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51、重逢

　　又是一年春末夏初。
　　花园里，苏茉儿亦步亦趋的跟在玉儿身后，看着久违的风景，有些感慨：“格格一直待在寝宫里，都好久没来这里了。”
　　时近六月，院子里的花有些已经开到颓唐，靡艳的花朵带着盛极而衰的颜色，透出一丝隐约的糜烂。
　　玉儿并不答话，仍是幽游的走着。
　　人说生活不过弹指一挥间，可这一挥着实天崩地裂。
　　不知道是怎样从高阳回来的，也不知道是怎样挺过了皇太极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好像从找遍高阳也找不到孙颜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混沌了。
　　玉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带上了几分闷热，而她心底却仍是泛着丝丝寒意，慢慢的浸润着身体。
　　突兀的，一个艳丽的声音传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庄妃姐姐。”语调中带着和言辞不符的讥讽。
　　玉儿抬头，娜木钟一身华服的站在她眼前。
　　“听说姐姐身子不爽，怎的这会儿又出来了？”娜木钟骄傲的摆弄着手上簇新的首饰说道，绚烂的红宝石在繁杂的金纹映照下，泛着耀眼的颜色，“难道是姐姐听说小妹得劝协理后宫特意来庆贺小妹的？那小妹可不敢当了。”
　　玉儿抬眼，娜木钟毫不退让的傲视着她，满满的都是骄傲得意。
　　苏茉儿不忿：“你！”话才出口便被玉儿按住。
　　玉儿从容起身，好像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般：“还是要恭喜妹妹了，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拉着苏茉儿才走了几步，后面就传来一阵声音，随着飘过的暖风流进玉儿耳中：“今时不比往日，你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的落魄。”
　　闻言，玉儿一滞，但马上又若无事般的继续前行。
　　回到永福宫，玉儿去看了尚在沉睡中的福临。福临才满月，身子还是小小的。因着生母怀他的时候经历了太多波折，至今身子还是很虚。竟比才大他数月的八阿哥小了近一半。
　　看着玉儿就那么怜惜的抱着福临，眼中好像只这个小阿哥，苏茉儿实在忍不住了。
　　“格格，您就打算这么一辈子这么默默无闻？”
　　玉儿神色不动，只是继续哄着福临。
　　苏茉尔抓住玉儿的手，神色已近痛心疾首：“您就任着娜木钟那么放肆？颜小姐走了您就什么都不要了？！”
　　玉儿头都没抬，只是缓缓放下福临，起身走了出去。
　　苏茉儿追了上来：“格格，眼下皇上对宸妃娘娘的宠爱已经越发的不可控制了。自从八阿哥出世，又是大赦又是祈福，现在又要大办庆祝。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八阿哥会被立为太子。您出去看看，现在哪个府里不是为了这事闹的沸反盈天。您怎的就这么不闻不问？！”
　　玉儿不接话，相反只是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了下来。
　　“皇后那里还好吧。”
　　苏茉儿一愣，赶忙凑到玉儿身边喋喋道：“自从格格您撒手不管宫中之事后，贵妃娘娘便四处兴风作浪。皇上又为了宸妃娘娘恨不得把整个大清国送给她，皇后两头不是人，也急的没法，头风就越来越严重了。”
　　玉儿眸色一深。
　　从高阳回来，她近乎崩溃，孙颜不声不响地就这么决绝离去。前日的柔情蜜意转眼就变成了锦水汤汤，好像明媚的晴日里被一个惊雷生生的劈在头顶。数次心不在焉的做砸手边的事情后，玉儿索性辞了协理后宫的差事，也半步不再涉及朝政。
　　开始哲哲只当是玉儿因为孙颜一去不返之事自责，也只能多加劝慰。谁料半年过去，玉儿仍无重起之心，一再的失望之后便渐渐疏远了她。宫里的人是多么的机灵，眼见玉儿失势，便围到了兴起的贵妃娜木钟身边与独占圣宠的宸妃海兰珠相抗，闹的天翻地覆。
　　而永福宫就在这一片纷乱中被人渐渐遗忘，已经冷落的快和冷宫有的一比了。
　　“皇上的庆典是在明天吧。”从回忆中醒来，玉儿突然问道。
　　“明日是全城同祝。”苏茉尔不明所以，老实回答。
　　闻言，玉儿便没再说什么了。
　　苏茉尔在一边看着她——玉儿没有用什么首饰，全身的装扮就只有头上的那枚白玉簪，浑身都透着冷清。
　　高阳她没有跟着去，当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天翻地覆了。玉儿好像丢了魂一样的回来，一句话不说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好不容易出来了，也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灵动。刚开始的半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多尔衮虽然没说什么，可也透着古怪，玉儿则只是一味的沉默，很长时间连句话都不说，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终于觉得玉儿好了起来，可她却像看破红尘一样，整个人都让人觉得空荡荡的。
　　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第二天，听到玉儿说会和宫妃们一起去城里庆祝，苏茉尔很是高兴了一下。但现在看着玉儿的装束，她的心又沉了一下：“格格，您要不要重新装扮一下？”
　　艳丽的大红长裙……
　　耀目的红色配的玉儿的脸色，只衬得出她的苍白和虚弱，让人心底生寒。
　　玉儿神色不动，缓缓道：“不必。”
　　行至宫门，各宫的车子都已经准备好了，皇太极和海兰珠同乘一车。
　　边上已有窃窃私语。
　　“怪不得皇后不来了，要我我也不来，这样子眼里还有皇后吗？”
　　“要不是贵妃娘娘嘱咐不能在陛下面前落了宸妃的面子，我也不来。”
　　“我们不一样啊，你看人家那些王公贝勒就说不来就不来，连一向不与人为难的礼亲王都借病不出，可咱们这些后妃就不行了，要敢不来陛下还能轻饶了我们。”
　　说着，她们看到了边上的玉儿，压低了声音说：“那不是庄妃吗？不是说卧病了嘛，怎么也来了？”
　　“我看她的样子倒像是病入膏肓了，你看那脸色，啧啧，真吓人。”
　　玉儿只做不闻，避过众人坐到自己的车里了事。
　　皇太极拥着海兰珠，眼里温柔的好似一汪清泉。海兰珠靠在他怀里，仍是有些不安。
　　“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八阿哥怕是没这个福气的。”
　　皇太极把手按在海兰珠嘴上：“嘘，不要这么说，我们的孩子是最有福气的。他一定会成为我们大清万民敬仰的太子。所有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海兰珠没再说话，静静的靠在皇太极身上。皇太极龙袍上密密的刺绣摩挲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来到城中，周围已经按皇太极的意思办起了各种活动，从蒙古的摔跤到汉人的戏曲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皇太极很想立八阿哥为太子，可此意一出朝中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甚至有人提起他自己皇位的来历做说辞。但是皇太极这次很坚决，从见到了海兰珠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他愿意呵护一辈子的人。于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他人如何，他一定要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她。自己是君王，但更是海兰珠的丈夫和父亲。
　　随众人来到中央的一处高台上，玉儿脸上突然有了一点破冰的笑意。
　　苏茉儿突然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身影：“格格，那人的身形好像颜小姐。”才出口，苏茉儿心中马上道了一声糟，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偷偷看了眼玉儿，还好玉儿好像没有注意到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海兰珠四顾之下看到了玉儿，有些惊讶，走过来执起她的手：“好久没见妹妹了，可大好了？”
　　余音未消，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竟是险险的从两人中间穿过，后面一个婢女连喊都没一声就被射穿了喉咙，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紧接着四周就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人群里顿时响起了尖利的叫声，所有人登时乱作一团，很多宫女妃嫔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像没头苍蝇般的乱跑乱撞。底下原本聚集了很多百姓，此刻也是四下奔逃，也管不了是撞了这个还是踩了那个，结果就是吵杂一片，连禁卫也被挤得乱了手脚，一时竟不能作出有效反击。
　　玉儿几乎是本能的做出反应，一把把海兰珠推向了皇太极的方向：“快跑！”
　　海兰珠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被周围的吵杂淹没了。马上，海兰珠就被冲过来的皇太极拉起来转瞬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苏茉儿被人挤得已经失去了方向，好不容易稳住脚步，看到了人群中的玉儿，刚想呼唤，眼色却突然一转，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直直的射入了玉儿的后背。
　　钻心的疼痛传来，玉儿眉头一皱，脸上却浮上了一丝微笑。
　　身体一歪，正要倒下，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人，紧紧的接住了她下坠的身躯：“玉儿！玉儿！”
　　玉儿抬起手，轻轻的碰触着她的脸颊，眼睛有些飘忽嘴角却带着笑意：“竟是要死了吗？这样也好，不用总是在梦里见到你了。颜。”
　　孙颜一震，酸涩的不知能说什么，她紧握住玉儿的手：“玉儿，是我，我回来了。”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孙颜打横抱起玉儿，“你坚持着，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