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10、第九章

　　“这里就是行宫？”看着眼前有些简陋的宫室，孙颜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比起明朝的宫殿差的也太多了，甚至可以说连一些大官的私宅都比不上。
　　玉儿随口解释道：“大金建国日短，又常年征战，国库里没有多少钱拿来建造宫室，这里还是之前你们沈阳守将的贺世贤的府邸。”
　　“贺世贤？”孙颜呆板的重复了一遍。
　　耳边，杨涟的声音不期的回荡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个被他耳提面命的日子……
　　“袁应泰仁慈，愿意善待蒙古人，可就是这群蒙古人在努尔哈赤攻打我们的时候，在沈阳城内搞破坏，致使我大明沈阳七万守军被努尔哈赤屠杀，守将贺世贤被乱刀砍死。也正是这些被善待的蒙古人，在辽阳内的大肆破坏让辽阳在三天之内陷落。
　　袁应泰善待蒙古人最终换来的只是自己一条白绫自我了断，大明十几万军队覆灭。你要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战争就是要流血，如果你不想你的敌人流，那就只能你自己流”……
　　“颜，颜，你还好吗？”看着孙颜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吓人，玉儿很是担心，连连叫着她的名字。
　　“嗯？”孙颜被猛地从失神中叫醒，本能的回应着。
　　“颜？”玉儿越发的担心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还是感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孙颜僵直的看着玉儿，慢慢的她的脸上开始有了些表情，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终于，她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闭上了眼睛，孙颜终是淡淡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会儿。”
　　看着孙颜的样子，玉儿虽然仍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有再说什么：“那好，我马上安排人收拾房间。”
　　感觉玉儿离开了，孙颜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沉思和隐约的痛苦。

　　吩咐好以后，玉儿在廊道的边上看到了正在庭院中练剑的左良玉。
　　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左良玉和孙颜只能紧紧的藏在宫殿里，不敢到外面，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但现在在这个地方只有几个仆从，还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左良玉终于忍不住来到外面活动下筋骨。
　　外面一片风声鹤唳，这一亩三分地却是风平浪静，也算是鲜明的对比。
　　看着一套剑法起乘转合，玉儿很是惊艳。
　　眼前一柄长剑耍的酣畅淋漓，一刺一砍都恰到好处。
　　啪啪，看着左良玉收势，玉儿拍起了掌：“左将军真乃武林高手！”
　　这才看到站在身后的玉儿，左良玉赶忙放下剑，双手抱拳：“不敢不敢。过奖了。”
　　“怎么会呢？我自诩也算见过高手无数，左将军的水平绝对算得上是上乘。”
　　左良玉羞涩的笑了笑，转而，他的神色又变得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才对玉儿说：“阁下是皇太，呃，”他考虑了下措辞，“是金国汗王的妃子？”
　　看着左良玉还是有些放不开，玉儿大方的回答说：“是，我是大汗的侧福晋，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妃子。”
　　左良玉脸色更加复杂，他紧接着问：“那冒昧的问下，您和孙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不愿乱想，但是孙承宗之女竟然认识皇太极侧妃，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玉儿了然——这个问题左良玉竟然能拖到现在才问，确实也是个很能忍得住的人。
　　“我和颜是在四年前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并不是什么侧福晋，身份只是你们明朝的俘虏。”带着从容的微笑，玉儿慢慢讲起了她和孙颜的初遇。
　　“那是一次我一时兴起带人出游不想却正好遇到了你们皮岛驻军登岸，嗯，”玉儿犹豫了一下。
　　左良玉直接替她说道：“登岸劫掠，这我们早有耳闻，无需避讳。”
　　玉儿会心一笑，继续说道：“然后就被当做战利品带上了皮岛，本来你们的皮岛总兵毛文龙是打算把我赏给自己下属的，谁知，就在这时候遇到了颜，那时她正随孙大人的属下在皮岛观摩。再然后，她不管得罪毛文龙的后果，硬生生的把我和苏茉儿救了出来，还不惜为我们和毛文龙属下大打出手，险些和毛文龙决裂。”
　　左良玉笑了：“想象的出来当时小姐的反应有多激烈。”
　　“嗯？”玉儿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左良玉笑笑，思索着说：“孙小姐的作风我也算有些耳闻。她不仅自己坚持非万般不可不伤人，连对她身边的人也是这么要求的。好几次险些把我们将军气的跳脚。如果按你说的，她亲眼见到了毛文龙那种强盗作风，那肯定是免不了一场风波的。”
　　看着左良玉绘声绘色的说道，玉儿也笑了。
　　“有时候都不知道孙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狠吧，她真的连伤人都很少，可说仁慈吧，要是有人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她可是毫不留情。”
　　玉儿有些感慨：“是啊，颜有时候就让人觉得很矛盾。还记得我问她为什么冒着这么大风险去救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蒙古人。颜她注视着我，认真的说‘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左良玉憨厚的笑笑，随手拿起剑，慢慢的说：“其实现在我倒觉得小姐的做法也很好啊，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要不是当时的那个坚持，现在我们估计已经葬身在你们的汗王宫了。”
　　“嗯，”玉儿点点头，仰起头看着头顶的蓝天，“这确实也是事实。”

　　这日，孙颜正漫无目的的在院中闲逛。
　　已经几天了，自从贺世贤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躲着玉儿。几次看到玉儿欲言又止，她都只是远远逃开。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就要这么一直躲着？
　　远远的，孙颜突然闻到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淡淡的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心脾。便忍不住向前走去。
　　这里刚刚下过雪，小羊羔皮的暖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自己踏雪而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走过一个小门眼前一片豁然，满园的红梅开的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反射的雪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红的颜色仿佛烧到了人的心里。花瓣上的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倾力傲骨，也不知是雪称了梅还是梅托了雪。
　　闭上眼睛吸了一口香气，孙颜脑中浮现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句诗。
　　正陶醉间，一阵空灵的箫声破空传来。
　　孙颜向远方看去，玉儿披着一件银色斗篷，手拿一支碧玉箫站在窗前。
　　一首《梅花三弄》就这样慢慢的流淌出来。
　　乌黑的秀发披在玉儿银色的斗篷上，黑白的分明让人觉得分外的清宁。确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悠长的箫声慢慢的回荡在耳边，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
　　孙颜早前也吹过这首曲子，只是那时用的是埙，曲声清淡高远。此刻听到箫声的此曲，少了几分曲中愁意，却增了几分流风回雪，清丽幽婉之妙。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伴随着一曲终了，孙颜轻声道。
　　玉儿放下手中的箫，轻声唤道：“颜，”
　　孙颜抬头看着玉儿，四目相对，不知不觉中，曾经的不愉快竟在这一刻已经化为过往。
　　她漫步上前，拿起桌上的碧箫：“愿意听我吹一曲吗？”知己难逢，听着玉儿的箫声，孙颜兴起忍不住也想吹奏一曲。
　　玉儿微笑，只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颜微一凝神，吹起了一首《杏花天影》。
　　何处玉箫天似水，琼花一夜白如冰。
　　曲终，两人都沉默了不言，静静地看着窗外如玉的梅花。
　　“还记得四年前那次的月夜品箫，你吹的是一首《柳出新》，现在又是《杏花天影》。你喜欢杏花？”玉儿轻轻打破了沉默。
　　孙颜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记得。”抬头望着那一树的芳菲，“杏花盛开时晶莹剔透，含苞时稍透浅红。不似桃花的艳丽，又不似寒梅的冷清，温润如娇羞少女，很是和婉。”
　　玉儿的目光久久的在孙颜身上停留，良久，轻声说：“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问题了。”
　　孙颜一愣。
　　“玉儿，那天夜里我差点杀掉的女子是你吧。”
　　玉儿一滞，转而笑道：“我当你没有认出来呢。”
　　孙颜赧然：“当时确实没有认出来，但是后来御花园再见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呵呵，果然是我们有缘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差点杀了我呢。”想起第一次见面，玉儿有些感慨，那时孙颜气冲冲提剑的去找屠杀蒙古部落的将领算账，那将领胆怯之下竟然把一边的玉儿一把推上前，要不是孙颜反应及时，玉儿早已葬身在她的剑下。
　　孙颜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时是太气愤了。”
　　“颜，”玉儿扳过孙颜的身体，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到现在我都记得在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的时候，你笑着说的那句话——‘明朝和蒙古是敌人，不代表我们也是啊！’，现在你的看法变了吗？”
　　“我……”孙颜抿着嘴，没有回答。
　　“我看的出来，这两天你是在故意躲着我。是因为现在我们身份的对立吧。”玉儿紧接着说道。
　　孙颜沉默片刻，才终于坦然迎上玉儿的目光：“玉儿，我也记得我曾说过‘在我看来你就是个豪爽勇敢的让人有些崇拜的女子’。这句话至此不变，我依然很欣赏你，但是今时不比往日，你已经是皇太极的侧福晋，而我也已经是明朝的官员。我们，”孙颜有些艰难的继续说，“我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了。”
　　看着孙颜回避的目光，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儿慢慢的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孙颜的眼中满是挣扎：“那夜我就差点杀了你，我不知道这种千钧一发的事情还会发生多少次。下一次我们是不是还会这么走运。”
　　孙颜看着玉儿的眼睛，她的眼中是满溢的痛苦，孙颜很难过，很想伸手抹平那些伤痛。但是形势比人强，她始终觉现在结束一切或许是对玉儿，也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她慢慢的别开了自己的目光：“玉儿，很感激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谢，等良玉准备好我们就离开。”
　　玉儿看着孙颜，很想说些什么，但沉默半晌还是无力的垂下双手，既然如此，强求无益。她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孙颜听着玉儿离开的脚步声，忍不住的转头看去——雪地的映照下，玉儿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孙颜紧紧的抿住双唇，才克制住即将落下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声明：这章里那些诗词是模仿着写的，参考了流潋紫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