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东隅dy

6、第六章

　　纪泠说服了她，见天色还早，又多待了会，嘱咐她大体的流程与内容后才肯回去。
　　纪泠走后，祁蝶跟往常一样进了屋，却没去找吃的，而是来到卧房，在窗前慢慢思考参加仙芳会的事情。
　　众所周知，祁蝶不是真的神仙。
　　至少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大部分人一样，只是个凡人。在某一天，突然走了狗屎运飞升了。这下可不得了了，一般能飞升上来的都是大人物，至少也得修行个几十年吧，而祁蝶仅是个十六岁的普通少女。
　　大部分神仙一出生就是神，这叫做真神，像祁蝶这样自己飞升上来的，叫半神。在天界，自然是真神地位比半神高，所以半神往往被压一头，除非真有什么翻天覆地之能，才会得到重用。祁蝶是女子，想有点用就更难了。
　　刚飞升那会，虽然她的性别和年龄使众人震惊，但出身没变，规矩就是规矩，长期以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祁蝶一开始被派到蝶园看管红蝶。那时的蝶园也不只是她一人的，她晚上得回属于小仙的居所。
　　飞升后，祁蝶就当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蝶仙，整日看蝶，浇花，睡觉。日子便这般一点点过了，人们渐渐淡忘有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忘记了她曾经带来的震撼。
　　祁蝶重新被人们记起，是因为一场战争。
　　小蝶仙平平淡淡地当了一两百年，天界和魔界爆发了一场战争，赤川之战。原因不重要，两界敌对已久，此前已有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摩擦，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这关乎了天魔两界的颜面。天帝当即下令，广招将士。
　　祁蝶报了名。
　　谁也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怎么想的，只觉得她是去送死，都为这位一百多岁的小神仙叹惋。
　　可就在最后一役天界欲败之时，祁蝶抱着一把琴站了出来。
　　她腾空而起，拨弄琴弦，奏响强劲乐音，并驱动红蝶，在关键时刻独揽大局，挽己方于水深火热。听辛存战士描述，最后一拨，战场久久未消余音。
　　胜了。
　　天界自然欢欣鼓舞。于是大家纷纷注意起这位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的小仙。天帝大喜，提了她的神职，直接成为蝶仙，掌管整个天界的红蝶，并将蝶园归为其居所，还赐了“瑶琴落花”的称号。众人纷纷贺喜，也自然想与这位功臣拉近关系。但与祁蝶相处下来，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想远离她。
　　为什么
　　太没规矩了。
　　好听点说，叫开朗，难听点呢，就是放荡了。
　　祁蝶就是这样一个人，要叫她温柔优雅是不可能的。她天性开放，明魅无掩，骨子里刻着张扬。
　　天界是个刻板的地方，从真仙半仙的区别对待就可以知道了。大家都遵守着无形的规矩，比如见面行礼，不多言语，不招蜂惹蝶，女子就更多了，要戴好对应的饰品，步伐优美，言谈轻柔。
　　但很明显，祁蝶不是这样的。自古以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太过于惹眼了，下场往往不好。祁蝶很瞩目，又过于活泼，便由最开始众人最敬重的，变成最讨厌的神。祁蝶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并没有改变，就这样我行我素起来。
　　人家毕竟打过胜战，有功劳摆在那，再讨厌也不能怎么样。再说祁蝶也没犯什么事，只是不大礼貌罢了。大家便在心里嘀咕几句，尽量避着她点，也井水不犯河水地过了几百年。
　　不过这个短暂的和平，大概要结束了。
　　祁蝶吹着入夜的晚风，一片清爽。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窗棂，想着纪泠说的仙芳会。
　　她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缓缓地落了下来，停在一台古琴上。琴通体发黑，琴面刻了一朵随风摇曳的罂粟，直视能给人一种阴郁沉沉的感觉，琴弦处映着光，倒是使整面琴亮了不少。
　　这便是“瑶琴落花”中的“瑶琴”。
　　赤川之战已经过去几百年，这把战琴仍锐气不减，仿佛现在还可以上战场杀敌。
　　祁蝶的目光在琴上逡巡很久，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在琴弦上拨一个音。拨完，她又很快将手覆上去，乐音戛然而止。
　　她面对着琴，幽幽地开口：“娘，我还是放不下。你放弃的东西，我还是想帮你拿回来。”
　　祁蝶抬起头，窗外是天界的弦月，透着冰凉的银光。
　　“这场红尘债欠了几百年，得了结了。”
　　蝶园角落的花丛中，红蝶扑闪着艳红的翅膀，在满园月光中显得诡异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