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东隅dy

3、第三章

　　几日光阴，农历十五很快就到了。祁蝶虽早已放假，却在放学时段准时来到校门口，因为纪泠说要给她个惊喜。
　　踏午后晴日，风光正好，树影婆娑，燕掠无痕，莺啼二三。
　　纪泠自小道尽头走来，披着一身阳光，好像天边的使者，带来神灵的讯息。今日他的装扮与平常不大一样，是件黑衬衫，交襟处也不是寻常的纽扣，而是有些类似古人的衣扣。
　　祁蝶一开始是激动的，此时又有些不安，觉得今天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而纪泠已经走到她跟前，将身后的礼盒拿出，送到她手上：“生日快乐啊，蝶姐姐。”
　　纪泠从未这么叫过她。但祁蝶权当是调侃。她接过盒子，见其包装精致，虽非那么喜富厌贫，但还是郑重道了谢。
　　她拉下丝带，轻轻地掀起盒盖一角，那种莫名的不安感加重了，这盖子仿佛有千斤重，压迫着，阻止她这一动作。
　　“打开啊。”纪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魔鬼的诱惑般，引出一条早策划好的线。
　　祁蝶闭了闭眼，忽然心一横，猛地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条裙子。
　　艳红的底料，交襟襦裙。
　　祁蝶伸手拿出裙子，那裙展开后，惊艳了世界。
　　舒适顺滑的绸缎有流光般的光泽，明艳鲜丽的灿红缀着点点银光；广袖绣蝶，蹁跹于袖间，外覆有半透笼纱，朦胧眼帘；裙摆拖长，风过处，卷起一丝缱绻红妆，飘扬无迹，落下悠长。
　　祁蝶怔了半天，不尴不尬地憋出一句：“这是汉服啊，我不是······”她止住嘴，换言：“这裙子这么漂亮，我，我穿了不合适……对，而且又不经常穿，你这样太破费啦！啊哈哈，你知道我不是不喜欢的意思，情谊到了就好了嘛，是不是？”
　　纪泠却道：“不，你穿起来绝对好看，相信我。你可以去试试，看看有没有骗你。”
　　祁蝶望着他，眼底写满了抗拒。
　　纪泠不慌不忙地回视，好个情深似海。
　　·
　　半小时后，附近公园。
　　祁蝶提着拖地的裙摆从厕所里走出，引来许多路人驻足观望，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跑来的新娘子。
　　祁蝶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不顾形象地飞奔到与纪泠汇合的地方。
　　竹林悄静，光影簇簇。少年单膝跪着，正在调试一台略显沧桑的古琴。见她来了，才站起来，拍掉尘土，浅笑：“这不是很好看吗？”
　　祁蝶咬牙切齿：“这笔账我下次再跟你算！你弄个古筝来是做什么？”
　　纪泠忽的不笑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这不是古筝。”
　　他抬起头，望着天边绵软悠然的云团，道：“此乃悦仙古琴。传说能奏人间众曲，于神明间颇为流行。它的创始人为一无名仙子，仙子身世凄苦，故寄多情于琴中，使它能奏遍世曲，拨弹繁华，叹尽悲凉。仙子仙逝前曾设下封印，永生永世不得弹奏禁曲《红蝶》。不过千百年前，有一人破了她的封印，并当众奏曲。后为它命名时，便唤‘悦仙’。”
　　祁蝶被故事吸引住了，问道：“那，那个打破封印的人，后来怎样？”
　　纪泠低下头，像是在忆些什么，复平淡道：“死了。”
　　祁蝶惊诧：“死了？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纪泠嘴角扯出点笑，却不是平日里的微笑，而是带着一丝讽刺又怅惘的笑：“人生自古谁无死，不是死了，还能怎样？”
　　祁蝶争道：“你不是说她是神仙吗？”
　　纪泠回她：“那就得问问她自己了，是她自己不要活的。”
　　祁蝶顿时被说噎了。
　　她谈不上哪儿怪，可就觉得今日的纪泠与往日不大一样。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话冲着你了？”
　　祁蝶摇了摇头，不安感没有散。
　　纪泠重新笑着向她询问：“今日生辰，我来为你弹奏一曲，可否？”
　　“嗯。”
　　纪泠走到琴旁坐下，指尖轻轻搭在弦上，划过，漾开妙曲乐章。
　　似夏雨，又似华珠，一点点下落，击打着水面，地面，细弦微震，乐音和着风发着清亮脆响，长音未绝，一段复起，指尖瞬划，光影交错。
　　叶隙的光抚上他脸，这般清淡的侧颜，忽然像极了那个红蝶女孩。
　　祁蝶想到那个困扰自己数日的少女，这样对比，两人真的很像。
　　琴声悠扬婉转，也有勾人心智的意味。渐渐地，祁蝶感觉身不由己地被吸引住了，迈出微步，手臂自然而然地举起，顺着风挽了一个手舞，朱袖飘飞，兰指若现。祁蝶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会舞蹈，可又有一种跳过无数遍的感觉。
　　她感到自己在旋转，脚尖指地，右臂扬起，轻轻巧巧地旋转跳跃，繁杂的舞步流利顺畅，在乐声中逐渐快速起来。
　　可在她眼里，世界却逐渐模糊起来，眩晕中破成一块块碎片，交相撕裂。意识在一片光怪陆离中被挤压，拉伸，最后蹿入一束白光之中，好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