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林素秋

14、归宁（一）

　　“娘子。”玉书走进房中，微笑望着妻子，将一张古琴放在案上，“给你带琴来了。”
　　玉徽梅断，宰相家藏，果是少有的珍物。
　　云霞左手按上琴弦，吟揉绰注。声清韵远，的是仙品。一阵感动，转眸浅浅含笑：“多谢。”
　　玉书瞧出她眉间喜色，顿感欣然。本是豪富之家，再珍奇的东西也只当平常。博佳人一笑，心愿已足，却不在乎这琴何等珍奇。
　　云霞立起身，走到衣箱边。玉书愕然而视，见她翻寻一阵，转过身，手中多出一个香袋。
　　素底云纹，绣着一枝梅花。针脚细密，绣制精工，乍看几如扇面上的工笔勾画。匆匆一瞥，玉书也未曾发现，其中一朵梅花稍嫌暗淡，是久以前染上的血痕。
　　云霞看着他目光移开，虽知他不会细心到看得出这细微分别，仍旧免不了一丝失落。那日刺绣时听得他病重，惊心下刺伤了手指，当初红得刺目的血迹，时过境迁，也变得灰暗。

　　心冷了三分，平日便只是淡淡划过。既拿定了心冷待，那一晚一早的亲近，便不曾再有。

　　六月十五。
　　烈日炎炎，已有十余天，偏在昨日下起雨来。
　　瘦西湖中雨泛清波，湖畔小径上青石点缀苍苔，横过连天碧草，行向远方。天地只余灰白二色，雨雾朦胧中，纸伞一抹青灰，隐约可辨。
　　伞下二人并肩，看背影是夫妻二人。一样红衣似火，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娇小依人。雨丝中翩然而行，遥望去宛如飞仙。
　　“娘子，路滑小心。”男的低头向身边人柔声开口。女的轻轻“嗯”了一声，语声娇柔。
　　身后几步的荷香无辜望着天空。这两个人的事，她是搞不清了。少夫人待丫鬟亲如姐妹，待夫人和小姐，那份端淑文雅，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偏就是对公子，清清冷冷不可近的样儿，真不像是没满月的新娘子——可也真不知为什么，公子偏就是容着她。平日有没吵闹见不到，外人面前，谁不说一对恩爱夫妻，百年佳偶？
　　比方说，今儿是少夫人嫁过来满月的日子，该公子陪着她归省娘家。一大早的，公子沉着脸，逮着谁拿谁出气，拿把扇子还当着少夫人的面嚷什么“这骨子太重，我哪里配使”，等她被遣出房，不出一盏茶的辰光，就看见公子揽着少夫人的腰一起走出来，要不是夫人过来，手都不肯松开一下……她想这干什么？公子夫人恩爱美满，她不是该高兴么？
　　荷香心中嘀咕一句，为啥总觉得这恩爱里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啊！

　　刘家今日是喜气盈门。老夫妻二人张罗着迎接满月归家的义女，刘仁元也兴冲冲替妹妹妹夫张罗。用过早点到如今，也不知三个人共转了多少圈子。
　　兰桂本是云霞在家时的贴身婢女（忽然发现bug，贴身丫鬟不陪嫁啊……难道是刘师兄的通房？），见雨大，忍不住嘀咕一句：“外头雨这样大，小姐和姑爷来不来了……”
　　刘母狠狠瞪了她一眼，立起身，提高声音道：“打开大门！”
　　兰桂心道：“来不了，开门就来了么？”
　　偷偷望一眼刘仁元想瞧出有没赞同之意，却听门口一个陌生女声响起：“刘老爷，刘太太，公子和少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结束上章，并鸣谢王玉林同学。