文。
周珞熙皱了眉,草莓原想应答的口半张,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叶太傅应当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引发的后果。”
苏泉一手拦在周珞熙身前。
“苏大人不明白我为何在此关头弃太子去做一件原本不需去做的小事?”叶韵挑眉。
“犬子亦下落不明,老夫也清楚与至亲生离死别的感受,但太傅之职,却不是能说弃就弃的。”苏泉眼中划过一丝锐利。
“我可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傅啊。”叶韵把手背在身后,腰间三块相互沾血的木牌轻轻晃了晃。“今上离京期间,封太傅,尚书令辞官,曲阜流民之乱,蓉莲阁刺杀九寺少卿近十数人,刑部尚书生死不明。夏日大祭将近,今上迟迟不归朝实在说不过去啊,食君之禄,怎么说也得去见见帝王一面不是么。何况,每日一份课程自会通过信件传递,我可没疏于职责。”
周珞熙听着叶韵把不寻常之事串接起来。一个不可能的答案呼之欲出。
“只要我能摆平这些动荡,功绩自会归于太子御臣有方。”
“丫头眼神不错。”苏泉隐有笑意。
“太子在监国期间政绩斐然,太史令无心易储,祭祀之时,正是今上动作之时吧。有太上皇的先例在前,这次逃遁真是滴水不漏。”叶韵叹口气,这个皇帝思维跳脱得厉害,她从狐狸老爹归隐之时死了大批脑细胞,直到看过了叶氏书楼的记载后才依稀揣测出了大纲。
皇帝盛年退位,必然事出突然。上一次为了还是太子的周宁惹出了两国边战,这一次,恐怕又要有一场动荡。
只是眼前的小美人,好不容易有了点沉着的帝王腔,但要和当年叱咤江湖的皇帝相比,实在很悬,难怪皇帝要推出太史令来鞭策他和太傅了。
只是这场豪赌,皇帝的注也下得太大了点吧?
谁能保证叶韵一定就是经世之才,谁能确信叶家一定听令于叶韵,谁能吃准所有的灾害恰到好处地发生在中元大祭之前?
这盘棋局,由皇帝开盘,无论是朝臣还是周珞熙,甚至周珞桓,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叶韵想要摆脱控制,就必须找出控子之人。而这番挣扎,势必会让乾汴子民注目于她的动态。
能把退位绕成这种牵一发必倾全朝之臣的局势,不得不说盛宁帝精明得想让叶韵把他吊起来狠抽一顿。
当然,能绕清楚这堆乱牌的叶韵也算不辜负她前半生的小说阅读和电视剧观摩量啦。
她通过经验积累理出的应对招数,原本就是为太子考量的。
周珞熙经验值太低,这个期间若不能帮他再接再厉地补充知识,就容易造成朝臣欺主的局面。
离京的未知危险也是叶韵的一大危机。谁知道她会不会和老哥一样被人暗算。她想起中宸殿上斑驳的血迹,朝周珞熙和草莓望去。
“太傅此次出行,确实危险,殿下可叮嘱同行官员时刻照护,宫中侍卫,却是不能出无名之师。”苏泉平静地阻拦草莓的请命。
小气啊小气。叶韵的命就只能靠元缘一人支援了。
“下官愿同行照顾。”留下来的曲阜县令朝周珞熙一偮。
周珞熙暗暗舒了一口气。花家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作为族长的花非华能离开本家跑来帝都报信,自然是武功过了宗庙的一关。
“那就有劳花县令了。”周珞熙口气就像拜托婆家照顾闺女。
“好哒好哒。”叶韵见同行中有了个当肉盾的男人,自然感激。
谁都没有意识到未婚男女同行的不便==b
不管怎么说,绕得周珞熙忍住了不快放行了就是一大成功~BY擅长勾心斗角转换注意力的叶太傅。
延吉离帝都骑行有半个月的行期。刑部长官双人组动作迅猛,一周之内就完成了半个月的路程。
叶韵一不会武功二不会骑马,原本的日子还要多算上半旬。有周珞熙带她玩云霄飞车的轻功经历,于是她提出了差点让花非华吐血的提议:把她当成包袱夹着飞,一周左右也能到延玄。被总算有些心疼上司的李子同学坚决打压。
于是她只能撇撇嘴一个人在葵玉阁的卧室里打包行李。
晚饭时分,周珞熙神情不自在地带着考卷出现在茯苓殿里。
叶韵看着后两张几乎空白的算术题闷笑。想想早上周珞熙也算帮了自己一把收起了笑脸,一题一题地把解题思路写在纸上。
“这样写看得懂么?”叶韵指着和阿拉伯数字对照的大写汉字数,很有耐心地问。
周珞熙凑着宫灯,“这是你们那里通用的字?”
“去繁存简,在实际运用中更容易得到普及和认可。”叶韵把“葉”的简体写在纸上。
周珞熙不认可地摇摇头,怎么看,繁体都更美观一点。阿拉伯数字倒真的够简单,对照着公式一列清晰明了。
叶韵再接再厉,要不是她从小看着台版漫画长大,在这里她就是个文盲,有机会通过最高领导层把写字难度降低当然要好好把握。
“虽然不是朝夕之事,但是这种简体字易于书写,用来传递军情是再好不过的了。”
周珞熙不得不认同这个观点,“叶”字写起来要容易快捷得多。
叶韵见敲进了一个钉子,决定慢慢巩固。她即刻要离开帝都,这时候让周珞熙燃起了改革汉字的兴趣有些自找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